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元濯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361
  “陛下那邊讓康郡王暫帶了徐將軍原本的兵馬,卻又讓溫郡王世子為其副將。隻是這支軍隊卻沒有動,一直駐紮在定安南郊,也就是素常練練兵。倒是這次安郡王來澍州,陛下專調派了禁軍兩位副統領帶了三千人馬押送糧草物資,目前這三千人隻留了三百人在澍州安郡王身邊,其餘人早些時候押了物資去魏縣了。”覓鐸一件件事說得詳細,盡可能客觀,不帶上一次自己的判斷或猜測。

  雍黎心下明白,成安帝讓黎賀來南,其實是備用的一枚將棋,目的是為了防止自己抽不出手來,南方局勢不至於太亂。若她猜得不錯,雲州那邊成安帝必然也會有安排,所以她今日提議何瓊防備雲州其實也是為了安他的心罷了。

  但是即便是對自己的兒子,皇帝陛下的防備之心也是從未削減一分,黎賀來南,身邊並沒有自己的護軍,除了近身服侍的十來人,餘下幾千人全部都是成安帝自己的心腹。

  想到這裏不由又自嘲一笑,他讓黎賀過來,除了做一枚備用的將棋,又何嚐不是不放心自己,一個黎賀,在某些事情上也足以牽製自己了。

  “這事不管,安大人那邊請他注意著點黎賀的通信往來。還有,他下轄的兩萬兵馬,駐守原地,不可輕舉妄動。”雍黎笑,“這時候,誰先動,誰就輸了。”

  “是。”覓鐸指指雍黎麵前最右邊的兩張節略,“康王自節製了兵權之後,似乎內斂了許多,行事仿佛變了個人,連陛下也誇讚了兩回。隻是康王私下裏與何瓊信件來往卻愈見頻繁,我們隻攔了一兩次信件中並無出格之處。也遵了您的意思,後來便沒有再多加幹涉。”

  黎賢背後有高人指點雍黎向來是知道的,而她的人在調查時,那人似乎也完全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存在。

  雖心下生疑,雍黎也沒做多問,橫豎如今看來,此人對京中局勢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一張張翻完了麵前的條陳,雍黎看了看夜色,突然問,“我父王那邊呢?”

  “王爺病了,已臥床半月有餘了。陛下還專門下旨讓禮部官員去城外寺中請高僧祈福,城外還做了幾天布施。”

  “這借口……很好,很隨意。”雍黎笑了笑,懶懶起身,“行了,就這樣吧。”

  她端了一盞燈燭便往外走,不顧覓鐸奇怪神色,一邊走一邊道,“院子裏丫頭們今晚想必一夜好夢,你與連亦也去睡吧。”

  “您去哪裏?”

  雍黎沒有回答,端著燈燭施施然走了。

  這處院子後麵是個小竹林,不屬於何老夫人的院子,卻離得極近。

  今夜樹靜風平,雍黎提溜著燭火一路走過去,燭光也不過是輕微晃動著。誰知繞到後麵,方及站定,那燭火便“噗”地一聲輕響,滅了。

  雍黎將滅了的燈燭順手擱在一側假山石上,竹林微動,有黑色人影一閃而過,然後自竹林處慢慢行來。

  他姿態澄然,較之九年前多了冷冽,較之兩年前也更添了深沉。

  離雍黎三四步的距離,他停住,然後撩袍,伏跪於地,端端正正行了稽首之禮,“屬下未晏所屬元濯,拜見主上。”

  “不過才兩年多未見,元統領這行事手段倒越發周全利落了,去年秋還在西川,這才幾個月就成了何瓊身邊最受信重的謀士。”雍黎淡淡看他一眼,心下有些惱怒。

  “我也是去歲末才過來的,起初不知您會來澍州,陛下給我來了信件,雖未有直接吩咐,但我少不得來此做些安排。”元濯直起身,平平淡淡兩句,也不像是解釋。

  雍黎讓他起來,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惱火元濯,她隻是不滿成安帝背著自己與未晏一起動作不斷,雖然未晏總有一天她要還回去,但是這種欺騙隱瞞她著實感到不爽。

  “南方局勢其實很明朗了,今日見到你之後,你的安排我也大概知道了。既然你在這邊,我父王大抵也不會來南了,那麽,陛下給我留了哪裏的兵馬?”

  原本不知道元濯的在這場局裏的存在的時候,雍黎把自己定位在了如今元濯所做的事情上,同時她也猜測,最終會是她父王帶兵壓製南方局勢。

  如今看來,南方局勢還是會在自己手裏控製,而自己父親恐怕是用來壓製定安北邊昌王黎紹的異動吧。

  “徐圖會帶著六萬兵馬過來。”

  “徐圖?”雍黎露出些驚訝神色,了然道,“陛下這番動作太過明顯,就是因為太過明顯,卻也著實出其不意。”

  黎賢……

  陛下終究開始出手了,為了試探昌王,用自己的一個兒子去換。他的慈父之心,也僅僅體現在最終給了黎賢一個機會罷了。

  徐圖的幾萬兵馬,是最終的一個試探,如果他能安安分分等南方風波過去,那麽他仍然會是他的康郡王;如果他不仗著幾萬兵馬妄圖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來,如果他插手了南方……他這一生,恐怕也隻能在圈禁中度過了,至於皇位,那是天方夜譚。

  “在南方這場布局中,扶梅先生的名號看來幫了你大忙。”雍黎道,“今日來見你也是為了提前通個氣,何瓊這邊你還是照你原定的計劃安排,我不多插手,但是你在他身邊到底分身乏術,何府我還是要多待兩天的,你若有其他安排可交予我來。”

  “不敢勞煩主子,這邊我已計劃妥當,不會有問題,現在要做的也隻是等,等合適的時機,給出最致命的一擊。”元濯聲音清冷,“倒是您,何府不是久留之地,您還是盡早抽身為好。”

  “我已有安排,你不必多慮。”

  該說的也差不多說了,雍黎重新提溜起方才放在假山石上的燭台,卻聽元濯又道,“還有件事也該告訴您知道,我在來南方之前,陛下信中還交代了另外一件事,是關於一封信。陛下讓我找到那位華陽軍舊人,還有證實信中所寫是否屬實。那位名叫‘克芳’的華陽軍舊人我已經找到了,也替他安排了安全的地方。至於那信中所寫,相信您也知道,本就沒有什麽證實的必要了。”

  ……他是懷疑你母親沒有死……

  當初祖父這句話確實震驚了自己片刻,但是她到底是清醒的,當年母親傷重垂死,就在自己懷裏,再沒有什麽能讓自己相信母親還活著了。

  隻是陛下為何又有如此迫切的舉動呢?

  雍黎點點頭,“這世上沒有誰能比我清楚母親的結局了,你不必證實了,陛下那邊,我來說。”

  母親是自己最大的痛,成安帝,他的舅舅,再怎樣總歸……會顧及自己一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