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看表麵，一切符合自縊。”

  林清伸出手，隨意的點了點於誠上吊用的麻繩，指尖微頓，眼裏閃過思索。

  “不過……這繩子有些鬆。”

  眼睛轉了轉，林清幾步走到於誠身後，踮著腳湊近了去看他脖子上的勒痕，不過因為高度相差有些多，她不是很能確定。

  索性蹲下身子，脫掉於誠腳上的長靴，將他裏麵穿著的中衣扒到小腿以上，看了一圈之後，默默起身。

  “大人可有刀具？我要把他腹部衣物割開。”

  溫澈袖中掉出一塊晶藍色的刀刃一樣的東西，他修長的手指將此物握在手中，順著於誠的腹部橫著輕飄飄的劃了一道，衣料瞬間割出來一條長口子。

  “可以麽？”

  林清點頭，雙手扒著那條口子，將於誠的腹部又仔細的看上了一遍，眼底神色越來越沉，收回手後再次問道，“大人那能否將學士大人的屍體放下，我再最後看一處，便有定論。”

  溫澈掃了林清一眼，手中的刃直接飛向麻繩，在空中又轉了回來十分乖巧的又重新被溫澈拿回手中，與次同時，溫澈伸手，恰好揪住了屍體的衣襟，把他平放在地上。

  “多謝大人。”

  林清蹲下身，將於誠的屍體翻了個麵，看著他腦後脖頸下的痕跡，手中拿著麻繩反複對比了一會兒，試了許多結扣，最後將於誠翻身回來，安穩的平放於地麵。

  起身，擦了擦手。

  “或許，真的另有其人。”

  林清緩緩道來，“表麵上，於大人死後確實是上吊自殺的跡象，他牙關緊閉，舌頭直抵住牙齒，但是我在查看過程中發現吊著於大人的麻繩沒有那麽緊繃。”

  “吊死之人，身體有自重，在他騰空掙紮之時重量會比體重更大，繩子會被拉的很低很緊，但我剛才去看，雖然掛著於大人，但是繩子有些許鬆弛，這是其一。”

  “其二，上吊身亡，不止臉上有明顯跡象，小腿應該有像是淤血一般的血斑，這是因為人死時呼吸不暢憋在體內所致，我剛才看於大人的小腿處無一絲暗處，隻是死後正常的發青。”

  “後來我又要大人割開他腹部的衣物也是為了看看他腹部有無異樣，還是和我之前所說同理，上吊之人，腹部應該會因為血液下墜變成青黑色，於大人腹部也是沒有。”

  林清見溫澈的視線落在於誠身上繼續道，“之後我去看他脖頸處的勒痕，勒痕很深，如果隻看麻繩，確實是能勒出來的深度，但是前麵我也說了，那繩子並不緊……”

  林清垂下眼眸，看著堆在地上的那堆麻繩，“所以……它為什麽會有那麽深的勒痕？我又去用繩子嚐試了一番，又發現一個疑點，正常來講，人自己上吊會在繩子處打結，然後把頭伸入，尤其是這種麻繩一般都不會在脖子上纏繞，他死後吊著的繩子也不是纏繞的，但是脖頸處的勒痕卻一直橫到接近腦縫的地方。”

  林清說到這裏，話音突然頓住，她想起來溫澈並不懂驗屍，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太快？

  沉默了一會，見溫澈也是沉默，彎腰撿起來一段麻繩。

  少年高束的墨發傾瀉而下，長發絲絲垂落在身側，他抬頭起身的時候，恍惚之間給人一種披散頭發的錯覺。

  好在，那種錯覺隻是一瞬。

  然而隻這一瞬的失神，也足以讓林清將麻繩放在了溫澈手下。

  “幹什麽？”

  “我給大人示範一下。”

  林清把溫澈的袖口往上推了推，露出一截潤白骨感的手腕，麻繩在溫澈手腕下，兩頭被林清拽著往上提。

  “大人你看，我這樣拽，如果使勁，您的手腕隻有貼緊繩子的那一麵才會有勒痕，頂多隻能到繩子兩頭也就是你手腕的側麵，但是上麵，絕對勒不到這個位置。”

  “所以你說於誠勒痕直到腦後，不是自縊，而是他殺？”

  林清點頭，雙手讓繩子交叉，呈勒狀。

  “如果有人在其身後，像我這樣，繩子的勒痕便可延長。”

  “能確定麽？”

  林清收回手，“可以確定，雖然我還不知道凶手是誰用了什麽方法，但是學士大人一定不是自殺，屍體從來都不會騙人，就是他殺。”

  溫澈揉了揉眉心，望著地上僵直的屍體，眼神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清拱了拱手，“現在確認了是他殺，屍體我還要好好檢驗一番，需要的東西……”

  “飛因。”

  溫澈話音剛落，侍衛中就走出一人，“屬下在。”

  行禮之後便轉向林清，“林大人有需要的我去準備。”

  林清這邊安排好，溫澈也不再去看他驗屍，在於誠死去的這一小片空間之內緩緩踱步，走到他看書的案前，手指在桌麵上抹了抹。

  拇指食指磨了一下，並沒有灰塵。

  抽出來梨花木凳，坐了上去。

  眼睛在案板上的書堆裏麵掃視一圈，手伸向最矮的那摞，眼看著就要拿到了，突然一道聲音讓溫澈的動作靜止住。

  “大人！”

  林清在一旁忍了半天，最後忍無可忍。

  溫澈為什麽在這邊一直晃悠到處亂碰？

  於誠死在這兒，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應該原樣保存，誰也不能輕易破壞移動，直到案子水落石出，萬一有什麽線索，被溫澈無意損壞怎麽辦？

  “何事？”

  溫澈聽林清隻喊了‘大人’二字就不說話了，冷漠的發問。

  “您這樣走來走去，萬一沒線索了怎麽辦？大人要是實在無聊可以看我驗屍，挺有意思的。”

  溫澈冷冷的看了林清一眼，少年的手正在屍體上摸來摸去，溫澈看不出來究竟哪裏有意思，手繼續前伸，拿到了那本書。

  林清：“……”

  溫澈真是好本事，她這腦袋氣的直發痛。

  溫澈到底想不想查這個案子？他要是不想察，自己又何必浪費時間在這驗屍，反正死的是皇帝心腹，即使是溫澈，也得給皇上一個交待。

  要不是於誠是翰林院出了名的大好人，林清真想撒手不幹。

  但是她也知道，溫澈這廝絕對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所以林清隻能無視溫澈，氣哼哼的蹲在地上繼續驗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