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五章
作者:
深海琵琶魚 更新:2021-01-02 23:20 字數:11372
“領主,我們還在這看什麽呀?”
青鬼將手放在了額前,遠眺劍門關,“張子源說領主需要大夫看病,城中是有位休神醫,請他來看看怎麽樣?”
他說的‘請’,除了禮貌的請之外,不限於任何方式。
田曼瞥了一嘴,摘下麵具,手裏的漆黑如墨的惡鬼麵具。
戴久了真的會變成惡鬼吧。
可是,沒用那麽好摘下。
“領主,你覺得怎麽樣?”青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田曼一扭頭久看見少年的笑顏:單純的惡。
她手下這二十個人,就是從魔鬼在人間的化身。
控製不住,會被反噬吧。
至於教好他們,她給指路,他們走不走是他們自己的事。
需要他們的惡,幫助她解脫肩上的重擔。
“領主~”
“滾遠點。”田曼一麵具給青鬼砸俯首了,“我又沒生病,要什麽大夫。
回營地。”
“嗚嗚~我又沒做錯什麽,領主幹什麽突然打我?”青鬼摸著腦袋上的包。
“你離的太近了呀。”星將麵具推到了頭頂,露出一張人畜無害的少女臉,帶著些嬰兒肥。
她身上的百花衣,又一次沾染了血漬,一道道筆鋒,飛濺出的張揚的墨水。
看這回有人理他,青鬼吸了吸鼻子,策馬挨的近了些,
“我隻是聞到領主身上香香的,就。。星,你也一樣欸。”
“青鬼說話像大人了呢。”星溫柔的一笑。
青鬼非常開心地咧開了嘴,“真的嗎?我做夢都想成為大人,就像領主那樣。”
“那你想多了,青鬼隻會成為禿頂又非常油膩、胡子拉碴的大叔,在黃昏的街角踢一雙破草鞋,拐騙路過的小女孩。
不過青鬼不會得逞的,小孩子的爹娘會把青鬼打跑的。”
星揚起了腦袋,跟著隊伍邊走,邊慢慢說道。
青鬼抓著腦袋,驚恐無比,“我才不會成為那種東西呢。”
星目視著前方,不再理會他,不一會兒青鬼就隻看見她的背影,唱著傷感的童謠。
“喂,那麽等等我呀。”
青鬼並不十分願意跟他們呆在一起,可是正如歌謠唱的,“我們又沒有家,土路邊的餓殍、野狗嘴裏的殘骸,就是我們故去的親人。。。”
頭頂上的北風打著旋,降下大雪飄飄灑灑。
營地裏,帳篷中,暖和的爐子上咕嚕嚕冒泡的肉湯。
張子源看田曼心情不錯的樣子,道,
“已經去信給守丞了,雲瑤皇帝也給領主一位公主,咱們軍餉就不用愁了。”
“哈?”田曼一看有錢賺,娶公主什麽的也無所謂了。
“順便也給李家少族長提到了,陛下給不給他是另外一說。”張子源還在對白天的事情耿耿於懷。
田曼橫了他一眼,“你說起了禁止提起的人。”
“怎麽提都不能提了?”張子源賭氣道。
他幾乎忍不了了,田曼的存在就是無盡挑戰他的下線。
換做那些自小教育良好的女子,哪一個會這麽折磨他:壓榨他的價值,把他仆人,欺負他。。。
這些就算了,她連她自己都要放棄,活的那麽血腥、黑暗,她就一點都沒發現麽?
還有放縱自己的苗頭。
真的很讓人擔心呀。
——(九)——
“還敢頂嘴了,你是生活的太好打算去艱苦奮鬥了是吧。”田曼提起李喜就很不開心,口氣也就沒客氣。
張子源一聽,覺得帶刺,“你真的病的不輕。
不看大夫會更加嚴重,我看著很心煩欸。
反正你身邊也有駱山衝,他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我走了也無所謂,那我就走了算了。告辭!”
嘴巴一順溜,想什麽就一股腦說了,張子源反應過來已經不能回頭了。火塘邊的人都看著他,他更加下不來台。
難道真的被田曼發配出去?
