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宮牆怨柳(上)
作者:言五口不語      更新:2021-01-04 20:02      字數:2388
  麵對我的疑問,清風笑著為我解惑:“我雖不知道紅酥前輩是如何輸了賭約的,卻聽過這‘宮牆怨柳’的話本子。”

  黃管事眯眼微笑,說道:“既如此,你就與小芍藥說道說道吧。”

  按說,岑曄應當不喜歡這般閑聊的場麵,今日他著實奇怪,在我身旁坐的實在是氣定神閑。

  此情此景著實讓我頗感意外,卻不敢對此評頭論足。

  於是,我隻好認真聽著清風說得故事,假裝自己並不在意岑曄的情狀。

  清風十分慎重地開口,說道:“這‘宮牆怨柳’說是悲劇,也不為過。渉事之人,一個是驚才絕豔的大才子陸遊,一個是才貌雙全的大才女唐婉。

  但凡是千古絕唱的悲劇,自然有一個溫婉的開始。

  而這場悲劇的開幕,要從那年杏花微雨說起。

  話說,那年,年少輕狂的陸遊,正值新婚,況且娶的是青梅竹馬的唐琬,陸遊心中的喜悅之情不言而喻。

  陸遊與唐婉,喜結連理,是這段愛情無比美好的開頭,隻可惜最後卻是不得善終,草草結束,隻留遺憾。

  新婚以後,陸遊與唐婉伉儷相得,琴瑟甚和。

  無論落在誰的眼中,他們都是一對情投意和的恩愛夫妻。”

  我笑著說道:“這聽起來十分美好,這番情形怎麽看都是紅酥穩贏的場麵呀?怎麽會生了波折,輸了賭約呢?”

  黃管事笑著說道:“他們的故事開始的時候看起來很完美,一切都很順利,順利且完美的不可思議。

  然後事情然而並不會那麽簡單,要知道世間最難相處便是婆媳呀。”

  清風應和道:“卻也不錯,起初在唐婉在陸母的眼中也算是個極佳的兒媳人選。

  唐婉也是一個性格溫和,不善言辭的文靜女子,她有才情,也擅詩賦,與陸遊興趣相投。

  陸母眼中,此二人也算是天作之合。

  隻可惜,二人成親之後,如膠似漆,密不可分。兩人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裏,吟詩作對,過得便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相傳陸母本就是個圖上進,性子要強的母親,所以她一直很希望自己的兒子走上仕途,且能大展宏圖。

  是以陸遊與唐婉太過親密,陸母看在眼裏,便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陸母深覺繼續這樣下去,自己兒子的前程就會耽誤殆盡。”

  我不由得唏噓道:“看來,這陸遊大才子,成親之後,便對自己的仕途不管不顧了?一心撲到了溫柔鄉?”

  清風臉紅紅地點了點頭。

  我啞然失笑,而後說道:“這對於一個望子成龍的母親來說,定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這樣的母親,麵對那樣的情狀,定然會不擇手段地棒打鴛鴦吧?”

  黃管事看著我一臉濃濃地八卦神色,與岑曄對視一眼,還是一副笑眯眯地模樣,卻是一言不發地聽著清風說著話。

  清風見我這麽捧場,頓時興致極好,賣力地給我說著故事。

  “這是自然啦!

  陸母起先去了廟中,為陸遊和唐婉算了一卦,卦中顯示‘唐婉與陸遊八字不合’,解卦之人說唐婉會誤了陸遊的仕途,終必禍其性命。

  陸母大為惱恨,於是就勒令陸遊休掉唐琬。”

  我拍桌而起,不滿地嘟囔道:“所以,此二人就分別了?這樣紅酥怎麽能甘心?”

  岑曄見我情緒激動,趕忙拉我坐下,殷勤地為我遞上茶水,平和地說道:“世事本難全……”

  清風沒想到我聽個故事竟認真了起來,頗為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笑嗬嗬地說道:“自古以來,百善孝為先。這陸遊是個孝子,即便他再愛唐婉,也不能忤逆他的母親。

  傳說是因為唐琬不孕,陸母才堅持要將唐婉休掉的。

  在陸遊百般勸諫、哀求而無效的情況下,陸遊也隻能妥協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於是陸遊休掉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唐琬。雖然他深深的愛著唐琬,然而還是休了。

  陸遊與唐婉二人終於被迫分離,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彼此之間也就音訊全無了。”

  我哼哧一聲,說道:“依我看,這二人在這裏斷情,就可以收尾了,兩人再不相見,心裏也不必留有一分所謂海枯石爛的思念,足矣。”

  黃管事吐了一個煙圈,狀若無意地說道:“紅酥可是花了大心思去物色的人選,月老自願平局都沒有撫平紅酥的鬥誌。”

  我嘖嘖稱歎,“可是這唐婉都改嫁了,紅酥再怎麽插手,也是覆水難收了吧?”

  黃管事笑的略有深意,卻不肯多說一句,我便將目光投向清風。

  清風頗為機靈地說道:“唐婉被陸母遣送回家之後,陸遊和唐婉私下還在往來。

  陸母一氣之下,便為陸遊又安排了一個妻子。

  陸遊娶妻之後,他與唐婉的情分便算是斷了。沒了唐婉,陸遊卻是開始一心功名,倒是走上了仕途。”

  我突然覺得瓜果索然無味,忿忿說道:“這人怎麽這樣!”

  黃管事笑著說道:“世事本無常,情投意合是開始,分道揚鑣是終局。”

  清風唏噓一聲,繼而說道:“原本是不該相見的命運啊,奈何陸遊與唐婉竟在十年之後於沈園相見。

  十年間,陸遊遭奸佞打壓,仕途不順。

  十年後的春天,嫩柳還在輕拂著牆麵,百花怒放。

  陸遊會試失利之後,心情鬱鬱便邀友人一同遊春賞景,試圖排解心中的愁苦。

  在沈園之中,陸遊與唐婉意外相見,沉寂在他心中的那種驚奇、激動、狂喜的情感一瞬間噴湧而出。

  彼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已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黃管事頗為感慨地說道:“這般距離,也不是天和地的距離。

  而是他站在她麵前,卻不能告訴她,他心中還愛著她。”

  我微微一笑,說得漫不經心:“相隔十年全無消息,相逢時候,陸遊發現唐婉的身旁多了一行足跡,不知要作何感想。”

  本就是閑談,倒也不必太過較真。

  岑曄十分平淡地聽著我與黃管事,以及清風的交談,倒是鮮少發表看法。

  他這般沉靜無聲,倒是沒有讓我感到絲毫的不適應。

  想了一想,我又調笑著說道:“紅酥這般安排,難道是應了那句‘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不知不覺就成了陸遊心頭抹不去的‘白月光’。”

  我不由得想到了“褘”,那個曾經與岑曄情意綿綿的女子,會不會也是岑曄心頭的白月光呢?

  想到這裏,我不免感慨自己的境遇,倒是與陸遊再娶的妻子頗有幾分相似。

  想來,陸遊再娶的妻子,念及唐婉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