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迎喝了一聲，然而阮姨手中銀球已經晃了起來，裏麵衝出一道黑線，沈行之隻來得及轉了個身，那黑線便鑽進他背上去了。

  “說我沒規矩，你才是為老不尊！”

  蕭迎蹙起眉頭，忙吩咐人去配藥燒水，又叫人去找齊清嵐。沈行之並未覺得有什麽異樣，忙道：“二師叔，行之無事，不必著忙。”

  “怎麽不著忙？”

  阮姨笑嘻嘻開口：“我這東西最低調不過，縱使它在裏麵咬的你腸穿肚爛，你也不會覺得很疼的。你師叔可是知道厲害的。”

  “你這是做什麽？”

  都安頓好了，蕭迎才來得及說這一句。阮姨眉頭一挑，道：“我方才進來，聽我侄女兒說，這小子要帶她往無憂門去曆練。天下這麽大，做什麽非去無憂門？顯見的是要拐我侄女兒回去見人呢。我豈能輕縱了他？”

  這侄女兒，說得就是齊清嵐了。

  蕭迎眉頭皺的更緊，道：“孩子們要往哪裏去，自然有他們的道理。你又不知道內情，冒冒失失就出手，難道就不怕誤傷了？這麽一把年紀了，你也多少穩重些。”

  “我自來就是如此，別說如今這個年紀，等到我白發蒼蒼走不動了，看見不順眼的事情，也是這個脾氣。”

  阮姨哼了一聲，又道：“再說，這小子身上的，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東西，不過小玩意兒罷了。有丫頭在，他就萬無一失。”

  這話已經說得明白，蕭迎皺著眉頭不說話，先前去取藥燒水的人回來，齊清嵐也被人叫了回來。

  “師父，您叫我有事？”

  看著阮姨坐在這裏，齊清嵐便知道師父尋她是有正事，忙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又偷偷望了沈行之一眼。

  沈行之向著她微微搖了搖頭，便是無事之意，她才放心下來，就聽阮姨道：“好孩子，阮姨送你的清心蛉，好用不好用？”

  齊清嵐便道：“阮姨送的東西，自然好用。我才試了幾次，的確事半功倍。”

  “那你想不想叫它一直在？”

  齊清嵐眨眨眼睛，以為阮姨又想送她，忙搖頭道：“多謝阮姨，能得了這些，已經是清嵐的運氣。我師父常說，運不可強，福不可求，順其自然方好。所以，阮姨的心意，清嵐領了，這東西便不必再要了。”

  阮姨臉色略有幾分不好，上首的蕭迎綻開幾分笑意：“你可瞧見沒有？小孩子家都比你懂事的多。這豈是鬧著玩兒的？”

  齊清嵐不明白她二人說得什麽啞謎，下意識往沈行之處靠了靠，腳才站穩，她身上忽然響起如金石摩擦的清脆鳴聲。

  沈行之與她互相看了看，都愣住了。

  鳴聲響了三下，便停住了，緊接著齊清嵐便覺得自己頭腦清明，璿璣九策不須施展便自發運轉開來，此次運轉不同以往，倒像是有開悟之感。

  齊清嵐嚇了一跳，難道她如今竟然天賦大增，什麽都不須做，就能進階不成？

  阮姨笑道：“丫頭，可覺得身上有什麽不同？這清心蛉若是有了助力，可是如虎添翼。”

  齊清嵐不解，正要問上一句，就見送藥的小童過來，又端了一盞熱水，向蕭迎道：“東西都安頓好了，師父請用。”

  齊清嵐奇道：“師父怎麽了？方才我出去時還好好的，如今怎麽要用藥？”

  “哪裏是我怎樣，是你師兄怎樣。”

  蕭迎沉著臉色道：“你阮姨疼你，這大禮送了一件還要再送一件，你隻說要不要就是。免得她覺得我從中作梗，待你不親。”

  這話說得重些，齊清嵐自幼長在蕭迎身邊，她一直覺得師父待她，如同親生一般無二。這“待你不親”四字一出，齊清嵐便先跪了下來：“師父怎麽這樣說？徒兒要無地自容了。”

  “丫頭，快點起來，別教你師父嚇著了。她是和我生氣呢。”

  阮姨不以為然，隻對著齊清嵐道：“我聽說你要出遠門，才特地想起這個東西來送。人在路上，便多有照顧不到的時候，你隻收了這份禮，我也安心，你師父，多半也能安心了。”

  到底是什麽禮物？

  齊清嵐到現在才能聽明白些意思，大抵這禮物便如同清心蛉一般，再高妙些，隻怕有什麽抵禍擋災的能耐也未可知。

  她此時仍然跪著，便半轉了身子朝向阮姨。

  “自從與阮姨相見，阮姨待我便極好。先是不計安危，同師父一同入我幻境。師父待我親如生母，阮姨卻與我非親非故，為清嵐做到如此，清嵐十分感激；後來清嵐生辰，阮姨又以清心蛉相贈，此物雖小，我卻知它煉製不易，深感盛情。所以，如今實在不能再受阮姨之禮，倒是清嵐有一物要送給阮姨。”

  她說著從衣襟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三寸大小，表麵上嵌著細碎青金石的顆粒，成八卦樣式。

  “這東西，本來是走得時候當做謝禮送給阮姨的。”

  她雙手托著盒子，送到阮姨麵前。

  “這，可是三清丹？”

  阮姨還未曾接，聲音已滿是驚喜。她眼光精準的很，隻一瞧這盒子樣式，心中便多少有了譜兒。

  “是。”

  齊清嵐應了一聲，才道：“可惜我功力淺薄，隻能煉到此等境界。阮姨若喜歡，來日清嵐必然勤加練習，可有更好相贈。”

  “傻丫頭，自家的人，我難道圖你東西？”

  阮姨笑著，一把將她拉起來，瞟了沈行之一眼：“我是喜歡你這份心意。既然你不肯要，我也就不強求了。隻是一件，若有人欺負了你，隻管告訴阮姨，阮姨若不叫他生不如死，便白擔了個名號。”

  齊清嵐聽見這話，便知道是雨過天晴，忙笑道：“阮姨放心，隻有我欺負別人，還沒有別人欺負我呢。這東西阮姨既然看得過，那便快收了吧，若不然，叫我心裏不安穩。”

  說著便將盒子放到阮姨身旁桌子上。

  阮姨歎了口氣：“算了算了，臭小子，算是便宜你了。”

  她沒動小童送來的藥，卻從自己的衣袖裏拿出兩顆藥丸放進水中。這熱水放到現在，已是溫熱，藥一進去，忽而就翻滾起來。

  齊清嵐身上跟著就又發出清脆鳴聲，隻是叫的急促，不知什麽緣故。

  她此時才想起這鳴聲的事情來，還沒等問，阮姨忽然抓了沈行之過來，一捏雙頰，將這沸水一股腦倒進他嘴裏。

  沈行之發不出聲音，隻是肉眼可見的整張臉都通紅起來。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