李喜他有家族在,堅持的住,回來也不是問題。他張子源憑什麽呀。
那些張家族人,都被田曼收買了,連亡族的仇恨都拋之腦後。
他這回真是被田曼吃定了。
田曼看著他,眨了下眼睛,喝了口湯,“突然這麽大脾氣,最近壓力太大了麽?
那有沒有興趣去城裏玩?”
“你少來了,不可以進城。”張子源看田曼沒當真,找個台階就下了。坐回了原為,盛湯。
就當方才無事發生一般。
田曼不介意,其它人也不說什麽,張子源成功蒙混過關。
駱山衝打量了田曼一下,“你想進城去做什麽?”獨孤月也看向了田曼。
“進城去玩還要理由。”田曼不以為意。
太多的話說不出來,她得知蘇桃錦已經到了城內,想要在狼王與她無關的婚禮之前,見蘇桃錦一麵。
畢竟決定要互相幫助,還是去親自確認一下對方的意見比較好。
而這些,與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都無關。
獨孤月協助她打下雷州,接受雷州做為部族生息之所就行了。
駱山衝很別扭,要的來的話,也還是跟著駱三爺經營生意。至於駱山衝的報國之誌,她很感動。於是決定掐滅。
張子源也沒什麽地方可以去,屬於特殊人才,往後走黑了,也研製反人類藥物,他至少也是個助手的位置。
所以,沒有哪一個是她的同伴呀。
柳明默默地吃飯,他被俘虜一回生、二回熟,愛咋咋地吧。
“柳將軍,我這裏少一個將軍,你吃好了就去上任吧,張子源帶你去。”
“你打算把屠城的位置給他?”
說起空缺的將軍,近期就隻有屠城。
屠城那麽努力爬上的位置,她就這麽順便給一個俘虜?還是說,她去搶柳明就是為了補上這個空缺!
太無情了吧!
田曼點點頭,“就是那個位置。”
“你這樣當領主。。”張子源乍舌。說她無情,她肯定回嘴說‘領主不需要有情’。
“所以說,你不要動不動就說要離我而去,沒有你,軍隊回暴亂的。”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不知道有些話不能說出口的麽!”
帶兵最忌諱的話,田曼說的那麽理所當然,張子源當時就炸了。仿佛瘦馬又被氣跑了幾年,他扶著額頭,很是頭疼。
“我沒有忌口的啦。”田曼笑道。
於是又被張子源罵了‘輕浮’。
她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有些規矩,真的難懂欸。
柳明沒有異議,跟著張子源出去了營帳。
駱山衝感覺自己很多餘:要不說意外遇見田曼,他要麽因該死了,要麽因該在城裏才對。
如今在這裏,左帥那邊會怎麽想?他還不知道田曼假扮鄧豪。
在左巍眼裏,鄧家一門叛徒,如今鄧公和鄧豪的兵力,加起來可以微笑雲瑤,他很大可能會先下手為強。
“你要去城裏,我也去。”駱山衝眼神飄走,不看田曼。
他更加擔心他的家族。
駱三爺在背後為漠城傭兵團提供糧草,左巍怎麽也會有所耳聞,他其實已經在雲瑤軍中呆不下去了。
劍門關前的西戎軍尤其難打,他現在沒有大功傍身,走也不失為上策。
可左巍怎麽可能放人。
這一點田曼也清楚:駱家對雲瑤來說,隻要不在敵軍那邊就可以。
她如今的軍隊勢力,怎麽看都會被認為是敵軍。
還有點高興時怎麽回事。
“你笑什麽笑啊,我又不是去保護你。”駱山衝狠狠地瞪了田曼一眼。
“我知道,你未想過要保護我,我也不需要你保護。
你想跟著進城可以呀,但是被別人看見你跟我在一起,不,你在這本身就是對雲瑤的背叛。”
田曼張大了一點眼睛,笑看著駱山衝,駱山衝卻隻看見了殘酷。
手上沾血多了,氣質都帶著一絲腥味。
“我沒有背叛雲瑤。”駱山衝首受不了這樣的氣息,‘騰’地站了起來,俯看著田曼淡定的臉,心裏生出陌生的感覺,更勝以往。
“你背叛雲瑤了,你好好的在我這裏不是麽。方才的柳將軍,你跟他是一路人噢。”
田曼笑著說道,本還想順著多說點,可手裏的碗已經被駱山衝打飛出去。
話語聲也就隨之停止了。
駱山衝雙目赤紅,田曼可以侮辱他的一切,不可以質疑他對雲瑤的忠誠!
