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插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4229
  “這府裏有其他人?”

  她隨意一句,謝岑已然麵露讚許地看過來,輕聲笑道,“果然你我二人心思一致,所以這事我更當拖著你一道了。”

  雍黎但笑不語,謝岑已經拉著她繞過了兩個風格各具特色的小樓建築,然後借著一片小竹林的遮蔽,在一汪小水池前站了站。

  說是小水池其實不妥,這是一個小湖泊,湖泊與半隱湖同源,一道流進外湖,隻是這小湖的麵積實在是小,與麵積頗大的半隱湖相比,看起來也真的就隻是個小水池了。

  這“小水池”名字叫做引芳湖,麵積不大,卻十分精致,與周圍景致樓閣相互呼應,各有借景。而這府裏那座早引了他們目光注意的瓊華台,正是建造在這引芳湖邊上。

  “你便打算直接這樣大剌剌地走去瓊華台?”

  雍黎被謝岑拉著一路走過去,除了遇著一兩隊家丁巡視時,會稍微站一站避一避身形等他們離開,其餘時候謝岑一路上都仿佛走在自家地後花園,完全沒有暗夜行動,跑人家園子做壞事要低調些的自覺。

  “這樣不好?難道要暗搓搓地鑽狗洞?”謝岑笑得溫和,玩笑道,“便是你想要鑽狗洞,大約也沒那麽多地狗洞咱們鑽。”

  謝岑對黎貞這公主府的布局似乎十分熟悉,甚至林中隱在某些樹叢中的小道他都能知道個一清二楚,真的比在自家府邸還自在。

  雍黎想到去年她方回定安的時候,那夜從宮中經密道回府時在園子裏遇到的謝岑,他那時在千古高風行動間也沒有什麽阻礙,饒是夏輝謹慎也發現了府裏異常,但最終都沒能尋到他的蹤跡。

  這人大約是自有渠道得知他所要知道地各家府邸布局位置,他既然連千古高風都有能力滲透一二,這個去去黎貞地公主府何在話下?

  “你在定安也有勢力?”雍黎隨意一問。

  “自然。”謝岑也不否認,回答地毫不遮掩,“同你一般,三國各處重要地城池幾乎都有我的勢力,像我們這些人,時常喜歡各處走走的,提前有些安排,為某些不時之需提供些便利也說得過去。”

  隻是為各處走走提供便利?

  雍黎自然不相信他這輕描淡寫點到為止的幾句話,她要問自然要問個徹底,“你進出千古高風也有幾次,覺得我府中防衛如何?”

  “可以算是密不透風了,也不是我虛誇,即便是有軍隊圍府,一時半會兒的,便是外攻也不得破入,甚至若我看得不錯,你府裏另有秘密安排,若真遇著變亂外攻,這安排怕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殺手鐧。”謝岑道。

  “是。”雍黎語氣中有些自豪意味,“璟王府是我雍家四代累積建造而得如今規模,高祖曾祖皆擅長機關之術,包括祖父也有涉及,而父親又以軍法治府,故而府中布局安排等閑人不可能輕易進入得了,更別提動手腳了。而千古高風,則是石淳子設計,母親親自改造而成,石淳子是建築名家,也是天下少有人能及得機關術數大家,而我母親……怕是世人也不知道母親於機關陣法一道的能力。總之,璟王府與千古高風若非我可以有所安排放鬆,等閑人私自進來不得……”

  她道,“而你當日與今日一般,入我府邸如入無人之境,我大約也能猜到你應該還是從繪吾池那邊的竹林陣法中過來的,但我可不可以問問,你是如何知道我府中漏洞,又是如何對我府中那幾處布局道路了如指掌的?我府中有你的人?”

  謝岑見她問這個問題,其實他倒是不憚於回答,有時候坦然反而比遮掩更容易也更輕鬆,他也相信雍黎此問,該不是來追責的,也許也就不過是心中存著這個疑問想一解而已。

  “你先莫說話,我還有一個問題,你一起告訴我。”謝岑正想說話,雍黎卻先打斷了他,“當日你說來千古高風是來尋人的,我可以問問,你當時想找的人是誰麽?”

