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經曆(二)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1-03-27 23:52      字數:4861
  “怎麽死的?”雍黎倒不算驚訝,其實之前一直找尋無果的時候,她便有了些猜疑,隻是未曾明確收到消息,也隻當存了個這樣的想法罷了,若是後來找得著人了自然是最好的。

  “溺亡。”席岸解釋道,“據說是孫平妻兒自回了西川後,一時貧困無靠,靠著打魚維持生計。平時都是孫平妻子與大兒子去打魚,附近的鄰居同情她們母子,所以若誰家有暇會幫著看顧她家小兒子。但是那日鄰居們都不在,小兒子無人看顧,便隻能帶著船上一起去。”

  “原本也是一切順利,據說都打算回來了,但之前一直安靜坐在船艙裏自己玩的小兒子突然哭鬧起來,哭鬧著便要往上爬,孫平妻子便忙著去抱小兒子,便讓大兒子撐船,誰知道她方才過去還未抱到小兒子,船便翻了,一家三口都落了水,一個都沒活下來,屍體還是兩三天後才在下遊打撈上來的。”

  席岸道,“不過說來也奇怪,若是孫平妻子是為了救小兒子沒活得了,但她大兒子也是會水的,而且據說水性很好,為何也就這麽輕易地溺亡了呢?”

  “大概是有人不想讓他們活著吧。”祝詞在一旁自然也是聽明白的,他算是替雍黎開口的,“有什麽比死於意外更顯得理所當然的呢?”

  “確實,我也是這樣想法……之前還猜測既然是在西川,莫非與昌王脫不了幹係,但我們往這條線去調查,發現什麽都沒查到,甚至我們查到的一點點蛛絲馬跡都將昌王撇開到我們的猜測之外了,似乎所有的線索都立時斷在這裏了。”席岸道,“您有什麽想法沒有?”

  “沒有……”雍黎回答得倒是幹脆得理直氣壯,又問,“那曹敦榮這邊呢?”

  席岸翻了個白眼,無奈道,“這曹敦榮這邊更是奇怪……”

  “曹敦榮隨商行車隊出去,我們一時並沒查到車隊得蹤跡,但也想著車隊出去也有兩個月了,最遲再過一兩個月再年底前也便能回來了。所以我們這邊調查得並不算著急,但是後來發現,曹敦榮失蹤了。”

  席岸頓了頓,看向雍黎,又道,“不隻曹敦榮,包括他跟隨得車隊,也一起失蹤了。我們沿著他們出發的路線追過去,就是完全的一概蹤跡全無。”

  “失蹤?”雍黎詫異,“各州府之間的通關記錄呢,商隊北上經過的應該都是些重鎮關口,按理來說最是嚴格的,應當有記錄的。”

  “這正是奇怪的地方。”席岸道,“我們發現不對勁之後,便立即著手去一路可能經過各州查探,並沒有任何發現,關口也沒有絲毫記錄,唯一的記錄就是商隊最後出定安的查驗過路引。”

  席岸隻覺得不可思議,從收到消息之後,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也沒有一點思路,“仿佛這一隊人自出了定安城門之後,便人間蒸發了一樣。”

  “人間蒸發總不至於,要麽見個人,要麽見個屍。”雍黎神情淡漠,“繼續查查吧,若真的確實找不到,那也隻能說明這件事背後的人手段太過了得。”

  說著,突然看向席岸,又問,“你那日不是夜探過曹敦榮那宅子還頗受了些傷的麽?後來你也說有安排人守著的,結果呢,有捉到賊麽?”

  聽雍黎提到這事情,席岸才笑起來,“也正是要跟您說這事。想要找曹敦榮這條路,感覺到目前來看是不太容易走得通了。不過這邊倒是有一條縫可以扒一扒……”

  “我那日在曹敦榮家遇襲,我原本以為襲擊我的那人是曹敦榮之子,當時還感歎家奴身份長大的孩子,年紀又不大,即便是我輕敵疏忽,但這孩子的武功招式著實也算是不一般的了。但後來調查才知道,曹敦榮雖有四個子女,但唯一的小兒子今年也不過才五歲,根本對不上……”

  “你能不能直接說重點?”雍黎懟他,“所以襲擊你的那人是誰?”