看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獨孤月,又看看一黑到底的田曼。
上次他為了活命,謊稱看著田曼,不讓她威脅雲瑤的安全,苟且了性命。
而命運,在田曼手握終結雲瑤的利器時,再一次讓他麵臨生命與忠誠的選擇。
為什麽還是這個樣子!
“師弟,聽說可以出去玩,這麽活潑呢。去休息吧,我知道帶上你去啦。”
田曼看著地上散落的肉湯,有些可惜。
駱山衝喉嚨裏上來一種,難以言說的苦味,一聲不吭大步撞了出去。
官秀默默收拾了殘湯。
“堂主,我這有點熱鬧。
你怎麽看把雷州剝離雲瑤這件事?”
田曼一點不覺得慚愧,隻是有些遺憾:強留在身邊的人,果然如此呢。
一個個拒人於千裏之外,她很難愛的起來。
從活一世,看透了很多。
卻還是那麽糟糕。
她也很想跟好人在一起,可是她做的事情很危險,身邊都是壞人,她心裏負擔會小很多。
就讓我們這些壞人同歸於盡吧,新世界留下好人足以。
“你看起來也累了。什麽事明天再說。”
獨孤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離去。
——(十)——
翌日。
“星,你看這個,領主答應教我針法了。”
青鬼在星的身邊,一蹦三尺高。
星看了個寂寞,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身為領主的弟子,你怎麽好意思隻考五十九分。”
‘五十九分’如一隻利劍,將青鬼紮了個透心涼。
手握拳,擦了一個嘴邊不存在的血,青鬼道,“我已經是考的最好的了,你這麽不尊重我,你還不如我呢。”
星默默拿出了補考試卷,“一百五十分噢。十科全中。
叫我狀元。”
“怎麽可能!你作弊了吧。”青鬼震驚的下巴都要脫臼了。
而路過的同伴都舉起了高分卷子,低調的炫耀著。
“你們這到底怎麽回事?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呀?”青鬼下意識要去提起星的衣領,瞬間就被尺子打紅了手背。
“對女孩子放尊重點。”星將戒尺在手心輕輕拍了一下。
對自己下不去手,對青鬼另一回事。
“你告訴我怎麽得滿分呀。”青鬼軟弱的話帶著哭腔。
“我怎麽知道,你去問獨孤公子呀。”星指了下學篷,青鬼馬上就意識到了張子源不在。
那就意味著,他不再被張子源打壓。
青鬼眼珠子一轉,沒想到跟獨孤月有矛盾,立刻跑去求教了。
“他也淪陷了。”
田曼默默看著這一切發生,她不想去想獨孤月做這些的目的,為這些孩子好也隨他去了。
畢竟這二十個人,是她自己都放棄的存在。
很抱歉,她雖然身為大夫,一點都不想治病救人。
在軍營老老實實呆了幾天,之後就是狼王和永安公主的婚禮。
劍門關允許進去人,不過名額有限,專人專職,看守極為嚴苛。
因為皇室公主的婚禮,戰爭緩解了一丟丟。
城牆上掛起了大紅花,紅紙飄滿,喜慶中透著一些悲涼。
公主的步輦出來劍門關,十裏紅妝直鋪到西戎大營外邊。
西戎大營裏三層外三層,最外邊還有五層保護殼,這麽一走,在路上就是一天。
安保壓力非常大。
田曼看見熟悉的玄甲騎兵,很意外左巍居然允許和親。
“遣妾一人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田曼正了一下帷帽。
左巍不在,她可以趁機去找蘇桃錦。
手下已經溝通好了,她隻要進城就能找到地方。
蘇桃錦那種體力,無論如何出不來城,她進去也沒毛病。
擠在人群裏往裏去,守城士兵看到她的通行證就放人進去了。
踏進城裏的一瞬間,田曼來不及感慨,得快點找到路。
這次的地圖,意外的很好用。
“你沒長眼睛呀。”熟悉的轉角,熟悉的撞人,田曼趕緊收起了地圖。
這遠看近看的,下了地都一樣啊。
“抱歉抱歉。”田曼趕緊給人把蘿卜撿起來,堆進筐裏。
“姐?”
