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真假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3190
  “應當不是。”謝岑道,“我那個師兄如今遠在長楚,根本無暇分身,他即便能對上璋局勢插手一二,也不過是依仗著他去年離開上璋之前的一些安排罷了。能不動聲色在所有人未曾察覺之前做出這樣大的動靜,幾乎沒有可能。而他那個弟子白城,據我的調查,也不會是他,那人……還做不到如此程度。”

  “所有你其實是因為十二星陣才懷疑黎貞身邊的人可能與你那個所謂的師兄有關係?十二星陣由來何處?”雍黎沒接方才的話題,而是仍舊追問了一句,語氣中有幾分期盼,她想確認自己心中所想,她想從這最後一個問題的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想以這答案來為佐證,洗幹淨謝岑在她心裏的最後一點懷疑.。。

  “十二星陣是我師門所創,雖不算什麽重要的學術傳承,但我師門修習陣法,這十二星陣地位卻不低,凡嫡傳弟子人人精通。我那日在清疏閣第一眼看到那觀魚池的陣眼時,我便知道其中精妙之處,唯有我師門中人作此排布,尋常人再如何也做不到如此程度。”謝岑道。

  “難怪。”雍黎喃喃,“難怪你對十二星陣如此熟悉,破陣並布局反噬,那麽輕而易舉地便完成了。”

  雍黎一向是對謝岑欽佩歎服的,這人雖常在他國遊曆,但對長楚的局勢變化幾乎是完全掌握在手裏的,若非強勢的手段,龐大的勢力,如何能這般遠離長楚,卻依舊萬事底定?

  而這麽久的相處,他的手腕謀略,雍黎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這樣的一個人,確確實實是強大到讓人覺得可怕,她是不願選擇做他的敵人的。

  雍黎想到那日他許給她的承諾,即便她選擇多信任他幾分,即便他能守住他的承諾,但終究她的退路永遠不可能隻是他,她也永遠不可能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他那輕而易舉的一諾上。若真有一日,她徹底信了他,而他卻毀諾,那時局勢又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幾分?涉及兩國之安危大局,他們各有所屬,有所保留也是益事。

  “鳳歸,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謝岑看著她的目光,有那麽片刻意味不明,他就那般清清淡淡地看著她,一貫溫和的中卻仿佛有些一閃而過的意味不明。

  “何事?”雍黎摩挲了下手裏裝著菱角的白瓷匣子,問道。

  “昨日在密道裏遇到的另外一個人,我查了他的身份。”

  “被你刺傷的那個?”雍黎自然記得昨天那人,她當時隱約注意到那人看謝岑的眼光有點怪異,隻是密道太暗,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後來便也沒多注意。

  昨日密道中遇到的那兩人,她原本以為這兩人應該各有所屬,相互之間或許隻是因為他們背後勢力之間的一些利益往來,並沒有什麽實際的關係。

  不過現在想起來,昨夜那個白城卻在被困在密道之後,還是費力將被謝岑刺傷昏迷的那人背了出來,如此費力地救人,若說他們兩人沒什麽關係,雍黎卻是不信的。

  謝岑點點頭,“時間太短,我並沒查出他的具體身份,甚至連他的叫什麽都沒查出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與長楚那邊有關係。至於是與長楚的哪方勢力有牽扯,我還不確定,或許還需要多幾天時間才能查清。”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兩人,一個背後是徹徹底底的長楚勢力,一個背後明麵上是長楚勢力實際卻是陳國,而這兩方勢力以一種奇怪而又隱秘的方式在合作著,而他們合作的目標,他們矛頭所向,卻是我上璋?”

  謝岑目露讚賞神色,“這事隻是順便一提,即便我不提,大約你也也能注意到。我其實要提醒你的是,陳國使團中有有異樣,我也知道你對沈慕頗多關注,甚至視他為心腹大患,但我覺得你要注意的應當不止沈慕。”

  “你是說,沈蒙?”雍黎看向他,驚問,“你也注意到他?”

  謝岑點頭,觸了觸她發間不止何時被風吹上的一小片細碎的落葉,那落葉被他捏在手指間,葉子上經脈分明。

  “或許不止沈蒙,最重要的應該是沈蒙背後的支持者,比如那個叫許儋的副使,比如遠在陳國的胡炎紀。沈蒙即便看起來平庸,能力手段比不上沈慕,但焉知他的平庸有幾分偽裝?更何況,即便他是真的平庸,但僅憑他背後胡炎紀的支持,沈慕想要上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說的這些話清晰直白,卻反而印證了雍黎之前便有的猜測。

  但是雍黎奇怪的是,謝岑是不是查到了什麽,不然他如何能把話說得這般篤定?

