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何如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1-03-27 23:52      字數:4493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又表達了幾分對自己這個屬下麻利周全的部署的讚許,臨走之前,雍黎還不忘吐槽嫌棄了一番席岸引以為傲的幾品新研發的精致糕點。在席岸懷疑和自我懷疑的目光中,擦擦嘴,起身便離開了。

  隻留下一個讓席岸瞧著她背影,不可置信地又將雍黎吃剩的幾碟子糕點挨個咬了一口,細細品嚐之後,十分不解地自言自語,“這些個……沒啥問題啊。”

  狐疑半晌之後,也並未瞧出自己研發地這些在廣陵濤十分受歡迎,自上月末方研發出售,短短大半月銷量連起來便可繞定安三圈半的這些精美可口的糕點有什麽不對勁地地方,隻得暗暗心裏自我寬慰,自家主子這挑食的毛病非但沒有改正,反而是更加嚴重了呢。

  難伺候,確實是難伺候的主。

  難伺候的主出了院子並沒有從正門出,而是直接去了後院的偏門,偏門對著的小巷子一向沒什麽行人經過,門外已經妥帖地安排了馬車,就連駕車的車夫看起來也是個精明幹練的壯實小夥子。

  進了馬車裏麵,地麵細致地鋪了軟墊,雍黎很滿意席岸的周全,一上車便抱著靠枕斜斜躺了下去,補個眠,正是合適。

  馬車晃晃悠悠中,雍黎睡了個囫圇覺,待到了王府門口時,她很準時地清醒了過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外麵隱約有嘚嘚的馬蹄聲,還有有規律的車輪軋軋聲。

  這條街上隻對著王府的正門,一向很少有旁的人馬經過的。

  雍黎自己掀開簾子下了車,果然見到不遠處也停了輛馬車,馬車上下來的,正是雍黎多日不曾見到的雍寒山。

  雍黎挑挑眉,有些詫異,她確實沒想到她父王會突然從宮裏回來。

  她父王留在宮裏的理由,無非就是與成安帝有所布局,想在宮裏對陳使團做出些什麽手腳,但宮裏這兩日也根本沒傳出什麽轟動的消息來。

  雍黎覺得,這半途而廢什麽的,也實在不像她父王和舅舅的性子。

  莫非是他二人放棄了之前的計劃,又有了別的什麽安排的?

  她這邊思緒飄得遠,那邊雍寒山一下車看到雍黎,目光一亮,似乎也沒想到大清早地會在門口看到她,忙走近來,問她,“一大早,你這是要去哪裏?”

  “唔……”雍黎上下打量了雍寒山幾眼,除了他身邊近身的小廝時刻護衛著他防止他體力不支意外摔倒的動作著實太小心了些,見他行動並沒什麽不妥,知道他身上的傷大約也養得還不錯,心裏不可察覺地鬆了口氣,很不臉紅地扯了個謊,道,“府裏的早飯吃膩了,我出去吃了個早飯,剛回來。”

  雍寒山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雍黎跟著雍寒山去了書房,直到雍寒山打發了身邊的近侍,書房內隻剩下他父女二人的時候,她才開口問道,“您怎麽突然回府了?”

  “宮裏的早飯實在不合胃口,我回來吃個早飯。”

  雍寒山一向給人如沐春風之感,雖算不上嚴厲莊肅,但也君子端方,此番照著雍黎方才這語氣說的話,也依舊是從容不迫甚至是嚴謹神色,雍黎怎麽聽來都覺得有些違和感。

  雍寒山這話,雍黎覺得自己沒法接,一時想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裏,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雍寒山卻已經又開口道,“宮裏暫時無事,我便先回來了。”

  “陳使團……”雍黎在雍寒山對麵坐下,正想問問關於宮中陳國使團的一些事情,剛開口,雍寒山卻仿佛早知道她要問什麽,搶先開口打斷了她。

  “陳孝王禹王已帶使團出宮,目前仍舊在雲山別院安置。”

  雍寒山這一句回答,讓雍黎忍不住皺眉,略想了一會兒未曾想通其中緣由關節,她又問,“什麽時候的事兒?”

  “就方才。”雍寒山道,“陳使團在我出宮前半個時辰便離宮了,雲山別院比咱們府離宮城要遠一些,看看時間大約他們也已經到別院了。”

  這時間卡得還真是精準,雍黎早上還曾從雲山別院那邊繞過,如今看來大約是自己前腳剛離開,沒多大一會兒陳使團便已經回了雲山別院。

  “之前不是……,您與陛下另有安排?”