——(十一)——
聽著一聲低低的呢喃,帷帽立即被一隻手掀了起來。
“真的是你呀,姐,你總算來了。”田振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撲上去給了田曼一個熊抱。
突然的熱情,田曼有點遭不住,“你別暴露了我的身份。”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田振抱著遲遲不願意鬆手,聽聲音,還很委屈。
“這不是來了麽。”看到田振,田曼就心疼。
這小子守不住家業,她的金山銀山都進了左巍的口袋,而左巍很可能用這筆錢武裝了軍隊,用來打她的軍隊。
冤冤相報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姐,我真的不適合當兵,這麽久啥也沒混到,沒有軍功沒有官位。”田振可憐兮兮的,很是委屈。
當初的弟弟不是這個樣子的,戰爭真的能讓人現出原形呀。
萌萌噠。
田曼拍了下他的肩膀,“多大點事,有姐在虧不了你。”
多大點事,有哥在苦不了你。
似乎,有個弟弟更加做不會女孩子了呢。
田曼忽然意識到了這點。
“姐最好了。”田振又一次緊緊的抱著田曼。
田曼一度懷疑人生:這怕是個妹子吧。
“你夠了,我還有事情。仙雲樓怎麽走?”改利用還是要利用起來,她趕時間。
“就是這裏呀。”田振下巴指了一下前邊,“出去右轉就是正門。”
“噢,從後廚可以上樓的吧。”
“可以。”
於是田曼選擇了走後廚,看起來田振還知道不少的樣子。但是跟他說多了,真有泄密的風險。
田振走到後廚久不走了,
“姐,你嚐嚐我的手藝。”
“對了,振兒。公主大婚,你的手藝評不上廚子麽?”田曼沒打算再往上走,樓板上的聲響雖然細微,她也聽的清清楚楚。
用於保護的高手不少的樣子呢。
田振手腳麻利的切著菜,聲音平穩如常,“我廚藝是很好,但是他們不讓我去。
我覺得,我當刺客肯定比當兵、當廚子更。。好些吧。”
“振兒在城裏受委屈了,不要輕易放棄你自己。當刺客沒你想的那麽好。”
田曼看著他堅毅的側顏,傷感的想到了烏楓。
當刺客不好,當白影閣的刺客更是滅絕人性。身不死,人不亡,無牽無掛,沒完沒了。
“嗯?”
“心情不好,做出的菜也不好吃,姐給你炒個菜,補充一下正能量吧。”
田曼一笑,擠開了田振。
“說好了吃我做的。”田振臉上掛著淺笑,將切好的菜放一邊備好。轉身上梯,從梁上取下一條火腿。
“差不多就得了。
城裏還蠻富裕的嘛。”
看到頭頂斜上方,掛著不小於二十條的火腿,田曼話鋒一轉。
養軍隊很費錢糧,不然她也不會各種擴張地盤,以備春天耕種什麽的的。。攻打劍門關,之後洗劫富碩之城。
田振背對著她處理肉食,“富裕也要看人的,達官貴人有肉吃,百姓連清粥都喝不上。
天這麽冷,凍死的人很多。”
“哦。”田曼身為‘可惡’的軍閥,對此沒有想說的。
她有一顆對全天下聖母的心,因為激發條件過於苛刻,已經冬眠了。估計也不會再醒來。
田振的話頭起來就沒斷掉,讓田曼聽了許多消息去。
作戰計劃在她的腦子連漸漸成型。
“姐,你做飯還是這麽好吃。”田振夾起一塊炒肉,塞進嘴裏,吃的很幸福的樣子。
田曼一蹙:看把孩子餓的。
“姐,你不吃麽?”