  謝岑卻仿佛她肚子裏的蛔蟲一般,見她神色便知她所想,輕輕一笑,將指間的那片樹葉子碾碎了,那破碎的葉子順著他的指尖飄落到一地廢墟淩亂中。

  他道,“陳國使團如今都在宮中,留在在雲山別院的多是外圍人員,接觸不到使團核心,但我卻查到,即便使團核心人員如今被貴國陛下控製在宮城內,怕是暫時與外界聯絡也幾無可能,但留在雲山別院的人當中仍然有在和陳國聯係的。而聯係陳國那邊的人,聯係的是誰,你不妨猜一猜。”

  “胡炎紀?”

  雍黎想也不想,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胡炎紀,不過還有一個人,關祝。”謝岑道。

  “哦?這倒是有意思了。”雍黎笑起來,“這沈家的兩兄弟果然各懷心思,各有手段。”

  謝岑見她絲毫不驚詫倒有幾分欽佩,“果然他們也沒瞞住你。這兩人自以為都占了上風,其實勢均力敵罷了,我到想看看他們兩方相爭,會不會有哪裏跳出來一個漁翁。”

  漁翁自然會有的,但雍黎卻覺得即便有那麽個漁翁在,若想成為最大的贏家怕是也不容易,除非沈慕沈蒙兩方相爭誰也壓不得誰,最終兩方同亡,或許那漁翁才有上位的可能。

  雍黎很樂得作壁上觀,他陳國幾方勢力爭得越厲害,這也越是件很讓人心情愉悅的事。隻是他們一邊爭奪,一邊又把手伸進上璋來,卻實在不是件讓人放心的事。

  “昨日宮中發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早知謝岑大約在宮中也有自己的耳目,縱然以皇帝陛下的手段能將昨日的事發經過遮掩,但憑謝岑的能力察覺到宮中有異,根本就不是難事。

  更何況,陳國使團入宮赴宴,兩日未返回別院官驛,本身就不是個正常的事情。

  “我隻知道陳國使團大概是因為暗中做了某些手段,但卻最終受製於貴國陛下,但這事貴國皇宮隱瞞得周密,所以陳國使團具體因何受製,我並不能完全查探出。”謝岑倒是完全沒遮掩,他在雍黎麵前,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說得坦然,不論他們所提及的話題是否涉及到政局朝事。

  他仿佛從來都坦坦然然地將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展現出來,一絲都不遮掩地捧到雍黎麵前,他這樣地坦然,卻一次次讓雍黎陷入沉思,讓她一次次地輾轉反複地思考。

  “你猜得沒錯,前日中秋夜宴,還有昨日,確實發生了些事情。”雍黎原本不想將宮裏發生的事情直接告訴謝岑的,但此刻卻覺得,說與他聽或許能得到他的一些其他建議或許也是好事,“昨日中秋夜宴,陳國使團中有一人突然對我出手刺殺於我,不過最後卻被擒,隻是這事事發突然,一番辯解下來,陳國即便能摘清意圖刺殺的帽子,但治下不嚴的過錯是逃不掉的。為了讓陳國對我上璋有一個交代,也為了探查一番,便留他陳國使團在宮裏住了一夜。但昨日白天陳國使團麵見陛下時,陳國那位和婉公主卻突然也鬧出了刺殺的事情,而她刺殺的對象,正是我朝皇帝陛下。”

  “原來竟然是這事,難怪……”謝岑笑道,“貴國皇帝陛下為何扣下陳國使團,我猜遍了各種可能,卻唯獨沒有猜到這個原因。不過,陳國這位即將嫁入黎氏皇族的和婉公主,在這個時候鬧出刺殺貴國皇帝的事情,想來實在是有些奇怪了。”

  “這事是奇怪,但奇怪之處卻不是黎貞刺殺陛下的事情。”雍黎道,“那人刺殺失敗,當場自殺,沒留下活口,但屍體被拖走查驗之後,發現那人其實是易了容的,並不是陳國和婉公主沈妤。”

  “假公主?!”謝岑這下倒是有些奇怪了,他微微沉思,片刻之後仿佛想到了什麽,卻沒有說出來,而是看著雍黎等她接下去的話。

  “真真假假的,誰說得清?也許從頭到尾都隻是這個假公主,也許他陳國有了一個真公主,卻還要安排一個假公主,隻為了做些真假莫辨的事情來迷惑眾人。”雍黎微笑,笑容裏不掩嘲諷,“我不管鬧出刺殺的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但我確定的是,在‘陳國和婉公主刺殺上璋陛下不成反為所誅’這樣的消息傳出去之前,若真的和婉公主還不出現,那沈妤這個身份大約便真的要從世人眼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