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未歸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4232
  而這火卻起來得仿佛一場爆炸導致的,隻是卻沒有爆炸時劇烈的聲響。

  又對滿院子裏府兵呼喝道,“快去亭橋!去救火!快!快!”

  滿院子原本正虎視眈眈對著雍黎謝岑二人的那百十來府兵聽了黎貞這呼呼喝喝的一句,立刻亂糟糟地動起來,皆沒了章法。

  而謝岑卻在因黎貞一句呼喝而致此處這亂勢,在眾人目光矛頭都頓時換了方向的時候,立刻伸手拉了雍黎,朝瓊華台後方,縱身一躍便跳了下去。

  後麵原本也是守著一隊府兵的,隻是因著黎貞那胡亂指揮的一句話,也立刻分散了大半人過去,隻餘下十來人仍然刀劍齊備,對著飄然而下的兩人。

  謝岑摟著雍黎落地的瞬間,一腳便踹開了迎上來便砍的一個府兵,將人踹了兩三丈遠的地方去了,正砸上他身後的一人。

  然後一個利落的旋身,謝岑將雍黎穩穩地放開去,隨手將方才雍黎的的那把匕首又遞還給她,匆匆道,“小心些。”

  雍黎卻沒接,而是順手從腰間抽出細長的軟鞭,一甩一收,也打中了一個府兵,“匕首你用,我有這個。”

  謝岑沒拒絕,手中匕首順勢一揮,十分利落地又劃傷了另一個衝上來的府兵。

  他二人一步一招,三兩下便將人解決了幹淨,趁著後麵的府兵還沒來得及趕上來,謝岑拉著雍黎的袖子快速地穿過一片假山石林。

  繞過幾處建築之後,轉瞬之間便已經到了方才他們過來時翻牆的那處,天知道他是如何對黎貞府邸布局掌握得如此清楚的。

  今夜這一番動靜不小,原本若隻是密道之中的事情,黎貞大約還能壓一壓,但是亭橋起火,如此大的動靜,黎貞便是有意想瞞也瞞不住皇帝陛下。。

  雍黎想著,大約之前那個想要談的交易,怕也隻是個幌子。黎貞和她背後的人或許原本正是想要將雍黎他們二人暗殺在密道裏的,畢竟她不想自己府中的秘密泄露出去一分,故而唯有死人能守口如瓶。

  但他們大約是沒有想到謝岑雍黎兩人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出了密道,他們所謂交易,大概會是以讓他們二人對今夜之事守口如瓶為條件,放他們走。

  若是尋常人,大約略想想也就答應了,畢竟用保守一個秘密來換自己的性命,卻是是個劃算的交易。

  但偏偏雍黎他們二人根本沒將他們滿府的府兵放在眼裏,若想走有千萬種方法可走,他們那些沒什麽戰鬥力的府兵,便是雍黎這個不善武功,僅僅就是會些自保的拳腳功夫的半吊子,隨隨便便也就能處理了。

  更何況,他二人目光之銳利,又豈是他人能比的?

  黎貞他們的打算,雍黎與謝岑早就看得清楚,所謂交易,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引他們放鬆警惕的借口,一旦所謂交易達成,大約他們的目的還是動手殺人以絕後患。

  “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府?你這身上估計還是濕漉漉的,早點回去換洗一番,莫要著涼了。”謝岑偏頭,看到偶然一陣風吹過來的時候,雍黎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便道。

  二人翻牆出來之後特意繞了兩個坊,最後並肩沿著東安大街慢悠悠地晃著。

  定安宵禁不算嚴格,隻有在特殊時候才會有嚴格的宵禁,那種宵禁一旦發布,便是一入夜間便不容許人在街上行走,若一旦被發現,不管三七二十一會直接被扭送道刑部大牢。而像尋常時候雖夜間也有京畿衛的兵士巡夜,若在深夜遇到有在外閑逛的,也是會上來問盤問一番的,雖說有雍黎在,但謝岑顯然也不想這個時候惹上麻煩。

  雍黎點頭,“前麵巷子轉過去,再過兩條巷子便是千古高風的外沿,我從那裏進。”