“我吃了才進城的。”田曼看了眼樓頂,
“方才你說你適合當刺客,現在是在做反刺客的工作麽?”
田振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瞞不過姐姐呀。
左帥任命我保護蘇桃錦,手下就出了細作。”
“哦,工作壓力還蠻大的。”田曼不認為田振會害她,當然,要害她也無所謂。
“你今次來城裏,是為了見蘇桃錦?”
“沒錯。她在樓上對吧。”
“在,還有很多高手看守著她。你怎麽不叫我幫你?”田振咬著筷子,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
田曼扯開一個無耐的笑容,
“因為你不可以幫我,會連累你的。”
“你。。下藥。”田振說完,眼睛一翻就趴在了桌子上。
“真是個可愛的弟弟。”
田曼說罷,擺了幾盤菜,從廚房直通雅間的道上去,推門就是一間暖室。
白鳥畫屏擋在她麵前,可以聽見屏風後麵的人聲。
蘇桃錦因該一個人在此等候才是。
腳步一緩,便聽女子的聲音脆如銀鈴。
“你的棋藝也不怎麽樣嘛,跟了巍郎這麽久,就沒點長進?”謝沁一手托著粉腮,一手玉指尖夾著一塊碧玉棋子,
“你輸了。”
棋子落下,蘇桃錦也收回手,不再拿棋子。
“小姐棋藝厲害,我可不敢再與小姐下棋了。”蘇桃錦麵上恭維,心裏巴不得謝沁早點離開。
“不敢跟我下,還是想去找巍郎下?”謝沁穩穩地坐著,沒有絲毫打算要走的意思。
“。。。”
“好香的味道。”
謝沁閉眼聞了一下,“田振果真得了田曼的真傳,這味道與田曼做的菜十分相似。”
蘇桃錦聽這話,心裏一驚。
“快上菜呀。”謝沁看向屏風,幾欲起身親自去拿。
“小姐,你金枝玉葉的哪能做這些小事,我去看看吧。”蘇桃錦一下起來,小步走到屏風邊。
田曼笑了一下:好尷尬呀,她看我到底是想笑還是想哭呀?
蘇桃錦執手帕,點了幾下眼角,
“給我吧。莫要過去衝撞了謝小姐。
謝小姐愛吃這些菜,叫廚子再炒幾個來。”
田曼就趕緊把托盤給她了,聽到謝沁往這邊來的腳步,她轉身就趕緊走了。
隱匿門後的同一時間,另一邊屏風露出謝沁的臉。
“是什麽人這麽大排場,都不讓我看一眼?”
“店裏的雜役。”
“差雜役來送菜,田振他有這麽窮麽?”
“他開的起這店,自然是不窮的。菜都要涼了,謝小姐來嚐嚐看吧。”
蘇桃錦怕說多了露出馬腳,趕緊端著菜到了另一張梨木桌邊,一盤盤擺放好。
——(十二)——
謝沁緊跟著到了桌邊。
取一雙箍金線雀紋象牙筷,夾起一塊紅燒肉,另一隻手端著花瓷小碟接著。
“味道不錯。”
謝沁嚼著,一副吃著玩的表情。
“謝小姐慢用,我先出去一下。”蘇桃錦說著就要離開,謝沁卻沒有放她走的意思。
“站著。
我出了門,你就不當我是主母了不成?”
“謝小姐這是哪裏話。”蘇桃錦緊了一下手絹,她可不能跟謝沁吵起來。
“你還挺能忍的,這麽聽巍郎的話,他寵你麽?”
謝沁說話也不看蘇桃錦,一盤菜嚐一口,嚼出了駱駝磨草的模樣。
吃到不喜歡的,她張嘴就吐到了盤裏。
“閨房之事,不好言說。謝小姐不喜這菜,我去讓人別做了。”
“躲什麽躲呀,我很可怕麽?還是巍郎令你離我遠一點?”
