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是孝心至誠啊。”太傅大人程錚淡淡說道，“還以為夫人是個不懂人間疾苦的嬌小姐，沒成想，如今也能為了老夫人來求人？但你們似乎忘記了，我的原配妻子死時，還有諸多牽掛，那份滋味，我怎能不讓陸老夫人再好好去品嚐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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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

  挑扁擔的農夫吆喝著向前吆喝著賣著凍梨，不遠處，有淡淡的炊煙繚繞混著淡淡醬牛肉的香味兒。農夫從懷裏掏出銅錢數了數，這麽點點銀子，還是夠買二兩牛肉給家裏的婆娘補補身子，想到這裏，連肩上的擔子似乎都輕快了許多。

  一身男兒打扮的丫鬟，鬼鬼祟祟地進了陸府偏院的大門。自從那次發生了火災，嵐語要比以往機警許多，一點點動靜便坐直身子，厲聲問道：“是誰！”

  安兒把身上滿是積雪的鬥篷換了下來，又換上一件鵝色的棉衣，收拾妥當才來到五姑娘房門外，輕聲回道：“是安兒回來了。”

  嵐語高興的一挑眉，自從淳荷被二姑娘賣進青樓，她就心驚膽戰了許久，唯恐自己那裏做得不好，會被老夫人罰跪在六王府門前。若是那般，她怕是會與淳荷一般的命運。

  她哭哭啼啼的把安兒拉進房內，說了許多府裏進來發生的事情，安兒輕聲歎氣道：“沿途住在酒店，那些事情早就成了汴梁城的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你莫要怕，五姑娘秉性實在，隻要你忠心耿耿，五姑娘定會善待你的。”

  嵐語很小聲地哭泣，她本就膽小，又是個沒主見的，若是五姑娘厭煩了她，覺得她是個礙事的，尋個由頭把她退給大娘子或是二姑娘陸亦亭，那她的下場怕是與淳荷無異。

  “若想把你打發出去，還用等到現在嗎？”不知何時，五姑娘陸亦涵抱著暖爐倚著門框，想是早早地睡醒，貓在這裏看這兩個丫鬟嘀嘀咕咕地說話。陸三姑娘陸亦詩也從後麵冒出小腦袋瓜子，故意說道：“如今，你家姑娘最信賴的安兒也回來了，那這裏也用不著讓嵐語在這邊伺候了，不如早早回到大娘子屋內，悉心伺候著吧。”

  嚇得嵐語忙跪在地上，道：“姑娘，您是知道我的，奴婢雖然懦弱無能，但是對您，確是忠心耿耿。您可不能……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啊。”

  “嘖嘖~”陸三姑娘陸亦詩在一旁啃著梨子感歎道，“如今你們知道了二姐姐的心狠手辣，自是不敢多靠近。可若是以後，有人給你大把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呢？亦或者把你們的家人妥善照顧了呢？那到時，你又該如何選擇呢？”

  嵐語狠狠地跪下磕頭，輕聲說道：“不忠自己主子的奴婢，到哪裏都是會遭人厭棄的。淳荷便是前車之鑒。”

  陸三姑娘陸亦詩讚許點頭，說道：“瞧著傻傻的，卻是個大智若愚的。”

  陸五姑娘陸亦涵也讚許點頭，她喜歡拎得清的女孩。

  正熱熱鬧鬧地說著話，葉媽媽顧不得通傳，便急急地踏進房門，眼神裏的慌亂是從未沒有過的，臉頰邊的碎發胡亂地攏在腦後，這還是那個一絲不苟的葉媽媽嗎？

  葉媽媽啞著嗓子，半響才說道：“老夫人，怕是熬不過去了！”

  萬裏無雲的晴空中，劈裏啪啦地下著冰雹，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行人地身上，帶著某種淩遲地處罰，生生鞭笞著人的五髒六腑！。

  手裏的暖爐不知何時滾落在地麵上……記憶深處，那慈愛的老人家，寵溺地擰著她的鼻子，溫柔說道：“傻孫女，這世上哪有人不會去死呢？祖母隻希望啊，別是那臘月飄冰雹的時候離開，那麽冷的天，祖母實在是怕冷。”

  陸三姑娘陸亦詩收起那副吊兒郎當，哭喊道：“太醫不是說，祖母的身子隻要好好調養就能痊愈嗎？怎麽會那麽快……那麽快……”

  陸三姑娘陸亦詩捂著嘴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淚水順著臉頰，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葉媽媽大哭道：“是老夫人，強撐著自己病痛的身子，瞞住了所有人。胸口那麽痛，老夫人卻是一句話都未告訴其他人，那麽痛啊！老夫人該怎麽熬過漫漫長夜，還要與孫兒弟女談笑風生！”

  院子裏！烏泱泱地跪了一地！

  陸大老爺陸本修早早告假，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陸大娘子陳崢嶸一旁瘋瘋癲癲地笑蹦著，指著陸本修地鼻子痛罵道：“假惺惺的偽君子！哈哈哈！老夫人不在了，陸府也要亡了，把你們這些狼心狗肺都拉出去，該砍頭的砍頭，該流放的流放的！”

  豆大的冰雹砸在陸大娘子陳崢嶸與陸大老爺陸本修的臉上，似是一把沾了水的皮鞭狠狠打在那些虛偽的不肖子孫身上！

  陸大娘子陳崢嶸到底是真瘋了還是假瘋了，沒人能探究，但似乎唯有這般，才能保住大娘子那虛假的頭銜。

  白色的紗帳外，是燒得正旺的爐火。陸昭華一身素衣，披頭散發地跪在床前，低著頭掩著臉哭泣。

  陸老夫人伸出幹瘦地胳膊，輕聲道：“華兒，你莫要哭，你要為母親高興，那邊有你的父親，有你的三哥，母親很知足。”

  陸昭華垂淚握著老夫人的手，輕聲說道：“母親，您不要這般說，女兒……女兒舍不得您。”

  女兒的身後，還是沒有姑爺的身影。

  陸老夫人說道：“太傅大人公務繁忙，還是沒有來吧。”

  陸昭華將滿是淚水的臉龐放進母親的手心處，如孤苦無依的嬰孩兒般大哭起來。

  陸老夫人長久歎氣，道：“若是與太傅大人的感情真的再無修複的可能，就與他好聚好散吧。母親走到這一步，早早的便想開了，什麽家族名望，都不及一家人輕鬆自在的過日子來的要好。”她看向昭華，帶著極深的眷戀，慈愛說道：“是母親，拖累了你，讓你半生都活在痛苦裏。往後餘生，母親隻希望你能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