  雍黎原本想問之前雍寒山與成安帝得計劃如何,想了想卻又沒問出口,之前如何確實她之前也沒打算插手,於她而言影響並不大,隻是後麵這些在雍黎不知道的情況下臨時的的變動,她確實有些摸不準了。

  “畢竟是陳國使團,又有陳國兩位親王在其中,有些事情陛下也不好做得太難看,上璋與陳國畢竟還是要維持維持表麵的和平的……”

  雍寒山話說得模糊不清,雍黎心裏卻已經明白了個大概,大約是陳國做了些著實出了些血,或者說是答應了些皇帝陛下無法拒絕的條件,以致於到最後,皇帝陛下斟酌下來,覺得或許陳國答應的那些條件,對於上璋來說,遠比原先的計劃更能帶來巨大的好處。

  既然有利可圖,換了雍黎,她也是要另有取舍的,雍黎表示理解。

  “為何突然有此變化?”雍黎是知道成安帝既然已經有了原本的計劃,那計劃自然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不然也將雍寒山留在宮裏,既然有那一步,自然是已經箭在弦上的事情。

  但這突然的改變其實是有些不同尋常的,若非有什麽契機,正常情況下,不該有如此輕易的改變的。

  雍寒山抬眉看她一眼,一點也不驚訝她如此精準的關注點,隻淡淡道,“昨晚昌王進了趟宮,與陛下有過一次密談。”

  雍黎一下子便明白了,原本他們計劃改變的契機,大約便是黎紹。

  隻是這個人是黎紹,卻足夠讓雍黎驚詫了。

  她也確實沒想到,黎紹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為的還是這個敏感時期的陳國之事,他便當真不怕陛下有所懷疑?

  “昌王與陛下說了什麽?”

  “既然是密談,我……如何知道?”

  雍寒山神情淡然,一貫的雲淡風輕模樣,雍黎從他臉上還真看不出來什麽異常,不過她直覺裏還是覺得她父王應該是知道些什麽。

  隻不過套話這件事,用在她父王這裏,大約沒什麽作用,以他父王的精明之處,她能套出來的消息估計少之又少,即便有套出來什麽話,大約雍黎還要懷疑一下事情的真實性。

  既然問也問不出什麽來,雍黎也不想再問,雍寒山也樂得不解釋。

  她二人兀自揣著明白裝糊塗,各有思量。

  但雍黎是什麽樣的人,雍寒山即便過往數年與雍黎並不親近,但也知道那麽五六分,當下又是提醒道,“雖然說了你也不一定會聽,但我還是多勸你一句,不幹你的事情,還是莫插手的好……”

  他這句話說得其實並無底氣,話裏的意思像是勸說雍黎不要插手,但實際上連他自己都知道攔不住的時候,隻能是無奈的縱容了。

  雍黎雖安安靜靜聽了,表麵上看似聽進去了,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也絲毫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

  雍寒山搖搖頭,知道她沒有直接答應便是已經另有打算,也不在勸,隻笑道,“你去吧,想必昨夜又是未曾休息,快去補補眠。”

  雍黎知道自己一夜未歸是瞞不住雍寒山的,也未辯解,起身告退離開。

  回了半甌茶,她倒是在屋子裏軟榻上躺了躺,閉目養神,隨便整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

  然後想著想著,覺得不大對勁,這種不大對勁讓她覺得十分糾結。

  於是幹脆也不休息了,換了衣服,讓人套了車,又出門去了。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城西方向,她去了昌王府。

  她打著的名義是看望黎源玉。

  那日遇著黎孟溪,黎孟溪還曾邀她閑時上門見見黎源玉,所以雍黎想起來,用這個由頭順理成章。

  昌王府不算遠,雍黎出門前已經先遣了人去昌王府先行遞送拜帖了,等她到的時候,恰見著黎源玉已經在二門外等著自己了。

  黎源玉見著雍黎,目光一亮,笑著迎上來,“方才收到你的帖子,我著實驚喜,還道你是約我什麽時候過府一敘,卻不想你是立時就來了,今日怎麽這樣突然?”