  她這一問,謝岑倒是一笑,直接先道,“不瞞你,我當時想尋的便是你。”

  “我?”雍黎不解地看過去,當時她自己與謝岑其實還不算認識,那謝岑來尋自己是為著何事?

  “是你……,其實,也不算是你。我當時還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當日裏尋的,其實隻是是宣陽公主雍黎。”

  謝岑有時說話喜歡打著啞謎,這般亂七八糟的意思,難得雍黎聽得分明。

  當時他二人雖見過一麵,對彼此身份也有猜測,但都沒有確定對方身份,而謝岑那時來定安是想見得隻是璟王府的宣陽公主,而不是她。

  “其實不瞞你,我的消息比尋常人靈通,當初你暗中先與回京隊伍先來定安的消息,我是提前知道的,所以我算是比你早個兩三天先來了定安,所以便想著找機會要與你見一見。”謝岑又道,“我當日想見你主要是為著兩件事情,其一,是莊溯帶回來給我的你願意將九枝雪換我一諾的交易,我對你十分好奇,確實想見你一麵;其二,你也知道,我當初暗中相助康王黎賢,雖說我目的並不單純,也確實不是真心幫他,但為了讓黎賢信重,有些表麵上的事情還是得做,所以想見你也有試探一二的意思。”

  他這般說,雍黎倒是舒了一口氣,這些確實是小事,也並未觸及到她的底線,她眼中也有淡淡笑意。隻是當初二人對麵,卻相護不識身份,還當隻是桃花津渡口一次萍水相逢,最多又共曆了一次險境的故友。

  “原來是這樣。”雍黎道,“當初我是暗中來京,不欲旁人注意,故而回府也隻能偷偷地進來。見到你的那晚,其實我也不是來尋人的,隻是那時在附近有事要辦,恰好夜色晚了,不想在折騰著回廣陵濤休息,索性在府裏住了。當時不欲暴露身份,所以便隨便以尋人來搪塞。”

  她其實是不願將府中與宮中有密道相連一事說出來,故而此刻半真半假的幾句算是解釋,也算是堵住了謝岑或許將要開口的“你那日來千古高風要尋什麽人”的話來。

  謝岑輕聲一笑,算是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這一番解釋,也不再追問,隻當自己並未曾注意到其他異常。

  他又道。“至於如何對你府中布局如此了如指掌……其實你府裏並沒有我安排的人,我也不否認,我兩年前便已經暗中讓人往包括璟王府在內的許多家王公貴族府邸安插人手,滲透了兩年,其他一些府邸也算已見成效,但璟王府,我的人最多也便隻能做到外院小廝,王府內院和千古高風更是完全進不去。”

  謝岑看了眼雍黎,有些無奈,他知道雍黎的手段的,隻是那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實在是覺得很不舒坦啊。

  “隻是後來你回京之後沒多久,對府中小廝侍女等都進行過一次大清洗,就那次,我好容易安排在外院的兩個人還是被你清理了出去。”謝岑有些好笑道。

  其實以他的手段,也未必不能將人安排進璟王府,隻是當初謝岑在定安相助黎賢時,對雍黎其實是推崇中又有幾分忌憚,他不想動手太過讓雍黎有所察覺,若被注意到產生一二摩擦,於他在定安行事不便,所以他便未親自動手。而且當時他在定安也有頗多安排,心神難免注意不到這邊,故而也就有些疏漏了。

  雍黎聽他繼續道,“我對你府裏的了解,其實是在你回定安之前。當時大約是璟王府收到你們將要回京的消息,需要提前做些安排修繕,置辦些花草果木什麽的。而既然要置辦花草果木,那園丁花匠什麽的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那批花匠中便混進來了一個我的人。他在府裏做了四日工,將府裏布局記下來了些,隻是我那屬下能力天賦不算頂頂出眾,最終記得下來的其實也隻有十之一二。”

  “原來是這樣。”雍黎笑道,“所以你對黎貞這府裏的布局如此了解,也是這般查到的?”

