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璟王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3      字數:2478
  “王爺醒了?”小廝端著水進了內室,驚訝地看見窗前長身玉立的雍寒山,忙緊走了兩步,將盥洗的水送上去。

  “擱那兒吧。”雍寒山轉過身來,年近半百的雍寒山依舊是三十年前雍家的那株玉樹,歲月似乎未曾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依舊雋秀卓然,隻是積年沉澱的氣勢卻深厚而內斂。

  仔細看來他眉眼間與雍黎有幾分相似,隻是比之雍黎冷凝無意風雲清淡的眸光,他眼中的氣勢情緒卻被斂得幹幹淨淨,乍一看來不過溫和端方的一個人,但在他那目光下久了,便覺得那淩冽的氣勢,並非一般人能承受。

  “王爺,公主回來有半個時辰了,可要請公主過來?”

  那小廝將水盆擱在架子上,將架子上疊得方方正正的布巾遞過去,殷勤地問。

  “半個時辰?”雍寒山接過布巾,皺皺眉,“怎的不喚本王起來?”

  “殿下本是要過來的,但大管家說王爺吃了藥剛睡下,就請殿下先回去休息了。”小廝見雍寒山麵色不豫,猜度著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奴才現在去請殿下過來?”

  “不必了,讓她先歇息歇息,本王晚些時候過去。”雍寒山就著淨水浣了麵,直起身來,一邊擦手,一邊道,“林先生在府裏?請他到本王這裏來。”

  “是,林先生方從軍營裏回來,這會兒應該在書閣呢,奴才這就去請。”小廝應了,忙退出去請人,還未轉身就聽窗外聲音傳來。

  “不必不必,我到了。”

  那小廝機敏地過去開了門,從外麵走來的林棹在門前站住,對雍寒山躬身行了一禮方邁步進來。

  “王爺找屬下何事?”

  “軍營裏的事都處置妥當了?”雍寒山示意林棹一同在窗前坐了,問。

  “王軍那裏倒沒什麽事,我還是擔心雁元關那邊。”林棹不客氣地坐了,他與雍寒山相處雖恪守禮儀,但私下裏說話卻隨意了些。

  “雁元關那邊,阿黎會處理好的,這你可不必擔心。”雍寒山翻看手中節略條陳,毫不在意道。

  “本王隻是擔心……”雍寒山抬起頭,在對麵相交數十年的好友警醒睿智的眼中讀出了同樣的四個字。

  九錫之禮!

  雍寒山握著節略的手微微一頓,而麵色卻絲毫未變,“璟王府,華陽府……這些年即便璟王府再怎麽低調,但隻要華陽府還在一日,隻要阿黎還是我璟王府唯一的嗣子,她所有的功勳封賞都會落到璟王府頭上,偏偏……本王可以就此在朝中沉寂下去,而她,不行。”

  雍寒山微微一笑,那笑意卻帶著些苦澀,“璟王府已經賞無可賞,華陽府,又何嚐不是呢?”

  “自來榮寵盛極易受帝王猜忌,易引暗中陰私手段,璟王府持身再正,也怕千裏長堤之中防不勝防的螻蟻啊。王爺還是得思謀周全,才能立璟王府於狂瀾之中。”

  林棹笑意不溫不火,卻往往一語中的。

  雍寒山搖頭,“暗中推手甚多,如何能思謀周全?我隻是慶幸,至少目前璟王府還是可為她承擔一二。”

  “此時璟王府以不變應萬變是最佳的選擇,但若全無動作,豈不是讓他們以為本王沉寂這麽些年便手段全無了?”雍寒山眸光中閃出一絲冷冽,“一盒下了毒的香料,這樣下作無聊的手段也使得出來?咱們這個陛下又不蠢,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喇喇地在賜給璟王府的東西裏下毒?”

  “同樣,昌王也不蠢。”林棹正色看著雍寒山,“但是……王爺,這步棋即便作用不大,卻難免也埋下了個嫌隙的種子,即便我們可以不予計較隻求周全,但陛下呢?定安宮城裏高高在上的帝王,難道不會有所顧忌懷疑?甚至懷疑這本就是璟王府暗中的手筆?”

  “不會。”雍寒山語氣篤定,“即便這八年我再未踏入定安一步,但他的性情我還是相信的,如若有一日他真的對璟王府出手,我也隻能說他是身不由己。更何況,我早早將病重又很快康複的消息送出去,這其中的蹊蹺陛下必然看得出來,若我猜得不錯,定安來使正在路上,而他給璟王府明麵上的交代也很快就會送過來。”

  “王爺對陛下還真是衷心不改啊,在那樣的高位待久了,周圍的人說得多了,暗中的手段使得多了,他還真有可能身不由己。”林棹神態自然語帶調侃,“不過,要我說……”

  他拖長了調子,目光掃過安然而坐雍寒山,見他似乎沒有搭話的意思,不由得有些頹然,他聲音不大卻著實深長,“要我說,鳳隱雁地,何嚐不可‘也將磐石做玉衡’?”

  林棹雖是雍寒山的幕僚軍師,在軍隊那種地方浸染下來,看來也是個從天下人心大義的人,但其實他骨子裏卻是個真正的謀士,也有謀士陰詭的心思和手段。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憑璟王軍與華陽軍,割裂雁南雁北十九州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到時依著這十九州——上璋三分之一的國土自立,以璟王和宣陽公主的能力何愁不能周全?

  雍寒山挑眉看他一眼,絲毫沒有什麽震驚的神色,“你這話到今日才算真正說出口,到叫我意外了。”

  “您當年便沒有這個意思?不然我又怎會到你身邊?”林棹絲毫不懼,“若非華陽長公主,此刻天下在誰手中倒也難說。”

  “不過當年年少意氣罷了,是我終究名不正言不順。”雍寒山道,“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黎氏一族嫡係不過隻有鄭氏女所出的兩個皇子,若以後這二人其中一人為帝,有鄭氏這個外戚在,上璋恐怕要內亂幾年。”林棹笑,“我倒覺得,更合適的人……”

  “不可再說!”雍寒山製止他。

  林棹對上雍寒山淩淩看去的目光,朗然一笑,心下卻會意了,也沒有繼續方才的話題,“公主回來了?方才聽我家小子說,公主殿下似乎頗受了些傷。”

  “受傷?怎會受傷的?”雍寒山眉頭緊蹙。

  “我問了阿軼,雁元關那邊戰事結束後,殿下直接去了宣州的祈麟山,途中似乎遇到過幾波暗殺,受了頗重的傷,被困在祈麟山有二十來天。之後趕回平皋的路上,也數次遇襲,傷上加傷。”

  林軼一回來便與林棹說了這事,林軼想著自家王爺似乎還不知道寶貝女兒受傷的事,很是殷勤地說了原委。

  雍寒山頓時黑了臉,冷冷道,“林軼那小子武功看來退步了不少,李舒也該回來好好教教徒弟了。”

  “是,阿軼罪過大了,屬下回頭就讓他來向王爺請罪。”林棹麵上一派端方,心下卻腹誹,我家阿軼也受傷了。

  “林軼說起來也沒什麽錯,不過本王想知道三枚令紋急件送到公主手上的是誰?”

  未待林棹辯解,雍寒山又道,“我去沉檀院看看,軍中你這些日子多費心看顧些,印信在書房你自己去取,林軼那邊你也別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