謝沁凶巴巴的一拍筷子,隨手端起茶水要嗽口,臉一轉,滿麵古怪。
多嚼了幾下嘴裏的肉片,吞了下去。
秀目再看桌上的菜肴,多了一絲懷疑。
此刻卻不好再嚐。
蘇桃錦看她這麽難纏,心裏也氣,“謝小姐天姿國色,傾國傾城。左帥並未特意囑咐我什麽。”
“左帥?看來你沒得到恩寵。
本小姐沒胃口,你叫廚子多炒幾個菜,我要帶去給我兄長探病。”
“好的。”
蘇桃錦應了一聲,沒顧上她這個身份去找廚子多沒禮貌,出了門火急火燎得就往廚房小跑。
謝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揚起笑意,拍了三下手,影衛就站在了她身後。
然而,蘇桃錦在廚房並未找到人。
田曼開溜的速度非常快。
前腳走,後腳酒樓就被神秘勢力包圍了。
這次接觸,並不順利。
時間一耽擱,軍隊回城的號角聲飄蕩在上空。
城門口也多了許多私人衛隊的身影。
蘇桃錦出了酒樓,上了馬車。看時辰,很大可能是直接回家。
錯過這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公主再出嫁。
田曼買了個包子啃,守在三岔路口。
馬車華貴程度次於公主的車駕,可拉車的馬一模一樣,這個時候能享受這種馬,車主人怎麽也是有軍事背景的。
衛隊是普通的衛隊。
馬車去的方向稍微有些偏遠。
田曼袖裏倒出一角地圖,那個方向,是謝京江。
稍微遲疑了一下,田曼還是老實的跟上了。
到的時候,暮色降臨。
田曼尋了一處潛了進去,每十步就有一人站崗,防衛相當嚴密。
她無論如何想不到,有一天去看望師傅,需要當個梁上君子。
不過,謝京江家的房梁真幹淨呀。
“哥,你好些了麽?”謝沁門裏門外不是一個人,在外囂張跋扈,在謝京江麵前,溫軟如鄰家小妹。
謝京江躺在榻上,身上疊蓋著幾重百家福被子,青絲落在枕上,麵上桃花氤氳,眼裏水光流轉,煞是好看。
“沁兒,你回京城去吧,現在外邊不安全。”
“哥,這個時候你就別想著我了。我心裏過意不去。”
謝沁一副犯了錯的樣子,乖巧端正地坐著。
謝京江緩了好一會兒,才在次說話,“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陪著你,看著你好。”謝沁招呼侍女送熱粥來,就要去扶謝京江,
“哥,起來吃點東西吧。”
“侍女會做。”謝京江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謝沁的心瞬間碎成一塊一塊地。
“噢。我今天去仙雲樓玩了,田振做的菜有幾分田曼的意思,等哥哥好了,我讓他做給你吃。”
“。。。”
“田曼那沒良心的玩意兒,她都不知道來看你,白教她一身本事。。。”
田曼在房梁上都要睡著了,聽著謝沁罵她的話入睡。
能睡個毛線啊。
可是今晚也出不去城,裝個可憐求病怏怏的師傅收留吧。
其實,可以威脅的樣子。
“哥,我就先走了。”謝沁不舍離開謝京江,抹了好一會兒眼淚。
等她終於去顧馬車上的蘇桃錦時,田曼都眯了一覺,給凍醒了。
伸出腦袋,看見謝京江羽睫輕闔,跟睡著了一樣。
他要睡了,自己得再在此凍一晚上。
說不定也著涼病成那個樣子。
這是她不願意的。
又等了好一會兒,寒霜下降,門外侍女持燭離去,謝京江才睜開眼睛。
“沒有一點長進,何苦以身犯險?”
“師傅,你裝病呀。”田曼聽到謝京江的聲音,中氣十足,很是健康地樣子,頓時清醒。
“非是裝病,得休神醫照料,以痊愈。”
田曼俯身看向他,“我來找蘇桃錦,可是沒機會說話,被困在城裏了。”
“你要靠你自己,別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命運是逃不開,走吧。”
田曼翻過僵硬的身體,冰涼的指尖掐了一下眉心:
走個屁,出去凍死街頭麽?