  “我這不正說著呢麽。”席岸根本不理他,照舊我行我素,照舊囉囉嗦嗦,“我初初以為襲擊我的那人是曹敦榮之子,以為他襲擊我隻是發現了我在暗中查探。”

  “但是後來便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便立即安排了人手在曹敦榮那院子四周幾處巷子裏密切看守著,特別那日您也提醒我,我便又加了一倍人手。”

  他這囉嗦不到重點的習慣,雍黎顯然也有些習慣了,靜靜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但是那日從清晨到午後,那座院子之後便根本沒有一點動靜,安靜地仿佛一座死氣沉沉了不知道多久的沒人住過的屋子,更別提有人進出了。”席岸道,“不過在傍晚的時候,院子門口來了一輛馬車,馬車裏下來了一個人直接便自己推門進了院子。那人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所以也看不出身形,不過我若是沒看錯的話,那人走路的姿勢輕忽,步子不似男子那般厚重,極有可能是個女子。”

  “女子?”雍黎皺眉。

  “是的。”席岸繼續道,“那女子進去後,我身邊一個極其擅長隱匿的護衛試探著靠近了去暗中查看。我初聽他如此做,還想斥他打草驚蛇,但偏偏結果卻很意外。那座原本以為守衛很嚴密的院子,其實根本不值得我們安排這麽多人暗中守著,也實在沒必要那麽小心翼翼地遠遠守在外麵的幾條巷子。”

  “那座院子裏根本就沒什麽人,當然我初初也以為是因為前日夜裏的行跡被發現,裏麵的人也早已做了安排,或許在我們安排人手在外圍攔截之前,那些人該轉移也已經轉移了……”

  “所以呢,結果是何?”雍黎問。

  “那屋子裏根本就沒有其他人,隻有那個傷了我的年輕人和一個約莫七十歲的老人住著,那二人爺孫相稱。”席岸撇撇嘴,“曹敦榮一家根本就沒有住在那裏。”

  “所以……照你這意思,又是失蹤?”雍黎看他,問。

  “自然不是,您別急呀,我這不正跟您說這呢嘛。”席岸慢悠悠喝一口茶潤了潤唇。

  一旁的祝詞瞧了他一眼,眼神裏大有些嫌棄他囉嗦的意思,隻看向雍黎,接口道,“若不是失蹤或者死亡,那麽便隻有兩種可能。其一,曹敦榮暗中密謀遁逃,提前將自己家小安排藏匿,但是這種情況若是以曹敦榮自己的能力,能在定安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如此悄無聲息地安排,確實不大可能。其二,曹敦榮背後勢力的動作,或許曹敦榮此時失蹤也是另有安排,而他的妻子兒女便是拿捏在手上的曹敦榮的軟肋,不過若是這種情況,除非你們另有發現一些苗頭,不過照著目前線索皆斷的情況,恐怕查他背後勢力是個難事。”

  “言深所推斷的在理,我也是這般想法。”雍黎道。

  “確實如此。”他二人推斷到這些,席岸自然是不吃驚的,繼續道,“曹敦榮所做這些,自然是不可能僅僅是他的個人行為,畢竟他原先在王府做得好好的,也是個副管事了,沒理由去對璟王府不利。況且隻憑他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安排了十二星陣這樣的大陣。”

  “之前聽說‘十二星陣’與淑儀公主府有牽扯,直到事發前幾天淑儀公主府還在修繕長廊,那長廊的位置布局,可恰是這陣法最重要的一步……莫非這曹孫二人所作所為其實暗中授意於淑儀公主?”祝詞道,“不過若是如此,這淑儀公主想毀璟王府的理由又是什麽呢?她一個女子……若說是為了兄弟,但黎賢已死,莫非是為了黎賀?但是我也曾隱約聽你提到過黎賀與黎貞這兩兄妹似乎關係並不親密……”

  “不是黎貞……或者說不全是她。”雍黎開口直接打斷了祝詞的推斷,祝詞許多年不在定安,交在他手上的勢力也多在封地那一邊,有時候消息也比不得掌著三國各處幾十家廣陵濤的席岸來得全麵,所以想法難免片麵了。

  “確實。”席岸道,“曹孫二人暗中在王府為了設陣法改動那荷花池子,到底是不是淑儀公主所授意,這事情我們暫時沒有明確證據來確定,但我在調查這事情的過程中發現了另外一點。”

  席岸覺得雍黎顯然不大耐煩他的囉嗦了,也很知趣地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我發現曹敦榮或許昌王有聯係,或者也可以說,曹敦榮極有可能是聽命於昌王的。”

  “怎麽說?”雍黎皺眉。

  “事情還得說到方才那女子。”席岸道,“我那屬下當時試探靠近,那少年當時並不在,屋內隻有那個老人。那女子進去後,二人密談了有近半個時辰,初初還算安靜,但漸漸地二人聲音越來越大,似有爭吵。”

  “好在那二人都不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人,我那屬下便乘勢靠近了些,所以也隱約聽到了一二言辭。他二人隱約說的是某樁暗中圖謀之事,而且二人刻意隱晦,加之沒頭沒尾的,雖未必聽得分明,但那老者言辭之中有幾次提到昌王,而且頗有維護確是顯然的。”

