“說來可笑，以前的境遇下做出的選擇，我現在為什麽要堅持呢？”

  田曼說話似有點鬆動，但眼神照舊堅韌，

  伸出手掌，手上一層繭子，是練槍、練劍，磨出來的，指甲縫裏還有些沒洗幹淨的血液，紅紅的，在火光裏鮮活了起來。

  “我的業障，快要反噬我自己了，所以不得不找個地方，洗洗。

  但要去的地方太遠，關鍵是太窮，我淨想怎麽搞物資，沒法集中注意力想那些。。說著說著就忘記要說什麽了。嗬嗬。

  師傅，你願意聽我囉嗦，我就說，嫌麻煩沒意思，就算了。”

  “你說。”

  自己願意說，求之不得。還以為她要逃避下去，那可就回不了頭了。

  田曼看了他兩眼，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的思想有問題了，原來的目標基礎就是對西戎人的屠殺。

  想要打到西戎王庭，摧毀他們。

  我殺業重，因為我的決定死者不計其數。

  ‘我不做別人也會做，亂世，人命就是草芥，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但是有人凶殘我就必須跟他們一樣麽？

  殺那麽多人，我都受不了了。

  我不僅是殺業重，色業亦是不弱。

  身邊留著獨孤月的話，我成為一個暴君，問題不大，忍忍就上去了，何況還有美人在側。

  但是，我不想他在我身邊。”

  按了下額頭，田曼已經將心裏話都說出來了，謝京江還在等下文。

  默了一會兒：就這？

  “你說完了？”謝京江開口就遭了田曼一記白眼。

  “師傅覺得我煩惱少了麽？”

  “那道沒有。”謝京江笑了一下，“你接下來打算如何做？”

  “蠱師在雲瑤太少了，我還是得去找白影閣。按照原計劃西去。”田曼點點頭。

  說了當沒說。

  謝京江要不是大族素養不錯，已經擼袖子揍她丫的了。

  “蠱師確實人少，但是京城百裏家的老師傅，對此頗有研究。或許有辦法讓你回去。”當初的陣法圖紙，就是從百裏家得來的。

  “師傅，我不要或許，我要一定。

  話說，你從京城逃出來的，沒法跟我一起去。我還是先安頓好你吧。

  赤龍國大祭司，你這身份挺要命的。”

  田曼不再向她自己的事情了，本以為說出來可以心安理得地龜縮，反倒是堅定了初心——

  將和平和幸福帶到人間。

  建立個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不迷信。

  謝京江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感覺，把田曼害出如此多的煩惱，原罪在他。

  如今，她卻在她自己還一堆破事時，先關切他。

  有點感動。

  這個秘密更加不能讓田曼知道了。

  田曼想東西，沒注意到謝京江的不一樣的神情。

  “師傅，當大祭司白瞎了你的盛世美顏。

  我在夏林郡看到過一塊，封存在鐵棺材裏的石碑。

  上邊說赤龍國的大祭司，手能讓石頭融化、目瞪能讓鳥獸暴斃、念咒能使江河倒流、令能讓屍體走路。

  在腦袋上開個洞，靈魂能自由穿梭三界之間，溝通神明，降下福祉。

  最厲害的是死而複生，長生不老的修煉法門，不僅能自用，還能帶別人一起。”

  謝京江麵上，向往又驚愕，搖搖頭，

  “這些我都不會。”

  “其實這些都不難，我是不想你自殘。

  複國什麽的，讓覆滅的文明回來沒任何用。

  還是我的規則比較好，起碼不用腦袋上開洞。你覺得呢？”

  對田曼的說辭，謝京江頗為認同。他也不想以大祭司後人的身份，與起義軍相見。

  萬一遇到什麽事，要他腦袋上開一個洞呢。

  “我就知道師傅會認同，要是起義軍能這麽講理就好了。我看他們不餓幾年肚子，是不會明白的。”

  “你還年輕，幾年對你來說不算什麽。能定心下來，前途不可限量。”

  謝京江安慰道，將田曼往帝位上引導。

  然而，田曼壓根收不住她，野馬一般的玩心。

  “先說明一點噢，我跟你說的這些別人不知道，我也不想再有人知道了。

  你呢，是我師傅也是我師叔，朋友也算的吧？”

  到現在也不確定，跟謝京江的關係，命運共同體是個什麽玩意呀？

  關鍵是對方承認否。

  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她真不想有。

  到現在，連基礎的親情、友情和愛情都沒有。感覺人生已經走到了低穀。

  卻是仰天淚奔還在笑的表情。

  哈哈。

  謝京江鄭重地看著田曼：逆徒雖氣人，但能明白殺業過重，想要回頭，實屬難得。

  徒弟都有此覺悟，並且在認真努力摸索存在的位置，他這個師傅，怎能退縮。

  今後天下少說還會亂幾年，漠城確實是合適他生活的地方。

  世上任何國家都比不了的存在。

  “我們自然是朋友，但首要還是師徒。你沒把劍法學好之前，不準對外說你是我徒弟，知道了麽？”

  “師傅，我覺得我劍法還可以，你沒用你的標準來要求我吧？”

  田曼淚目了。

  謝京江的眼神，嚴肅了幾分，

  “看你是個可塑之才，我才對你嚴格要求。你還不樂意？”

  “我。。隨你高興。但是咱們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我去西戎，你去漠城，我這輩子都難說你是我師傅了。

  所以，對外稱你是我朋友？”

  這麽一想順心多了，謝京江去漠城任職，百姓的生活，保障增加了不少。

  得多往漠城增加人才，西戎路子有點野，那就雲瑤吧。

  “你想如此說，先把你的名聲挽救一番。

  漠城夜叉鬼，白骨成塔，血雨摧城關。”

  田曼枕著手臂歪倒，“惡名也是名呀。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師傅最近在我身邊吧。漠城現在恐怕打起來了，鄧公和李家都不是吃素的。”

  “你又造殺業。”

  “少想了那麽一點點。”

  其實不算少想，她就想看看最後誰贏。鄧公或者李家？

  總之，他們兩夥人，暫時別在西北戰場出現就行。

  她要從鎮北門去西戎，因該要去對壘左賢王。

  斥候傳回的信息，讓她看到附近的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