“師傅~求收留~”
老臉也不要了,誰搶到溫暖的被窩算誰的。
謝京江睡了一天了,因該起來了。
於是,田曼輕巧地落在了榻上,極為不尊重師傅地鑽進了溫好地被窩。
舒服,還有香味。
謝京江一臉驚訝,帶著三分嫌棄,“你真的越發荒唐了。”
卻沒有趕田曼出去。
“我隻是凍壞了,換你在上邊你也冷呀。
師傅,你還打算南下不?”
田曼小聲地問道。
“你是打算建立一個新國家?”
“算百姓在內,這是最好地辦法。”田曼睜開一隻眼睛:這貨怎麽還不下去?
謝京江靜靜坐在墨色地夜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田曼翻身對著風口,閉上眼睛安睡。
大多時候,她都是極不謹慎的。
謝京江甚至不願承認教出這麽個徒弟,禮義廉恥,好的不學,壞的全占。
看人很快睡了,謝京江掀開了一角被子,打算下床,他還是要臉的。
可就在這時,窗外火光大亮。
“巍郎,我哥哥這裏不會有刺客,刺客定是往別處跑了。”
一字一步,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人也到了門口。
“巍郎,我哥哥還病著呢,你怎的如此無禮?”
謝沁話也不敢說重,她休了左巍後,一直不見左巍來找她。迫於長輩的壓力,她隻好主動到左巍身邊。
悲催的是溫言軟語都沒用,左巍鐵了心要跟她一刀兩斷。
——(十三)——
“讓開。”
左巍慍怒地看著擋在門口的謝沁,眼神透著些許急躁。
“我不讓,你不能打擾我哥哥休息。”
“出什麽後果,我負責。”
左巍抓著謝沁的肩膀推到一邊,另一隻手推開了門。
侍女揉著睡眼,持燭火而來,站了一排,沉沉黑夜虎視突兀的一片明亮。
“哥,你怎麽起來了,著涼怎麽辦。”
謝沁快步到謝京江榻前,謝京江一抓被子,將睡死的田曼蒙了頭。
“我沒事,左帥到此所為何事?”
“他是抓刺客來著。”
“我是來找田曼的。”左巍掃視了一圈室內,目光落在了謝京江身後。
“左帥找人來錯地方了。”
謝京江側身擋住了一些,但左巍不是個講理的人,一雙眼,不看個究竟不會罷休。
謝沁瞪圓了眼睛。
“哥,你們。。。她。。。我。,。。啊!”
實在不知說什麽好的謝沁,跺腳不夠,幹脆叫出來發泄不滿。
謝京江不敢看謝沁,目光落在哪裏都不是。
左巍抱起人,啥也沒說就走了。
次日。
田曼醒來就看見蘇桃錦,還沒等說話,看到附近的陳設,心裏一股膨脹的危機感。
“蘇桃錦,這是哪裏?”田曼試探著問。
蘇桃錦眉間愁緒不散,提起嘴角想笑,一下就垮下去,笑不出來,
“這裏是帥府,你是昨晚左帥親自抱回來的,衣服是我給你換的。
左帥現在不在,但是樊護衛不會放你離開。
謝沁快氣瘋了,她現在還在她兄長哪裏。
早膳你想在這吃,還是在這吃呢?”
“桃錦,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比如,你是想在漠城當公主,還是複國之後當國母?”
田曼現在很混亂,突然離左巍那麽近,她真擔心反應過度撞到牆。
蘇桃錦看著她打量了一下,
“你一個黑巫為什麽要幫我?”
