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見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146
  如若此刻是謝岑當麵邀請,或由長楚有司官員持節來邀,雍黎尚覺得正常,或許也還會考慮走一遭。

  但他孫沛不過一個領軍將領,縱然在長楚名聲頗顯,手裏也掌握著幾萬兵馬,但實際官位確是不高的。

  由他這麽一個人代替長楚有司來邀請自己,雍黎實在覺得太名不正言不順了。

  她暗暗笑起來,不過若是有人令他代為試探,倒是另說了。

  “不知貴國派來我上璋觀禮的使團是誰為首?”

  “這個我確實不知。”孫沛道,“兩國婚儀是大事,我長楚既與上璋同好,自然出使之人也不會是隨隨便便派遣的,必當代我國陛下向貴國傳達最誠摯的恭賀。”

  孫沛這話說得有些漫不經心,大概是官腔打久了有些繃不住了,他端了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擱下杯子的時候問,“不知殿下最近在何處下榻?”

  “城西離此處不遠的一家客棧。”雍黎並未告訴他準確的地址。

  “那邊尚算繁榮,殿下既然此次無法青川一行,這兩日賞賞濯錦城風光也是不錯的。”孫沛也不在意,他起身朝雍黎告退,“我尚有事在身,便不多陪殿下了,您若有事可派人到城北驛站尋我,但有吩咐我必當竭力。您若要離開曙州返回上璋,也請告知一聲,我當替南陽王殿下護送您至邊關。”

  雍黎無可不可地含笑點頭,心下卻嘀咕,自己若想走,哪裏用得著他來送?

  這孫沛看來真的事謝岑地死忠啊,今日他的一言一詞,雍黎仔細推敲下來,幾乎可以肯定他是授意於謝岑。

  隻是謝岑為何讓孫沛有這些言語試探,雍黎卻確實是不解其意了。

  她心底不知為何漸漸有些失落,從前以為傾蓋如故,白首如新,以為她與謝岑也算是江湖相識的布衣之交,她也曾從心裏願以之為友。

  她感謝他的數次相救數次相助,隻是當一個懷疑的種子落在心頭的時候,她想著努力將那顆種子扼殺在土壤深處,永不給其萌芽的機會;但終究土壤肥沃,仿佛一切不受控製,那顆種子還是生了根發了芽,而時間仿佛是催生的養分,讓那顆種子越長越大。

  她心裏明白,她需要一個解釋,但是打心裏卻又不願聽到他的解釋。

  雍黎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害怕,她在彷徨,她擔心她所聽到的那個解釋會讓她心底保留的最後一點信任和希望崩塌成灰。

  她隻能作出慢慢遠離的決定,終究是家國天下之隔閡,若有一日她不再是她了,也許才能有那個勇氣去聽他的解釋吧。

  雍黎暗暗歎了口氣,終歸壓下本已到了嘴角的一句話。

  孫沛原本見她方才一瞬間神色有異,似乎有話要說,還刻意慢走了片刻,等她說什麽。誰知雍黎卻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孫沛忍不住替她開了口問,“殿下是否想見見我家王爺?”

  雍黎心下一重,有種被人窺探心思的惱怒,麵上卻絲毫不變,“為何這樣問?”

  “我聽王爺說,殿下與他是舊友,王爺忙於戰事無暇分身,不得親自招待您,實在是覺得有些怠慢您的,王爺其實是想在您離開前見您一麵的。”孫沛胡亂地揣測著他家王爺的心思,說出地卻是他家王爺還從未說出口的話。

  雍黎挑眉,一時摸不清這家夥是不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必了……”雍黎看著流水沉浮著花瓣而去,慢慢道,“以後再見吧……”

  她隻說了這句話便再未開口,隻一個人坐著看花看水看風景,至於看進了什麽道腦子裏,她不知道;孫沛何時走的,她更不知道。

  知道祝詞過來,她才從沉思裏轉還出來,依舊言笑晏晏神情。

  “孫沛?前些天在耦縣墜馬而死的那個?”祝詞問道,“你怎麽跟他牽扯到一起了?”

  “前兩日未曾與你細說,我是在出耦縣之後遇到他的,也知道他是詐死脫身。這家夥不知為何纏上了我,讓我一定要送他去卞城,結果在卞城與濯錦城中間一處小城時恰遇到一隊大軍。我們便決定從城外山間小路過來濯錦城,結果遇到了一些意外,我算是得他與謝岑相救。”雍黎道,“你還記得華陽府庫裏收著的一柄隴西的長槍?你回頭派人將它送到謝岑那裏,讓他代為轉贈孫沛,算是我的答謝。”

  雍黎言語簡單的一番解釋,祝詞雖明白了大概事情經過,卻也知道她其實是掩蓋的些事情沒說,隻是忍不住道,“你既然說是謝岑與孫沛相救於你,為何隻答謝孫沛,卻對南陽王謝岑不提一詞?你若是要答謝他,恐怕也尋不到能配得上他身份的長槍了……”

  雍黎看他一眼,不甚在意道,“我在曙州做的這些事,在濯錦城為他安排的一切,還不夠答謝他的相救之恩的麽?”

  她停了停,見祝詞看過來,又道,“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麽願意還他的了,拋開相救之恩,我與他如今似乎保持利益之友的關係更為合適。”

  “我記得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祝詞笑得溫文爾雅。

  “畢竟代表不同的利益集體,保持些距離和清醒的認識,也不是壞事。”雍黎也不掩飾,“我還要多花些時間多想想……”

  祝詞看著她,眉梢眼角始終掛著一絲笑意,河麵的風吹過來時,他忽然想起什麽,他的笑意漸漸散在風裏。

  “你到濯錦城之後著急進入謝峻府裏,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那病症是何情況?可有大礙?”

  “並沒有什麽大礙,最嚴重的時候不過就是昏睡些時日罷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十年前那次我昏睡了有三個月,醒過來之後便一切如常,也沒留下什麽後遺症。而這次有出溪在,我不過睡了幾日就醒了,恢複得也比上次快得多。”雍黎笑道,“回去後你可別說露了嘴告訴崇先生,不然他又該嘮叨個沒完了。”

  祝詞聽得“出溪”二字一怔,問,“與你一同回來得那位南先生便是出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