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峻府裏專門設的一個小樂署在北邊的一個院子裏，院子喚做莞香院，那兩個老嬤嬤領她們去了院子裏一處分配的廂房令她們安置。

  覓鐸道了謝，待送走兩個嬤嬤，關上門，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問，“您剛剛撒了些什麽東西，那侍衛怕是沒個什麽好果子吃。”

  “不知道，隨手從袖子裏摸出來了。”雍黎眨眨眼，有些無辜道，“昨晚從出溪那邊順過來的，他那邊除了給人治病的東西，其他的……嗬嗬。”

  這兩日雍黎注意到出溪的習慣，他有一個大箱子和一個小藥箱，大箱子裏多是他一路搜集的藥材等物，小箱子是他常隨身的。

  雍黎之前一直以為裏麵應該也多是他用慣了銀針脈枕，或者是炮製藥物所用的片刀銼刀等物，再不然也該是些炮製好的常用的救急丸藥。

  誰知裏麵有一大半單獨分出的地方，用特殊的紙片子一一標了名字，雍黎某日見那些名字實在奇怪，不過伸手碰了碰，想取個過來看看裏麵是什麽藥物。

  出溪也不攔著她，隻冷冷道，“你要是不想要你的那雙手了，便隻管拿過去。”

  雍黎這才算知道，他這平素裏時常在手中搗鼓的居然是些亂七八糟的毒藥，雍黎也實在是佩服他了，一個名動天下的醫仙，居然對毒藥的興趣這麽大？

  將將好，雍黎表示她對毒藥的興趣也很大，不過她的興趣隻在於能順些現成的，若讓她去炮製，雍黎大概會攤攤手，抱歉，沒學過。

  加上她一向與武功一道沒什麽作為，平常為了防身會帶些藥物在身上，她使毒的手段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當她見著出溪的這些藥物，自然是目光亮了又亮，憑借著高超的巧舌如簧的技能，如願以償地騙來了好些瓶瓶罐罐。

  唔，方才隨手灑出來的，看顏色估摸著是那個叫什麽“蓮花忽迸”的？聽出溪說這藥一旦沾染多了，再出了汗，渾身上下會從皮下冒出些鼓鼓的包囊來，起初是極癢，一兩日後那鼓囊會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從鼓囊中間冒出一點，那一點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晶瑩，最後會迸裂破損，流出膿水，然後便是全身潰爛了。

  “難得見您這般。”覓鐸笑道。

  “誰讓那人說話不中聽，總該給他些苦頭吃吃。”雍黎擺擺手，撐著腦袋窩在椅子裏，“這府裏不同尋常，守衛也十分嚴密，我們還是得多加小心。”

  “確實，這一路過來不同尋常，廣信王恐也是心中自有丘壑，也不會是個普通人。”覓鐸道，“您之前吩咐的事情，我會小心的。”

  雍黎點點頭，見著外麵有人推門進來，便不再說話，緊接著一溜煙的人搬進來她常用的編磬。

  眾人身後跟進來一女子，高挑靚麗，光彩奪目，她走進來時衣袂微動，披風微微散開，一片雪**遮還羞，竟生生生出幾分魅惑來。

  那女子斂衽朝雍黎，語聲帶笑打了招呼，“還是靈蘊妹妹來得早。”

  她看了雍黎兩眼，便欲轉身離開，雖在同一個樂坊，但靈蘊新去不過才三五個月，她麵容有損嗓子也傷了，一向不會輕易開口。那女子打了招呼還以為還會如往常一樣不會得到隻言片語的回複，卻見雍黎回了禮，開口道，“秋盈姐姐有禮。”

  她一開口，聲音粗糲暗啞，吐字也不算連貫，果真是從前燒傷了嗓子留下的症狀。

  那個叫秋盈的女子眸光閃了閃，隨即一聲歎息，狀似為雍黎惋惜，“妹妹這聲音……，妹妹精善樂理，可以樂帶聲抒發胸懷，其他的實在不必放在心上。”

  雍黎點頭，又低低道，“多謝姐姐。”

  秋盈是雅樂中彈琴的樂伶，也就是之前祝詞準備給雍黎安排的那個身份。雍黎此刻與這人照麵，卻不大看得出這人身份，也不確定她是不是就是原來的樂師秋盈。

  秋盈安置在對麵廂房，她進屋後便沒有出來，偶爾倒是能聽到琴音傳出來。

  雍黎坐在廳裏，手裏握著敲磬的木錘，翻看方才隨編磬一同送進來後日要演奏的譜子。她記憶力一向好，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便已經記得了七七八八。

  拎著小木錘上去挨個試了一遍，不多時便已經能完整地演奏出來了，編磬聲音實厚而清遠，故有“近之則鍾聲亮，遠之則磬音彰”一說。

  又試了兩遍，她便沒了興趣，丟開木錘進了內室。

  覓鐸已經去取了晚膳回來，在內室桌上擺好之後，悄聲對雍黎道，“我方才跟著院子裏的丫頭去取晚膳，回來的時候那丫頭先跑了，我故意裝作不識路，多繞了些地方。”

  “西邊看起來守衛比我們方才一路過來的要鬆懈地多，兩個側門我也順勢查探了一下，守衛的人不多，路線布局也沒錯，咱們從這裏過去，快走的話一盞茶便能到最近的側門。馬棚也在那個方向，方才回來匆忙，並未來得及再去見祝先生一麵，告知祝先生我們的位置。”

  “無礙，咱們還有時間。”雍黎端了碗筷，示意覓鐸一起坐，“這兩日能於祝詞聯係上便好，我們最後出去恐怕還是得靠祝詞。”

  覓鐸在雍黎下首坐下，“我夜裏再去探一探。”

  “今夜先緩緩。”雍黎吃了口脆筍，“替我看著些對麵那個叫秋盈的女子，我懷疑她也是被人代替了。”

  “莫非是那位顧……南陽王安排的人？”

  “很有可能。”雍黎聽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提到了“顧”字，笑道，“我那日便覺得這個‘顧’姓謀士與長楚範陽顧家有些關係，果不其然，謝岑這是化用了母家顧家的姓氏，隻是不知道他在朱纓軍中用的什麽名字？顧時寧？”

  “還有，那個‘顧長盈’，我估計或許也是顧家的某個姻親家族的人，或者，有可能又是一個謝氏皇族的人……”

  “那我安排人往這個方向查查？”覓鐸見雍黎有提起這個人，以為她對此人另有安排。

  “不必了暫時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