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的妯娌嫂嫂周氏，向來不喜歡陸老夫人的行事作風，總覺得她端著書香門第的架子，讓人親近不起來。

  便出麵接話道：“我們這些做婆婆的，最要緊的便是一碗水端平。老大媳婦這些年是好的，忙裏忙外的，幫了你不少忙。你可不能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傷了婆媳情分。”

  陸老夫人也笑道：“嫂嫂未曾進過京，我竟不知，你與老大媳婦那麽聊的來。”

  周氏訕笑著，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小心眼的，瞧瞧，這是要跟我生氣了？”

  葉媽媽拿出糕點遞給五姑娘陸亦涵，眼神示意她快過去瞧瞧。

  如今，她是陸家三房的嫡長女，自是要在長輩們跟前露個臉，更要給祖母長臉。

  周氏拿著水杯仔細打量著陸五姑娘陸亦涵，笑著說道：“弟妹的眼光總是最毒的，瞧著這五姑娘水靈靈的，可真招人喜歡。不似四姑娘，不會賣乖討巧，在這院子裏那麽多年了，也沒等到祖母的疼愛。”

  這周氏說話刻薄那是出了名的，短短幾句話，卻處處擠兌祖母。順便，也攪和了她們姐妹的感情。

  同是庶女，憑什麽你可以成為三房的嫡長女？

  陸老夫人看了眼四姑娘陸亦晴，淡淡說道：“人這輩子，一靠命二靠運。咱們四丫頭溫柔賢淑，自會有一番前途。”話說到這，陸老夫人笑著對周氏說道：“好嫂嫂，我終究是不如你，你兒孫滿堂，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理直氣壯。不比我，我終究隻是嫡母，說啥做都要仔細掂量，生怕做錯什麽事情，惹人嫌棄。”

  突然的示弱，讓周氏心有不忍。終歸是半輩子妯娌，陸老夫人的苦，周氏又怎麽會不知呢？她妥帖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是嫡母，說什麽做什麽，隻有她們小輩聽的份兒，哪個敢拿捏。”

  說罷，她冷冷看向陸大娘子陳崢嶸，道：“大兒媳婦真是糊塗了，竟不知這孝順孝順，自是以順為先。要說這做子女的我瞧來看去，沒幾個能比上這老三，也難怪你們母親時常把老三放在嘴邊。”

  這話，就有些責怪的意味在裏麵，陸大娘子陳崢嶸低著頭紅著臉坐在桌邊，不敢再發一言。

  周氏握著陸老夫人的手，繼續勸道：“我們活到這份上，也就圖個家和萬事興。你們做兒媳的，有事沒事的多往居安堂走走，別讓老人家感到孤單。也就是你們母親心軟，省掉了那些晨昏定省。你們瞧瞧我的那些兒媳，哪個敢如此？竟敢在長輩跟前編排，娘家人就是這般教導得？”

  周氏出身商戶之家，平日裏潑辣慣了，三言兩語便把房內的人說了一通。但好在，陸老夫人的目的也達到了。

  她回身說道：“如今分了家，大房和二房可得一段時間忙。隻是三房那裏要好好修整一番。”

  周氏不解，道：“如此是為和？”

  陸老夫人看了眼五姑娘陸亦涵，輕聲說道：“老三一家，孤單了太久。我總要帶著涵姐兒和詢哥兒過去跟他們聚聚。待到百年，老三一家還能接我過去。”

  一句話，惹得一屋子人紅了眼眶。周氏握著陸老夫人的手，道：“可你身邊總要有個妥帖的人。”

  陸老夫人擺擺手，花白的發絲裏寫滿滄桑，她說道：“涵姐兒是個好孩子，她會照顧妥帖的。”

  聞言，周氏不免多看了這五姑娘一眼。瞧著也不像是多聰明的女孩兒，怎麽就那麽得老夫人的喜歡呢？她搖搖頭，或許是冥冥中的因果循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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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葉媽媽帶著賬房先生來到墨言閣時，陸大娘子是真的生病了，她躺在軟榻上，渾身發著高燒。腦子也是不清不楚。

  不時說道：“我辛苦那麽多年，到底還是便宜了你們三房。房子要給你們修整，錢也要給你們，索性把我的命一塊勾走。”

  馮媽媽在一旁打著圓場，溫柔說道：“大娘子這是病糊塗了，葉媽媽莫要放在心上。”

  葉媽媽看了屏風後一眼，道：“大娘子病了，你身為管家婆婆自要認真勤勉。如今分房事宜太多，府裏難免會有手腳不幹淨的奴仆，若是丟了什麽東西可就說不清楚了。”

  馮媽媽心一驚，溫柔說道：“葉媽媽說得是，奴婢定會與賬房先生做好銜接。”

  待葉媽媽走後，馮媽媽走進屏風內，把陸大娘子扶了起來，輕聲說道：“大娘子，這回我們怕是躲不過去了，要不要給娘家人哥哥知會一聲。”

  陸大娘子強撐著身子，頭暈地不能去思考，她生氣地說道：“去跟哥哥說有什麽用？！這些年，哥哥隻有收錢的份，你何時見他往外吐錢？”

  馮媽媽擔心，道：“那可如何是好？賬房先生已經來了，咱們做的賬薄是頂不了幾日的。”

  陸大娘子扶著頭，恨恨說道：“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陸二娘子鍾毓竟拉攏了老夫人，她不是一向怨恨母親是非不分嗎？怎地，這矛頭竟都指向我了？”

  馮媽媽正向安慰兩句，卻被陸大娘子一把推開，她恨恨說道：“沒用的東西，一點主意都沒有。去把佟媽媽給我叫來，認了二丫頭為主子，十天半個月都不來我這裏請安，一個個的讓人不省心。”

  馮媽媽被劈頭蓋臉地罵一頓，卻是半分不敢耽誤的去了陸二娘子住處。

  老遠，就看到佟媽媽在亭子裏繡著針線，不免好生羨慕。

  當初，佟媽媽與她同是陪嫁丫鬟，佟媽媽心思細膩、做事周全，沒多久便升了管事嬤嬤，而她卻是個蠢笨的，跟了大娘子那麽多年，也隻能做些縫縫補補的活兒。

  見她過來，佟媽媽熱情地端茶倒水，笑著說道：“這是什麽風？竟把你這個大忙人給盼來了？”

  馮媽媽佯裝生氣地拍了下佟媽媽，小聲說道：“你不都猜到了？還裝模作樣的這樣說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佟媽媽看向主屋方向，笑得意味不明：“大娘子是山窮水盡了吧，不然也想不到我這個老婆子？但我的方法她敢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