  謝岑一笑,知道她大約是不想走正門走又呼呼喝喝地驚動府裏地人,所以這是今日要翻牆翻得個徹底了。

  …………………………

  在謝岑的幫助下翻了牆進去千古高風的時候,天仍舊是黑漆漆的,但不知哪裏正傳來第一遍雞鳴。

  雍黎揮揮手,打發了謝岑,自己回了半甌茶。

  半甌茶內燈火通明,她推門進去的時候,當先匆匆迎出來的便是明絳。

  明絳見著雍黎這一身看起來頗有幾分狼狽的模樣,埋怨道,“殿下怎麽這麽晚回來,大晚上出去也不知留個話,也不曾多帶幾個護衛,可讓我們擔心著了……若是出了什麽事可怎麽好?……”

  明絳念念叨叨一通,雍黎有些好笑,伸手示意小丫頭給自己寬衣,卻笑著瞧明絳,道,“你倒是越來越會念叨了,我能出什麽事情?”

  明絳止住了欲待上前來給雍黎寬衣的小丫頭,而是自己親自動手,方解了腰封,脫下她外麵那層男子袍服,明絳便覺得不對勁了。

  雍黎的衣服一向都是她整理的,雖說男裝也多,但這件,卻顯然不是她曾經經手的,而且看起來也不是雍黎常穿的尺碼,看起來倒是略大了些許。

  況且今日雍黎從宮宴上下來,回府之後也沒有換過衣服,晚上出府時穿的也正是她現今脫下袍子之後身上穿的那件,並沒有額外再添置衣裳。

  “這衣服……”明絳將那衣服拿在手上抖了抖,見下擺處已然缺失了塊,隻有參差不齊的撕裂的袍角。

  “衣服……”雍黎看著那件袍子,不知怎得走了一瞬間的神,才道,“借的別人的,你讓人洗了吧。”

  “但是這下擺已經破損了,便是洗了也不定能穿了,殿下若想送還回去,不若讓人另外置辦幾套新的做答謝便是了。”明絳道。

  “無礙,洗幹淨先收著便是。”雍黎道。

  明絳聽言,也沒在說話,隻照吩咐去做了。

  隻是她觸及雍黎身上那件衣服的時候,摸了滿手的潮濕,不由得有些詫異,難怪方才外麵那件袍子觸手也有些濕意,怕是被裏麵衣服沾濕的。

  “您這是往哪裏走了一遭,怎得渾身都潮濕了……又是在風地裏走了多久?若是著涼了可怎麽好?!”明絳一邊埋怨著,一邊忙不迭地吩咐人去準備熱水薑湯。

  “不小心掉進水裏,沒什麽事。”雍黎伸手任由她解自己衣服,卻對一側等候的連亦道,“我父王何時從宮裏回來的?”

  “王爺未歸。”連亦道。

  “一夜未歸?”

  “是。”連亦點頭,“不過晚間讓人傳了信回來,說今晚留宿宮中,不回來了。”

  雍黎挑眉,有些不可思議,這大約是她父王這十年來第一次留宿在宮中,往年母親還在的時候,倒是尋常,他們一家幾口有時進宮了,陛下或者太後見天色晚了都會留宿。

  隻是今日,她父王一個人留宿宮中,雖說定然是陛下開了口,但奇怪的是,她父王居然同意了。

  莫非是借著她父王受傷了,又演的一出君臣和睦的好戲碼?

  熱水送來的快,一夜摸爬滾打,水裏還走了一遭,雍黎洗個早才覺得舒坦鬆快些,捧著一盞薑茶靠著床邊。

  外麵天色將明,大約累得很了,早過了困意,她此刻腦子竟然無比清醒。

  胡思亂想了許久之後,天邊一線曙光升起,雍黎方才吩咐眾人勿要打擾,自己自去補眠去了。

  …………………………

  從清晨睡到午後,雍黎這一覺睡得還算舒坦,隻是她醒來的時候,雍寒山還沒有回來。

  而昨夜黎貞公主府失火的消息也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且城裏流言中每個版本對於這場大火的起因更是天差地別。

  有人說這火隻是看守園子的下人瞌睡間不小心打翻了油燈而導致的;有人說是有賊人知道淑儀公主不常在府裏,故而入夜時分悄悄潛入想盜些財物,結果被發現了便隻得防火燒房子轉移府兵的注意;也有人說,淑儀公主府昨夜動靜不小,似乎是有人尋仇還是什麽的,隻不知道是什麽事兒……

