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之說到做到，這幾日陪著齊清嵐安頓事物，倒是的確省了她許多麻煩，隻可惜，她生辰這一日，他也果然一早就沒了影子。

  不知道做什麽去了，連個口風都不透。

  然而想見的人不見蹤影，不想見的人卻不請自來。聽見門上小童說宗門來人的時候，齊清嵐的眼皮不由自主跳了兩跳。

  這個名帖，她好似聽過一回。等到了前廳一看，果然是來得熟人。

  “我遊曆到此，聽說二師伯也在，特地來拜見，原來十二師姐也在。”謝明燁起身端端正正行了個禮。

  人家這樣彬彬有禮，齊清嵐隻能禮貌回了個笑：“十三師弟不必客氣。師父和好友出門去了，還不知什麽時候回來，隻怕不好見。”

  “不要緊的。”

  謝明燁倒是穩得住，容色淡淡：“等上一等也沒什麽耽誤，左右我如今是在遊曆，走到哪兒算哪兒，也不須趕路。”

  這便是願意等著的意思。

  齊清嵐無奈偏過頭翻了個白眼兒，正琢磨著把他安頓往何處去好不礙她的眼，門上小童忽而進來，朗聲道：“師姐，後廚裏來問今晚的壽麵做幾柱，又問您喜歡什麽花樣，好收拾配菜。”

  “做上十柱就好，盡夠了。”

  齊清嵐略算了算便吩咐一聲：“至於花樣，不拘什麽，叫他們做個鮮豔熱鬧的就好，師父不愛看我素著。”

  小童笑了一聲，應著就往後廚去了。

  打發了人，謝明燁忽而道：“才來時聽門上說，今日正是十二師姐生辰，如今看來果然正是，還沒恭賀十二師姐芳辰。”

  說著又起身行禮。

  齊清嵐禮尚往來，便也跟著客氣了一句道：“多謝十三師弟了，今日既無它事，不妨也留下來吃一頓壽麵。”

  “這是自然。”

  謝明燁半點兒不猶豫，答應過後，便從衣襟裏掏出一個錦盒，雙手奉過：“師姐芳辰，做師弟的自然該有一點兒心意。不過知道的倉促，沒什麽好的，區區一點兒薄禮，還請師姐莫要嫌棄才好。”

  這份禮物在齊清嵐這裏，著實不受待見。

  可她如今多少有些長進，縱然再煩，也不至於當時就掛在臉上，甚至還擠出個禮貌的笑來：“勞煩十三師弟記掛。”

  略一示意，身後侍女便走過去要接錦盒。可謝明燁卻錯開手，道了聲且慢，自己將盒子打開，將它亮到齊清嵐眼前：“師姐先來瞧瞧，可喜歡？”

  盒子裏鋪著雲墨錦緞，上麵是一枚打磨得流光溢彩的圓潤薄片，約莫掌心大小，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當中打了孔，係著一段紅繩。齊清嵐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師弟這禮物太過貴重了。”

  齊清嵐如今不比從前，遊曆南北，見識也算廣博。她能夠認出此物，謝明燁並不意外，順勢便道：“倒不算貴重，隻是我瞧著這一塊與尋常不同......”

  “自然不同。”齊清嵐忽然沒了和他打太極的耐心，張口就截了他的話，“據我所知，師弟所送這一件，是盛產大楚的星石。可又並非尋常，乃是星石中少見的月光石。因觸手溫潤、光澤如月而得名，且女子佩戴，還能潤膚養顏，靜心凝神，大有裨益。且這星石原本輕薄，打磨成這石環模樣，更是吃功夫，隻怕十不得一，更見珍貴。”

  “師姐果然博學多識。”

  謝明燁臉上笑容多了一些，正要說話，齊清嵐卻話鋒一轉：“不過，我還聽說，月光石尚有另一重含義，十三師弟可知曉？”

  齊清嵐清水一樣的目光望過來，謝明燁連著臉上的笑容都仿佛被突然定格，頓時在知與不知之間糾結的十分辛苦。

  月光石的另一重含義，便是與心上人表述衷情，若再尋到日光石與其配成一對，那更是不可多得的定情之物。這些，謝明燁自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因為此刻他的頸上，便戴著一枚與這枚月光石一同打磨出的日光石。

  可是這話，謝明燁怎麽敢說？

  他原是想渾水摸魚，將東西送出去，到時候還與不還，齊清嵐多少都要和他有些瓜葛。不曾想，她多知多懂到連這些都明白，還教他怎麽辦？

  心中糾結雖多，麵上不過片刻，謝明燁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尚有另一重含義？我並不知，師姐不妨明說。”

  齊清嵐似笑非笑，眼神一掃，侍女便垂手回來立在她身後。謝明燁暗覺不妙，果然齊清嵐便道：“十三師弟既然不知道，想來是不曾在意。我隻告訴師弟，這禮物我收不得，來日遇見心儀之人，十三師弟再送不遲。”

  這錦盒托在謝明燁掌心，好似成了燙手山芋，送已是送不出去，留著卻更不甘心，想了想才道：“師姐如此說，想必是有這樣的傳說。不過這也是因物附會，全看人的心情。我並不知這一層含義，師姐便把它當一份普通心意收下，拿出的東西，總不好再收回去。”

  “十三師弟知道我的生辰，特意來賀，這心意我收到了，也多多謝過。至於禮物與否，反倒是其次。”齊清嵐起身，擺明了不想多說，“師弟若有閑暇，便先往東邊花廳裏休息片刻，等著開了正宴，我遣人去請師弟過來就是。”

  謝明燁雖然不甘心，也隻能先將盒子收了，仍然是說東扯西念叨了些有的沒的，才訕訕而退。

  好容易打發走了這一位，齊清嵐才得了空閑。雖說是自己的生辰，可蕭迎又不準她簡簡單單便湊合過去，也忙了大半天的功夫。晚間正席上陪著蕭迎、阮姨並謝明燁等人熱熱鬧鬧吃了宴席，才終於得了點兒空閑。

  齊清嵐晃動脖頸鬆了鬆力氣，她上次這麽用心收拾打扮，大抵還是在多羅國中，安心當郡主娘娘的時候呢。

  這樣生辰，過得著實辛苦。

  足見她這些日子實在坎坷，連師父都忍不住俗氣一回，拿這些事情來替她熱鬧。

  可她最喜歡的，還是小時候和師父、父王母妃一起吃的壽麵，現在想起來，還想加上一個師兄才好。

  齊清嵐歎了口氣，她想要的，遠比這個簡單的多，可是，也遠比這個要難的多了。

  宴席過後，這生辰總算告一段落，齊清嵐才進屋子，忽然有人聲從內室傳出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