  “而那女子似乎有什麽意見相左,有些惱怒,語氣聲音都不太對勁,不過顯然不是昌王所屬,推測看來,許是跟昌王暗中就某些事情有交易,很大可能還有正在合作的事情。所以那女子即便再怎麽惱怒,說話再怎麽不客氣,到最後還是略有克製的……那老者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人,言辭之間穩重不迫之處,是那女子遠比不上的,不過到底是積年的經曆之別,那女子或許到底是年輕些。”

  “曹敦榮隻是當初王府裏有那麽根本說不上關係的一點關係,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璟王府的家奴,因王府恩寬在外麵有了個小住處,但其實細想想憑他一家哪裏有餘錢來買這麽個宅子?當初曹敦榮曾搬到這處院子看來十有八九也是他背後主子的施舍,隻是他是沒想到,到手的宅子不一定永遠會在自己手裏。”

  “你這猜測,似乎便是當先已經知道曹敦榮家小是被昌王扣押為質?這個猜測的前提是曹敦榮或許沒有死也沒有失蹤,隻是仍舊為昌王所用。”雍黎道。

  “對呀,所以其實還是兩種可能啊。”席岸笑道,“其一,曹敦榮已經沒了利用價值,昌王……呃,還隻是猜測,就說他背後的主子吧,他背後的主子便幹脆利落地除了他和他地妻子兒女,杜絕一切意外;其二,便是方才言深所說,曹敦榮背後那人對他另有安排,或許此刻也正在做什麽秘密任務,而他的妻子兒女便被他背後那人控製在手裏。”

  “那你覺得哪種可能更可靠一些?”雍黎問他。

  “唔,我覺得叭,照著目前曹敦榮這一切蹤跡全無的樣子,很有可能是他背後的人抹了他的行跡,但若是一個人還活動著,他背後那人再怎麽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像如今這邊一點痕跡都無。所以我覺得倒還是第一種可能,曹敦榮或許已經死了。”席岸先說了自己的見解,又問道,“您覺得呢?”

  “若說感覺……我亦覺得是你的猜測,不過若真是這樣,一個人隱藏在我府裏十數年隻為著這麽一件事,隻為著關鍵時候在我府裏布局陣法的最關鍵的一步。細想來,著實有些可怕,畢竟一步棋走了十數年甚至是數十年,也不得不說非常人可以操控。若真是昌王,那我與陛下,也實在是小視了他了……”

  雍黎想了想,許久才道,“其實即便是猜測,也幾乎是已經確定的猜測了。那處院子大約自曹敦榮家小失蹤後,便是昌王新設的臨時據點,或許還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而那日你撞破之後,或許裏麵原本的樁子便已經悄悄迅速轉移了,如今留著著兩個不怎麽顯眼的‘爺孫’兩個,大約也就是偶爾幫著傳遞些消息罷了。”

  “而那個女子……雖然你說那人身形姿態並不能分辨,但我卻覺得似乎已然有了方向。畢竟當有些事情都與同一件事情聯係起來時,所有的巧合都不一定是巧合了。千古高風布‘十二星陣’,即便所有證據都指向是黎貞所為,但其實我還是那個猜測,黎貞做不到,而我更願意相信是昌王利用了黎貞,或者幹脆是二人合謀,黎貞做了昌王布局的那隻手罷了。”

  “您是說那女子……是淑儀公主黎貞?”席岸有些吃驚。

  “十有八九吧。”雍黎道,“黎貞不是個安分的,她所為不太可能是為了黎賀,說是另有目的的可能性反而大一點。”

  “那這件事……還要繼續查麽?”席岸看了雍黎一眼,道,“畢竟淑儀公主府爆炸一事,到目前為止也算是……不了了之了,您初初想要查王府內設‘十二星陣’之事,不就是為著調查這件事?”

  不了了之……

  席岸這囫圇掠過的一個此,也著實不走心了些。

  雍黎暗暗翻了個白眼,爆炸之事哪裏是“不了了之”?

  還不是以所謂鬼神之說,強加在自己的腦袋上的所謂“天罰”?

  若這件事情到最後不能徹底解決,若皇帝陛下到最後真的打算不了了之,不能還自己那個清明的話,那麽史家的史書上或許便真要以“牝雞司晨,謀權竊國,天道不允,責降神罰。”之類的言辭來給這件事情畫個永遠的句號了。

  “也不必深挖了,但是有些尚有疑團的,不明確的,還是可以再略查查的。”雍黎道,“我明日便又離京了,這次大約還與先前不同,京中各處也還得勞煩你替我多留意些了。”

  “也不必深挖了,但是有些尚有疑團的,不明確的,還是可以再略查查的。”雍黎道,“我明日便又離京了,這次大約還與先前不同,京中各處也還得勞煩你替我多留意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