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典籍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話，汗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摔碎的汗液濺起的泥土氣息反上鼻尖，眼前突然多了一雙墨青色的翹靴，從他身前經過。

  緊接著就聽到自己頂頭上司林清的聲音響起，“聽說溫大人遇上案子了？”

  溫澈看著林清，眼底神色莫名，冷淡的開口，“每次見你，總是伴著屍體。”

  林清：“……”

  不就兩次麽。

  “大人想問什麽便問吧，下官也是近兩天才清閑下來，對於翰林院還真是不熟。

  溫澈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餘光瞥見還跪在地上的孔典籍，揮了揮手，院外一個侍衛裝扮的人幾步就走到了溫澈身邊，等著他的指令。

  “帶下去，審問審問，我看他知道的倒是多。”

  溫澈眼裏帶著漠視，單看外表，絕對看不出他對孔典籍有什麽想法，但是指令卻是讓孔典籍聽了就當場嚇暈。

  溫澈絲毫不在乎此舉會不會嚇到身前那個小少年，自顧自的斟了一杯茶，示意林清坐下。

  “你昨日午間到剛才，都出現在哪裏，見過哪些人，何人能為證，能想到的都說出來。”

  林清也不怕，學著溫澈的樣子，右手捏著茶蓋把浮葉推了推，抿上一口，不緊不慢的道來。

  “昨日午間在撰寫文書，下官一直在這院子裏待著，像孔典籍和一些我下屬的官員可以為證。”

  溫澈剛把茶杯從唇邊移走一些，林清就繼續道，“雖然他們不是每時每刻都與下官在同一屋子裏，但是下官昨日撰寫的文書還在，可以拿來給大人看上一看，再者，如果下官出去定是會經過他們所待之處，您也可以去問他們下官昨日幾時出過院子等。”

  林清沒有笑，但是溫澈總覺得此刻眼前這人似乎很是愉悅。

  “當然，像大人這等文武雙全的天才不用驚動旁人也能從下官這院子裏出去到學士大人的院子，可惜下官自小體弱不能習武，走路走多了都要喘上三喘，更別說翻牆了。”

  林清一連串說了許多，沒給溫澈可以插言的時機，舒舒服服的喝下一口茶，閑適的問道：“大人對下官昨日午間的事情沒疑問了吧？”

  溫澈不語，看著眼前眉目清秀的小少年，腦子裏想的卻是與案情無關之事。

  見他實在過於坦然，溫澈冷冷開口，“都說林榜眼性子清冷，寡言少語，我看非也。”

  見他的這幾麵，林清話絕對算不上少，溫澈反倒覺得他是個伶牙俐齒之輩。

  林清沒有反駁，前世因為溫澈話少，自己在他麵前也從不多說，安安靜靜的做高高在上的溫夫人，結果卻被他當做了棄子。

  林清雖然理解他，不想與他糾結前世的那些恩怨情愛之事，但是溫澈前幾日上來就是一陣多管閑事的話，泥人也有幾分性子，更何況林清並不認為自己的脾氣有多好，現在再看見溫澈，她這心裏是壓了一股子火在的。

  心裏有火，說話間多少都會透露一二。

  林清自然的順著自己的話音繼續往下說，“晚間是和許兄等一些同屆學子去了酒樓，之後下官就回了府邸，這些行程都是跟著大家一起，回府之後也有下人可以作證。”

  至於下人會不會包庇這點，在林清這裏還真的不用考慮。

  皇上賜給林清宅子的時候，一同也賜了許多下人，那些人都是從宮裏出來，和林清不過也就是半個月的交情，皇宮的人，肯定是不會為了林清說謊。

  溫澈點頭，“繼續。”

  “之前的大人沒有疑問，就隻剩下今日，下官到了翰林院之後，待在這裏麵修補書籍，順便還看了看畫冊，還是同昨日一樣，若是出入這個院子，自然會有下屬官員看到。”

  如此說來，林清確實沒有嫌疑。

  不過本來溫澈也沒有懷疑過他就是了，畢竟這案子……

  不知道和前幾年那些有無聯係。

  握著茶杯的拳微微收緊，溫澈抬眸，問出來的話卻很奇怪。

  “你在翰林院，有沒有……看見什麽？”

  看見什麽？

  林清了解溫澈，他絕不會問無關的問題，所以……溫澈希望自己看見過什麽？

  “下官每日就在這院子裏，不怎麽在翰林院內部走動，大人問的是什麽？”

  ‘嗒——’

  茶杯被溫澈放下，他起身，“跟著我。”

  說了一句話，就往外走。

  “大人覺得我還有嫌疑？”

  林清跟上是跟上了，但是並沒有輕易放過溫澈。

  溫澈此時，如果自己記得不錯，手邊並沒有極為擅長驗屍之人，沈子時要兩年後才能到京城……

  這應該也就是為什麽一個問話，溫澈還要親自前來的原因。

  “跟我去看屍體。”

  果然。

  林清笑，“大人說笑了，下官不過一介書生，之前大人不還勸說下官做一個清閑文官麽？”

  “……”

  溫澈停下腳步，側過頭俯視著一臉假笑的少年，玉白的臉龐盡是冷漠疏離。

  “皇上下令，要翰林院相關人員協助大理寺辦案，林榜眼把自己摘得那麽幹淨，本官想來想去，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你更沒有嫌疑，所以這是皇命，林榜眼有意見？”

  林清：“……”細思極恐。

  溫澈剛才，究竟是沒法反駁，還是作壁上觀，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入陷？

  林清不用去思考，就認定了後者。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去做沒把握的事。

  林清終於安靜下來，溫澈掃他一眼，繼續往院外走。

  “你是個好仵作。”

  涼薄的話音傳到林清耳中，林清心裏這團火突然就炸了。

  溫澈這是在羞辱她！

  寬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握拳，林清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盯住溫澈的背影，眼裏的敵意仿佛能凝練成實質。

  額角的青筋暴起，林清在硬生生的忍著這口氣。

  溫澈的地位太高，嘴上隱晦的占幾句便宜是可以，要是自己現在真的對上，這輩子都別想位極人臣。

  溫澈感覺到身後沒了腳步聲，睫毛微微扇動了一下，沒有回頭，隻說了一句反問。

  “怎麽，林榜眼要違抗皇命？”

  林清如果不動，這個名頭，定要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