  “我來你不高興?”雍黎也笑道。

  “怎會?隻是太突然,你來看我,我太驚喜了。”黎源玉伸手去拉她的手。

  雍黎沒有避讓,任由她拉住自己往裏走。

  “前兩日恰巧遇見你大哥,聽他說你身體不大好,病了好些日子了。我近來有點忙,一直沒得空過來看你,今日恰好略有閑暇,所以過來瞧瞧你。”

  雍黎看著黎源玉側臉,看不出來是不是更清瘦了些,大約是在家裏不出門,她也沒有認真裝扮,甚至連口脂都沒有抹,所以確實可見得臉色確實不大好,皮膚有些暗黃,唇色也慘淡了許多。

  “並沒有生什麽大病,隻是定安與西川的氣候相差許多,又恰逢換季,氣溫變化大,不小心便著了涼,吃了幾劑藥,已經好了,你不要擔心。”

  大約是見著雍黎,黎源玉精神很好,看得出來活潑了許多。

  將雍黎帶去自己院子之後,一連串的吩咐下去,茶水點心,甚至擦手的熱毛巾一樣不漏,侍女們手腳麻利地送上來。

  “我來看你,與你說說話的,你不要忙,咱們自在些。”

  對黎源玉,雍黎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其實是有種特別的情緒的,甚至連對她說話時,也帶著幾分對旁人沒有的溫柔。

  今日雍黎過來,黎源玉很開心,從近日所見所聞,說到到平素看的書籍典冊的內容,或是自己平時在家的的一些瑣碎小事。

  雍黎也很有興致地,絲毫沒有一絲不耐,即便時瑣碎到極點地事情,她也會常附和兩句,或者說說自己額看法。

  二人閑聊了許久,連小幾上的茶水也已經送了三遍。

  黎源玉伸手摸了摸茶盞,發現又已經涼了,也不讓侍女再另添了,幹脆讓人送來了小爐子,茶壺坐在爐子上隨取隨添。

  旁邊有小丫頭應了,便下去準備了。

  黎源玉又對雍黎道,“原本今年初回了西川,我還道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回定安,才能再見到你的,卻不想還未翻年,今年又回來了……我是真的歡喜。”

  她笑了笑,又道,“隻是不知道此次我們會在定安停留多久,最好多待兩年,便是……,三五個月也很好,咱們還能多見見麵。”

  “定安其實,不見得是個好地方,比起定安,西川或許是個更適合生活的地方。”雍黎淡淡道。

  她沒說的是,即便黎源玉在定安多待三五個月,她們也不見得能常見。

  畢竟,她自己不見得能在定安待上三五個月……

  黎源玉沉默了默,還是溫柔親近的笑意,“我知道呀,不過即便回西川,我大約也是在生活不了多久的……”

  “不想那麽多了,如今還在定安,咱們常見見吧,以後……應該也算是我的念想了。”

  “你方才那話?”

  雍黎看她,目光裏帶著詢問。

  在她這樣的毫不掩飾的目光中,黎源玉覺得那件事情似乎也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更何況是她呢。

  “我要成婚了,以後嫁去馮家……暘北應該也是個適合生活的好地方吧?”

  她的笑容始終像是初夏牆角探出來的淡雅的薔薇花,帶著不甚炙烈不甚寒涼的天氣裏那種恰到好處的溫婉。她說話的聲音也始終柔柔淡淡不高不低,仿佛的吹過薔薇的枝枝蔓蔓,帶起一點點溫沉的……歎息。

  確實是歎息。

  從她的話中,雍黎並沒有聽出一點向往的語氣,反而是一種不願再抗爭的無奈的放棄和妥協。

  雍黎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是一貫自我獨立的人,其實她是不願意黎源玉這邊輕易地便妥協自己的一生的。

  但是,她這般執著地守了這麽些年也夠了,與其日夜輾轉自我磨折,又為什麽不能強迫自己取試試另外一條路呢?

  雍黎看了眼黎源玉鬢間一貫簡單到極點的素雅的釵環,其實到底是心疼她的。

  馮家雖或許往後不可能偏安一方,但卻不見得是個亂流,黎源玉若嫁過去,不是壞事。而且,若是換了個地方,遠離自己從前記憶的地方,也許從前的事也可漸漸淡忘了,她也能真正迎來一段新的人生,不必在舊時記憶中苦苦掙紮。

  “這樣快?”

  隻是雍黎沒想到的是這事會這樣快,之前聽她說起與馮家的婚事,她原以為至少還得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