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柔軟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146
  “你不必為我考慮,無論是哪裏,我自可周全。”雍黎看著他,氣息甚弱,語氣中卻自有一種傲氣與自信。

  她從來都是獨立的女子,從前,往後,永遠都不會以為依附。

  “好,由你。”謝岑笑而謔道,“女孩子太要強了些,可激不起男人保護的**。”

  “你看我,像是需要別人,保護的人?”雍黎瞥他一眼,麵無表情道。

  “你看看你這樣子,難道不需要人保護?”

  雍黎沒再應他,又閉上眼睛,方才說了些話,她已有些累了。

  此刻與方才不同,她似乎開始有些高燒的跡象,原本隻是蒼白暗青毫無血色的臉上,此刻竟漸漸湧上了過分的潮紅。

  縱然這次有出溪在,她也不至於再如上次那般昏睡數月,但若無時間將養,要想恢複如初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地事。

  “鳳歸?”

  謝岑看著躺在床上瘦弱纖細的女子,仿佛一座雪塑玉雕的像,那座像精致完美沒有一點瑕疵,隻是終究隻是座像了。她一貫含著清冷的眼神,疏離的微笑,或偶爾溫和的麵容,飛揚的眉眼,此刻都暗淡了下去。

  謝岑見她這模樣,仿佛一下子泄去了所以了氣力般,昏睡過去,再沒有一絲生機。明明知道有出溪在,是萬事皆在控製之中的,定然能保她無虞,但他心裏還是有了一絲惶然。

  他又喚了一聲,“鳳歸?”

  雪山陽光初灑,有雪蓮悄然綻放;萬裏江河生波,有星辰盈盈漾漾。她吃力地睜開眼睛,臉上病態的紅潮越發明顯,眸子裏似乎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你還在啊?”雍黎語聲有點含混不清,卻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說了兩句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說出口的勸慰之語,“我大抵是沒事的,我還未滿雙十,青春正盛,如何該是我死的時候?”

  謝岑好笑,卻覺得放下心來。

  他親自去擰了冷毛巾給她擦拭額頭脖頸手足,這是雍黎昏睡著的這兩日裏他做慣了的,此刻做來沒有一絲生疏,十分熟練。

  雍黎迷迷糊糊,發熱讓她覺得腦子生疼,也顧不得思考其他,隻當是覓鐸在做這些。便是偶然迷迷蒙蒙睜開眼睛看到那人影不是覓鐸,也並未想到太多。

  許久之後,她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似乎想起來什麽,含糊不清地開口道,“你知道出溪在哪裏吧?讓我見見他……”

  她這舊疾,當年便是整個太醫院數十太醫一同鑽研也未曾查出來源,甚至曆來藥理典籍之中也從未能翻出類似的病例。仿佛隻是當年心喪而無生願,是一場真正的死而複生之後留下的莫名其妙的後遺之症。

  當年昏睡三個月之後醒來,她仿佛一切無虞。直到後來冀方山重傷得出溪相救,出溪當時一眼便看出她身體虧損太多,看出她曾有昏睡跡象。出溪還曾特意詢問過當時狀況,但便是出溪有沒能說出她昏睡三月的緣由。

  但她卻對她有言在先,說她往後總須得將養調停不可懈怠,或可身體無虞,但終歸還有天命。他也曾對她直言不諱,告知過她往後此症必會複發幾次,但哪次生哪次死,便是天命了。

  雍黎當時方方醒來不久,也算才了了第一件心事,她還有許多事去做,還有許多計劃要去安排,對他的提醒告誡並未多放在心上,隻是這十年,她身體還算無虞,便漸漸地也未曾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謝岑未聽清她說什麽,側耳湊近她的唇邊,輕聲問,“你說什麽?想見誰?”

  雍黎意識不清中仍然聽到他在說話,她下意識的側首過去,不過這小小的無意識的動作,她的唇擦到了他的耳垂。

  仿若二月和暖的東風裏細柳生出的柔軟的枝芽,仿若更深皎潔的月色下春水漾出的綿長的波紋,仿若春山暖日和風,仿若小橋流水飛紅,仿若世間一切柔軟而美好的東西。

  她的唇因發燒而略顯灼熱的溫度,輕輕的擦過謝岑的耳垂,那絲灼熱如蜻蜓點水,一觸便又移開。這不過瞬息之間的接觸,謝岑卻覺得那溫度仿佛從他耳上一下子灼燒到了心裏,然後又似乎要永永遠遠灼燒下去。

  “見……出溪……,南璿……”

  直到雍黎輕輕呢喃,他方得清醒過來,直起身來,目中卻有片刻晦暗不明。

  那日謝岑親自去尋了出溪過來,好在當時出溪也在這一帶,並未拖延太久。

  謝岑是知道出溪的身份的,也是知道他與雍黎的淵源的,隻是他卻並不擔心出溪那古怪的性子會拒絕過來救治雍黎。

  果然當時正在擺弄著小藥箱裏藥材的出溪聽了他的來意,並沒有拒絕,反而是放下手裏活計沉默了片刻,才嫌棄了一句,“那丫頭果然是個不知保養的,這才十年……”

  謝岑當時聽出他語氣裏有些不同尋常,但他知道他這位師兄的脾氣,卻到底沒有深問。

  出溪看他一眼,又仔細地問了一些雍黎的症狀表現,方才收拾了一些用得到的器物藥材,二話不說便隨他過去了。

  出溪這十年也嚐試過尋找這病症的緣由,想著尋出徹底根治的辦法,所以他這十年也跟雍黎保持這些聯係,對她的身體狀況也算多少有些了解。

  從昨日午後到今日,出溪在雍黎大帳內待了一日一夜的時間,外人皆不得入,隻是偶爾喚覓鐸進出取送東西或者做些他不方便的事,便是謝岑也隻是偶爾過來問上一兩句情況如何。

  今日午後,出溪終於從大帳內出來,一日一夜未曾休息,他麵上已經有了些疲色,隻對謝岑道,“已無大礙,不多時便會蘇醒。”

  謝岑安排了不遠處的營帳給他休息,便再未過去打擾他,他是知道出溪不願雍黎見他的,也沒有在雍黎跟前提一句給她治病的大夫。

  但是聰慧如雍黎,怎會不知道是誰?

  她說她想見出溪,想見南璿,怕是早就知道是誰救治她的吧?

  隻是出溪的另一重身份,她是否也知道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