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嵐長到了十五六歲上，才知道自己居然是金口玉言，說什麽就能成什麽。才想著謝明燁頂好不要有事麻煩師兄，這麻煩果然就繞開了沈行之，直接找到她頭上來了。

  聽完蕭迎吩咐，齊清嵐站在旁邊，一時愣住了。

  蕭迎不知道謝明燁的底細，隻以為她仍是擔心有負所托，笑著勸她：“你這孩子，什麽都好，怎麽這一陣子到了墨雲山倒是處處小心謹慎起來？藥田你也去過兩次了，難道還不能替你師弟解惑？”

  齊清嵐有心想說過往，又怕師父這護短的性子發作，琢磨半晌，反正滿打滿算，她與謝明燁也沒有太多交往的時候了，便索性自己認了：“師父說的是，是我小心太過了。”

  蕭迎這才滿意：“這便是了。你修習璿璣九策，最忌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有事隻管去做，盡力而為，不昧本心，也就是了。”

  齊清嵐好生答應著，出了師父精舍便往西北處去，師叔一行四位師弟妹，都住在那一處。

  一路上想著自己藥田曆練之行，有些什麽疏漏之處，預備待會兒好提點謝明燁，一晃神的功夫，便覺得有人拉了自己衣袖。齊清嵐驀然一驚，扭頭便見是一個粉紫衫裙的姑娘，偏著頭笑嘻嘻道：“十二師姐，我先頭喊了你兩聲你都沒聽見，隻好過來叫你了。”

  齊清嵐赧然一笑：“十六師妹見笑了，我有時想事情想得入神，周遭什麽事都聽不見了。師妹尋我有事？”

  十六師妹年紀與她相仿，卻更多幾分天真直率。直接一把拉了她的手道：“好師姐，我才入師門，就是你和十一師兄帶著我們的，我有些話，就隻好和你說了。我聽師父說，你修習璿璣九策？”

  這在師門並不是什麽秘密，齊清嵐便點了點頭。

  十六師妹頓時高興了：“師姐，我最喜歡璿璣九策，將來如同你這樣，就最好了。可是第二策我已經推了半年有餘，仍然不得其門，師父說我是有慧心無慧根，讓我斷了念想，早些學點兒別的。我想求求師姐，教我一教，縱然此後再也不學，好歹我也明白明白。”

  齊清嵐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略有幾分為難：“十六師妹，不是我不肯教。隻是這推演一道，更重個人心誌，縱然都能推開，必然各有各的不同。我如今演示給你，隻怕你多了桎梏，今後再難走出自己的路來，那可就悔之晚矣。”

  十六師妹立時就癟起嘴來：“好師姐，哪還有什麽今後啊，我隻想著，今日看明白了，以後就聽師父的，學些別的就是。”

  齊清嵐不忍心見她傷神，便應了演示一遍，十六師妹立刻喜笑顏開，兩人湊在一起，在地麵上描畫。

  堪堪將要推完，十六師妹忽然哎呀一聲，整個人便撲倒在地上。齊清嵐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後麵便傳來一聲怒喝：“葉文辛，你如今長能耐了！”

  這聲音一聽便知道是誰，齊清嵐忙不迭站起來：“見過師叔！”

  三師叔關鴻瞪著眼睛大步過來，頜下的幾縷胡須都要飛起來了，十六師妹一骨碌跪坐起來：“師父！”

  關鴻過來，甩袖就消了地上的推演，緩了口氣才對齊清嵐道：“小十一，你這個師姐果然當得好！”

  齊清嵐立時跪下：“師叔息怒！青嵐知道這推演之法不可他傳，隻是十六師妹已經決意不再修習，想要求個明白，並不是授意相傳。”

  這授意相傳，便是齊清嵐之前所說，當時能夠明白，此後卻再難走出自己的路，倘若是棵好苗子，無形中也便毀了。關鴻聽她這麽說，便又怒衝衝轉過頭去：“葉文辛，為師平日慣壞了你，什麽主意都敢打？你既然決意不再修習，看了又有何用？分明還是不死心，把平常我跟你說的話，都當了耳旁風！”

  十六師妹低垂著頭，一副霜打茄子的蔫樣兒。

  關鴻氣得不輕，哼了一聲，道：“滾去你屋子裏，把藥典中的七十二丹方通通背過，什麽時候背過，什麽時候你再出來！”

  十六師妹也許是經常挨罰習慣了，低著頭應了一聲便起身飛快的走了，瞧都沒敢瞧她一眼。

  齊清嵐聽完關鴻訓斥十六師妹，大概便明白了，這位小師妹估計覺得自己無望，真心是打著授意相傳的算盤吧？正覺得有幾分尷尬，關鴻便道：“小十一，你且起來。”

  齊清嵐謝了他，便站起來。

  關鴻撚著胡須，想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師父隻收了你一個，又是從小帶大，必然對你多有維護。你既學了璿璣九策，將來也難免遊走江湖。人心難測，不可全防，不可不防。”

  齊清嵐知道他這話是為了她好，便慎重的又道了謝。

  關鴻這才道：“你明白就好，多的話我也不說，自然有你師父教你。你是來替阿燁解藥田之惑的吧？他在竹林處靜思，往那裏去就是。”

  齊清嵐低頭應著，辭了關鴻轉身往竹林裏去，一麵走一麵懊惱的想要捶牆。她是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一時善心發作就惹了這麽大的亂子，早知如此，她就拚個冷漠不講情麵，也比現在好得多了。

  正自怨自艾，前麵便過來一個人，兩個人都不曾看路，直接撞到了一起。齊清嵐不防備，被撞了一個趔趄，對麵的人趕緊拉住了她胳膊：“十二師姐小心！”

  齊清嵐一看，也不是外人，是師叔門下的十五師弟杜曖，此時正不好意思的看著她：“是我走得太急了，師姐可有哪裏撞到了？”

  人家都道歉了，還能怎樣？

  齊清嵐隻好笑笑，做個溫柔大度的師姐：“我不妨事。隻是山路窄滑，十五師弟也小心些才好。”

  杜曖論排行是師弟，可年紀卻比她還大些，隻是此時也和孩童一般，乖巧的不得了：“我知道了。十二師姐這是要去哪裏？”

  齊清嵐這才想起她還有重任在肩，便道：“我是來和十三師弟說些當日藥田曆練之事，你可知他在何處？”

  “哦，十三，十三師兄啊，他，他可能在裏邊茅亭裏靜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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