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拒了謝明燁，齊清嵐想著以他的傲氣，便是有天大的不懂，也必然是不肯再來問她的了。其它的師弟妹尚未到煉心之時，更不必說。因此多出許多時間來，正好細細翻找行李，終於把要送沈行之的回禮翻了出來。

  好在這東西一直是放在師父處的，若帶去了京都，就憑當日她母妃簡直要把她打包送走的狀態，能不能帶得回來都兩說了。齊清嵐將它收進錦盒，自己又瞧了兩眼，越看越覺得滿意，方才往沈行之的精舍裏去。

  “師兄，我有一樣東西，請你來品評品評。”齊清嵐將錦盒遞了過去，一副謙虛模樣。

  “是你自己的東西？”沈行之順手接過來道：“我一向眼高的很，待會兒若是瞧出不好，你可別覺得丟了麵子。”

  齊清嵐頓時覺得有幾分忐忑，盯著沈行之打開錦盒，一看是幅卷軸，先就一笑，接著便慢慢打開卷軸。

  然後，便如時光靜止，定定看了半天。

  齊清嵐如同等著宣判的囚徒，兩隻手藏在衣袖裏幾乎要絞成麻花，才看見沈行之緩緩抬起頭來。

  “這是你作的畫？”

  他眼裏的神采，明明白白就是驚豔了。

  齊清嵐見他神色，心中大石就落了地，隻覺得鬆了一口大氣，笑道：“自然是我作的，師兄可是覺得極好吧？”

  “哪有自己誇自己好的？”沈行之嗔了一聲，卻又道：“不過，的確是極好。”

  齊清嵐立時得意起來。

  沈行之將這畫平鋪在桌上，一寸寸的細細看來，末了才搖頭道：“我竟不知師妹還是丹青聖手，這畫意境深遠，寥寥幾筆便是氣吞山河，隻怕多少大家都要在師妹麵前甘拜下風了。這畫是師妹何時所做？”

  “師兄不妨猜猜？”

  “我猜？”沈行之一時詫異，回頭一看小姑娘正歪頭側臉一臉興趣的瞧著他，便也陪著她玩兒，“我猜，該不會是你哪回犯了錯，二師叔罰你的吧？”

  “師兄！”

  齊清嵐氣得跺了跺腳，惹來沈行之又一陣笑。

  “不和你混說了。”

  齊清嵐白了他一眼，才道:“這畫是我璿璣九策第一重入關的時候畫的。那時候不知怎麽，隻覺得天高雲闊，萬物不拘，連師父都說，我這一幅畫，容了她小半輩子的江湖縱橫。”自己說著，越發覺得得意，下巴翹的高高的，單等著沈行之來誇了。

  沈行之果然上道：“看來師妹果然是天賦極高，入關時才能有這樣的氣魄。不過，想要再有這樣的氣勢，隻怕要等到你九重圓滿，返璞歸真的時候，才能再見了。”

  話一說完，齊清嵐便跟著點頭：“師兄說的極有道理，我師父也是這樣說的。師兄，我師父說這畫日常瞧著也能開闊心境，你既然修煉的是無遮無攔的心法，看著這畫兒，可有感悟？”

  沈行之摩挲著畫卷，甚是喜歡：“感悟自然是有，且我並非修習璿璣九策，瞧了你入關時的感悟，於我而言，便是時時可做督促。”

  齊清嵐深覺自己這幅畫拿出來的太是時候，便道：“既然如此，這畫我便送給師兄可好？”

  “送我？”沈行之愣了，“這畫於你意義深重，你該好好收著才是。”

  “師兄待我極好，總讓我覺得無以為報。我知道師兄也不缺什麽，這幅畫雖差一點兒，好在是我親手作的，師兄一定要收下。”齊清嵐說著，又從內袋裏掏出那隻陶塤，“若不然，這陶塤我也不敢受了。”

  沈行之目光微閃：“當真送我？”

  “自然當真。”

  齊清嵐說得斬釘截鐵。

  沈行之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挪到了陶塤上，頓了片刻，便點頭道，“好，既然是師妹一片心意，我收著就是，隻是，我有一事要請師妹應我。”

  齊清嵐自然答應。

  沈行之便道：“這萬裏江山圖給了我，師妹來日便不許再畫了送旁人。師妹若應我，我便收下，若為難，便請收回。”

  這是為了什麽？

  齊清嵐甚是不解。然而她這人有個好處，便是一件事情隻看結果，她如今隻想著讓沈行之收了這畫，至於送不送別人，與她有什麽要緊？於是答應的幹脆利落：“我應就是，從此以後，師兄手中這一幅，便是我封筆之作了。”

  沈行之忙道：“別，閑來無事畫上兩筆也是消遣，隻別畫它，也別送別人就好，何必要封筆。”

  兩人相視而笑，齊清嵐了了心事，方才心滿意足的告辭去了。

  沈行之將畫軸卷了，小心收進錦盒，剛要找個妥當地方放起來，又忽然停住。看了看自己屋中，尋了個寬敞明亮的地方，珍而重之的將這畫掛了上去。自己退了兩步再看，實在是越看越覺得極好，忍不住抬手撫過，微微含笑。

  “要不是這裏是墨雲山，我都怕你是被人家調了包了。”

  沈行之笑意不減，卻放下手來：“大師兄居然會調侃別人，莫不是也被調了包了？”

  “你這臭小子，嘴上說話，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說著話，門口就進來一個人，玉冠輕袍，手裏拿著一把玉骨折扇，隻看一眼就讓人沒來由覺得舒服，正如盛夏清風，十分愜意。

  他將折扇一合，虛虛的點了點那幅畫兒：“星星點點都是天機，你可是賺得多了。”

  沈行之笑道：“師兄可是羨慕？可惜了，師妹隻這一副，且以後，也隻有這一副了。”

  “就是羨慕，又能如何？我可做不來那橫刀奪愛的行徑。”來人正是墨雲山一係的大師兄—司徒誠。他與沈行之一貫相熟，也不必他相讓，就大剌剌往椅子上一坐，“你們這贈來贈去的，可就該算是互贈信物了吧？我這些日子看來，十二師妹的確是個極好的姑娘，我勸你還是早日和師父提上一提，免得到時候失了先機，平添許多風波。”

  沈行之垂下眸子，不知想了什麽，最後卻仍是搖了搖頭：“師兄該對我有幾分信心才是。師妹方才不是說了，除了我，再不會有旁人。”

  他轉身過來，望著司徒誠，目光柔和堅定：“她不會誑我,師兄隻看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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