  “那不一樣。”謝岑有些鄙夷笑道,“這府裏算不得嚴密,比之你府裏實在算是疏漏了,哪裏用得著我如此費心?去年這府裏對外采買了一些外院做粗活的丫頭,我的人便是那時候輕而易舉地便進了這府裏,半年世間經營,如今大約已經是黎貞身邊端茶倒水的親近丫頭了,想知道的消息自然容易些。”

  好吧,這人強悍,也周全得讓雍黎自愧不如。

  雍黎暗暗撇撇嘴,想著是不是得回去提醒府裏得老管家注意著些,一應人員采買,包括外麵進府來送菜的人更需要仔細盤查過問才得放進來,莫要讓這家夥再動什麽手腳。

  謝岑一聲輕笑,對她心中盤算之事心知肚明,也不戳破,隻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輕聲道,“你小心些,越靠近瓊華台,守衛越發嚴密。縱然這些沒啥用的守衛也奈何不了咱們一二,但是若驚動了他們對咱們行動不利。畢竟咱們事偷偷摸摸來聽牆角的。”

  好吧,偷偷摸摸,聽牆角。

  雍黎對這一句話中的兩個詞表現出來了強大的適應,笑眯眯的扒拉開他一直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指前麵隱在叢林裏的一個特意以圓木造景的一個獨木橋,這獨木橋大約尋來來說也隻是算個景色,但此刻卻被他們拿來真正當作了可以走路的橋。

  “這邊道路狹窄,走路方便,你也別牽著我的手臂了。你在前麵走著,我跟著你。”

  謝岑卻還是未動,旨意狐疑的不信任的目光看著她,大約意思是,“你確定你能行?”

  “別囉嗦了。”雍黎推他,順手牽住了他的後襟,朝他輕輕揚了揚,“快走吧,放心,我跟得上。”

  謝岑一笑,也不堅持,任由她拉著自己的衣襟,慢慢地輕輕地走上了那圓木的小小獨木橋。

  那獨木橋下來之後便是一塊十分大的青石板,這地方似乎少有人來,青石板路麵上方竹林低垂遮蔽,站直了也行走不來,隻能彎著腰前行。

  踩上青石板的時候,雍黎腳尖在地上撚了撚,沒發現什麽,動了兩步還是覺得不對勁,停住腳步幹脆就蹲了下來,盯著那請石板仔細地瞧,瞧了片刻之後,從懷裏抽出來一把匕首。

  雍黎掂著那匕首在青石板地各處瞧了瞧,石板發出玎玲的如玉質一般的聲響,雍黎收回匕首,嘖嘖讚歎一聲,“上好的青玉佳石,雖名為石,卻較尋常各色玉種更加難得,向來是有價無市的,此處竟然這麽大手筆的放了這麽大塊,僅僅是用來踏足?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這塊青石安置在這裏,可不像是僅僅用來踏足的,作用估計也不小呢。”謝岑抬頭去看天空,此刻月上中天,透過樹影遮蔽下唯留下的一處空隙可見得天空和月亮,而那處空隙中,此刻有一線月光照下來,正照的這一小塊地方稀疏的樹影落在青石板上,看起來像是一幅水墨點染的清清雅雅的畫作小品。

  雍黎瞧著腳下那塊青石板瞧了許久,又看了眼四周布局,正想說此處場景有異,怕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謝岑已經也抽了把匕首,在那青石板四處與土壤相接的地方都撬了撬,青石板還是紋絲未動,但與土壤相接的地方已經裸露出細細的一條縫隙。

  “你不要站在這裏,這石板的位置不安勸,你先走到一旁去。”謝岑邊道,邊從懷裏摸出一個瓶子。

  瓶子裏裝的什麽東西雍黎不知道,但她見謝岑這架勢,還是依言走到青石板下來,到一旁竹林子下站著了。

  雍黎靠著一棵粗壯的竹子抱臂站著,看著謝岑將他那罐子裏的東西倒出來,往方才在青石板周圍撬的一條細細的縫隙裏倒進去,忍不住問,“你倒的這是什麽?”

  “辰砂。”謝岑倒完後,將瓶子照舊收好,又將方才撬的縫隙用土再好生地填埋了,直到完全看不出異狀才站起來,朝雍黎笑道,“這可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