“我怎麽就黑巫了?”因為用毒,變色的‘胎記’麽。
“沒錯,我看見了。
我本來以為你是。。公主。對不起。”蘇桃錦的禮貌沒的挑。
但是這先斬後奏的態度,已經被左巍毒害了吧。
真是作孽。
“不用跟我道歉。我這裏有個業務,需要一位赤龍國公主,你有意願,所以我來問你。
要是不想做了,我可以找別人。”
蘇桃錦聞言,莞爾一笑,
“我當然想做,而且,我就是赤龍國唯一的公主。
沒有辦法替代。”
“這麽自信?”田曼想到了點什麽,但抓不住。
“自然。多虧李大人幫我驗出,我這身份,無人能替。”蘇桃錦拿出一塊陰陽魚玉佩,
“我以前不能相信你會幫我,現在我信了。
我不會打仗,左帥亦不會背叛雲瑤國。
你有能力幫我複國,待事成之日,我許你共披黃袍。”
蘇桃錦握著田曼的手,田曼從她顫抖的手,感覺到她激動的心情。
“言重了,我沒法保證一定能行。”
“是你就沒有問題,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成就如此之高的女子,隻憑你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到如此。
加上赤龍所有的兵馬,大事可成。”
蘇桃錦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著田曼的手。緊緊的,不願鬆開。
田曼真是無語了:這也能行。
“話說,你這沒別人聽著吧。”
“沒有人敢。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謝京江和朱雀堂的兵馬也是你的力量,你知道的吧。”
“謝京江是,但是其它謝家人就不是了。”
還蠻清楚的嘛。
腦子沒問題就行,也不求別的了。
“我接下來想吃飯,我都快餓死了。”田曼醒來就各種說話,肚子早餓的咕咕叫。
“嗯。”
蘇桃錦出門叫了侍女伺候田曼洗漱。
接下來田曼就沒看見她人了。
蘇桃錦說相信她,她卻沒法說相信蘇桃錦的話。
共披黃袍,怎麽看都像一個fiag。
就當蘇桃錦答應了負擔公主的責任,下一步就是幫她自由,順便把權力收回。
談何容易呀。
左巍怎麽會在戰鬥正酣的時候,作死把刀給對家。
“樊護衛,你跟我一起去謝京江哪裏一趟好伐?”田曼眨巴著眼,瞧著樊壽。
然而人沒有給她一點回應,宛如一尊石像。
“你受傷了,漠城鬼的刀傷有毒,找大夫好生看看吧。
免得落下什麽病根。”
田曼看樊壽無視她的存在,末尾以傾向黑化。
救他兩次性命了不起啊,就可以這種臉對她。趁早還了,一拍兩散,各自開心。
真太氣人了。
“我出門了。”田曼說了一聲,悶頭往門外走。
過了三道門,直到大門口才有侍衛傾放長槍,封鎖門口。
“切~”
田曼掉轉回去,在府裏各處走動,巡視地盤。
看的越多,越覺到守衛森嚴。
敬畏並且學習著。
萬一那天她就長成霸道總裁困別人了呢。
對於自由,她持樂觀態度。
因為心裏有個月亮。
逛啊逛,就找到了書房,其實就是繞了回來,樊壽擋著門不讓她進去。
“哥,我怕了你還不行麽,我就借本書看看。”
“我不是你哥,別亂叫。”
“終於說話了,我要看書,給我拿幾本出來看也行呀。”換了女裝,那說話歡快一點也沒啥咯。
“。。。”
“哥~”
“離我遠點。”樊壽的眼神,開滿了殺氣。
田曼嘴角一勾,跑去拿了一杆槍,也不多話,擺開架勢一槍懟過去。
槍出如箭、刺信如蛇,剛中帶柔,柔裏似有萬千金針直攻心髒而來,凶險萬分。
樊壽也不得不認真應對,劍被挑飛後,他幹脆也抽了一杆槍,舞的‘刷刷’響。
到者程度,比起擔心被打殘廢,田曼更想看看她的槍法,能把樊壽逼到什麽程度。
舍棄防禦,
一路猛攻!
直把樊壽退到了院子一角。
‘嗡’的一聲,田曼看了眼咽喉前的槍鋒,抬眼再看樊壽的臉,勾起一抹笑意。
她已將體力打空了,敗的可以接受。
“好,真是精彩。”左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