  種種流言版本不下十數,而那些流言中唯一一致的,便是淑儀公主仍舊在別院休養,對此事保持了應有的沉默,甚至連回府查看一番的意思都沒有表現出來。

  其實雍黎睡醒的時候,連亦便已經來跟她說了,在淩晨雍黎剛回來沒多久,黎貞便已經趁著城門剛開還未有什麽人進出城的時候,悄悄又返回了別院,而對昨夜發生的一切事情,完全當做不知。

  至於黎貞對外所表現出來的沉默,雍黎很清楚,她的沉默不過就是心虛而已。

  既然她以沉默掩蓋心虛,雍黎很樂意撕開她的那層偽裝。

  今日午後的陽光不算熾烈,秋風送來的密密層雲,時不時將太陽遮了遮。

  而即臨近傍晚時,空中層雲頓收,天色如鏡,但顏色卻不是晴朗的碧色,而是一片皎潔白色。

  不過這樣額的天象卻並沒有持續多久,臨近晚膳時分宮裏來人傳話接雍黎進宮,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因為氣悶車簾皆是大開,待行到寬闊的齊安大街上的時候,透過車窗,雍黎正看到天空的東北角上有雲氣似旗,又似關刀,先是白色,後變紅紫。

  這般極似彩霞的天象,此刻若出現在西方,大約還能看做是晚霞,也還算正常,但此刻卻出現在空中東北角,這般看起來卻實在有些怪異了。

  天生異象,雍黎覺得不太對勁,但她從前也翻閱過許多天文雜記,曆來類似的奇特天象也不是沒有過記載。

  又想著反正這會兒進宮,回頭跟皇帝陛下提提,讓欽天監看看便是。

  雍黎進宮的時候,皇帝陛下身邊的大太監餘海麵帶急色地等在安定門前,見雍黎的車馬過來,立刻匆匆上前來。

  雍黎見他神色不對,問他,“可發生什麽事了?”

  餘海麵色難看,悄聲道,“陛下遇刺,璟王重傷。”

  “什麽時候的事情?!”

  雍黎震驚,立刻便下了馬車,匆匆道,“你與我細說說。”

  她的車馬雖能直接進宮,但是畢竟是在宮裏,也不可能有多快的速度,還不定能有直接走路的快。

  “是午前的事了。”餘海匆匆跟上雍黎的腳步。

  “午前的事情,怎麽這時候才來告訴我?!陛下與我父王現在何處?”雍黎著急,腳下步伐匆匆,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一些。

  “陛下與王爺此刻在兩儀殿偏殿。”餘海畢竟年紀也大了些,頗費力氣地跟上,“不讓早點告訴殿下原是陛下的意思……,璟王傷得頗重,一度昏迷過去,也是方才才清醒過來,一方麵是怕告訴您讓您擔心,另一方麵也是……,這事情暫時還不能放出風聲來。”

  “刺客是誰?!”雍黎皺皺眉,目光冷冽如劍芒。

  “是陳國那個和婉公主……,額,其實也不算是。”餘海這個回答一出口,雍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餘海卻肯定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夜陛下與王爺商談國事,結束時已經夜深,陛下體恤王爺,又憐王爺昨日宴會中手臂受傷,便留王爺宿在元銘宮。今日一早朝會結束後,王爺又來兩儀殿見陛下,又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午前約莫未時末,陛下會見留宿在宮中的陳國兩位王爺和公主,當時王爺也在陛下身邊。”

  “原本陛下應該隻是客套地與陳國使團說兩句話,在讓人好生地送出宮送回驛館便是,但那位和婉公主卻在陳國使團拜別的時候突然,突然不管不顧地衝向陛下。當時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有當時離陛下不遠王爺上前去攔。誰知那和婉公主卻在近陛下與王爺二人身時,突然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匕首來。眼見著那匕首將刺到陛下,王爺趕不及伸手攔,便立刻側身去踢,誰知那和婉公主竟然是個有功夫,她也不對王爺,刀刀都隻向著陛下。後來不知何故她手裏那刀竟然以十分刁鑽地角度刺向陛下,王爺一時無法,隻得以身相替,那一刀正中王爺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