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媽媽進屋時，陸大娘子正歪在屏風內閉目養神，神態祥和從容。

  再往裏走，房內飄著極清淡極不易讓人察覺的香味……

  這香味混在檀香內，極難發現，卻是最毒辣得香味。

  若是未婚女子長久的聞這種香味，會傷及女子根本，再難受孕；而女子若是在有孕時，聞了這味道，便極易滑胎。

  是誰？要置大房內的所有女眷於死路？

  佟媽媽看向墨言閣偏方，采倩成為倩小娘可有些日子了，但肚子還沒有動靜。她冷冷地笑，當初陸大娘子為鞏固自己的位子，不惜回娘家要來絕育藥粉，斷了倩小娘的生育之路。

  這樁樁件件，佟媽媽都記得清楚，所以她在很恰當的時機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倩小娘。

  而倩小娘也不負她所望，事情解決的不留痕跡。

  陸大娘子見佟媽媽過來，溫柔地伸出手，嗔怪道：“去了二姑娘房內，怎麽就把我給忘了呢？幾日不見你，甚是想得慌。總想起未出嫁時，我們主仆三個，呆在閨房裏，學學書畫字帖。”

  佟媽媽麵上溫和，心裏卻在一點點變涼。當初她也以為大娘子待她是極好的，她掏心掏肺的對待大娘子。可她的回報呢？她的夫君，不明不白的死在牢房，而大娘子為了保全證據，不惜對她下毒手。

  佟媽媽微微福身行禮，笑著說道：“大娘子慣會取笑老奴，隻是二姑娘最近疲乏的很，老奴實在是半刻都不敢離開。”

  陸大娘子撐著身子，關切問道：“這是怎麽了？前幾日瞧著還挺好的？”

  佟媽媽回道：“前幾日的流水宴，二姑娘遇著開國郡公家的李姑娘，兩姐妹一高興就聊的久了些。二姑娘身子未恢複，這才又染上了風寒。”

  陸大娘子沉吟，還是溫柔說道：“開國郡公家的，自是高門顯貴。咱們二姑娘能有這般的閨中密友，也是她的幸事。”

  佟媽媽點頭稱是，主仆間再無人說話，氣氛有些擰巴。

  陸大娘子神色有些尷尬，她瞧著佟媽媽那一臉的雲淡風輕，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佟媽媽見拿捏的差不多了，便溫柔行禮道：“二姑娘身邊還需要人來照顧，老奴便先退下了。”

  眼看人快移到大門，陸大娘子是又急又氣，不由狠狠咳嗽聲。

  馮媽媽見這兩人擰巴著，不由上前打著圓場，溫柔說道：“佟媽媽還是那最忠心靠譜的，事事考慮二姑娘。可如今咱們大娘子遇到了難事，你可不能當甩手掌櫃，說不管就不管。”

  佟媽媽佯裝吃驚，輕輕問道：“大娘子跟老奴怎麽還如此見外呢？有什麽話您就直說，老奴定當盡心盡力，解你燃眉之急。”

  陸大娘子聞言，心裏微微放鬆，她想著這佟媽媽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不依靠她這個老主子，又能依靠誰呢？

  好似吃了顆定心丸，她溫柔說道：“你是知道的，這些年娘家不景氣，哥哥官途不順，侄子們又是些不思進取的。我是陳家的女兒，這家裏家外沒少幫襯著。如今，老夫人要來查賬，那麽大的窟窿，該怎麽去補啊？”

  若是被人發現做假賬，說不準老夫人會給她一紙休書。到那時，她的兩個女兒怕是保不住她。

  佟媽媽聞言，思索片刻，便溫柔說道：“大娘子莫要驚慌。依老奴來看，老夫人未必是針對你。如今，老夫人疼在心尖尖的人是陸五姑娘，可一個女兒家，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左右是一套嫁妝的事情。大娘子何不順著陸老夫人的意思，把老夫人哄順了，一切都還有轉機。”

  這些彎彎繞繞，陸大娘子如何不知。她隻是氣，憑什麽她五姑娘一個庶女之身，回了陸府就成了香餑餑，搖身一變成了三房嫡女，繼承萬貫家財。

  如今，還要她再拿一份嫁妝，要她如何甘心？

  佟媽媽繼續說道：“大娘子莫要因小失大，如今你要多學學陸二娘子，要變著法的讓老夫人站在你這邊。老夫人的娘家可是聲名顯赫的孔家，這會成為您最有利的後盾，而老夫人的嫁妝也是價值不菲，會花落誰家誰能看清呢？”

  一番話，引得陸大娘子連連點頭，但沒一會兒，又是滿麵愁容。

  她說道：“可如今分家，這些對賬怕是躲不過去。”

  佟媽媽笑得愈發溫柔了，她說道：“大娘子可真是病糊塗了，您怎麽把大姑娘給忘了？當年大姑娘出嫁時，那可是十裏紅妝，何等尊貴。如今，大姑娘又有了身孕，宮裏的賞賜一茬接著一茬。如今您有難，向大姑娘跟前尋求幫助，那還不是應該的。”

  話是說得沒錯，可送出去的嫁妝再拿回來，會不會遭人詬病？

  佟媽媽見陸大娘子猶豫，便繼續勸道：“大娘子莫要怕，您隻是借用王妃娘娘的財物，等到過了這段風頭，慢慢還過去也就是了。”

  @@@

  寂靜的庭院裏，偶爾傳來樹葉的“沙沙”聲，陸五姑娘陸亦涵站在樹下，想象著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她與父親母親坐在石凳上，笑著去下棋，溫馨而又美好。

  轉眼間，這熟悉的庭院裏，隻剩她一人……

  安兒拿著白色狐皮披風，輕輕搭在五姑娘陸亦涵的肩上，溫柔說道：“姑娘，回房吧，著涼了可就不好了。”

  五姑娘陸亦涵微微一笑，望著遠處的小點，輕聲說道：“佟媽媽是個厲害角色，輕輕幾句話便把大娘子帶進溝裏，可真是不簡單。”

  安兒回道：“這些年，大娘子沒少私斂錢財，如今老夫人同意分家，也是打了她個措手不及。”頓了頓，安兒疑惑著問道：“但老夫人怎麽會突然就同意分家了呢？”

  五姑娘陸亦涵微微一笑，淡淡道：“或許是祖母想明白了吧。”

  但哪會那麽容易呢？那天，她坐在祖母跟前，輕聲說道：“祖母，若是有天陸大老爺犯了危害家族的大罪，那陸二老爺又該如何自保呢？”

  是以，祖母才同意分家，為了保全陸府的百年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