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說出了這句話，林夫人感覺整個人都痛快了不少。

  她緊接著，便是一句連著一句的質問。

  “林正，你身為禮部的一司之長，現在這孩子又是怎麽回事？你的私生子？”

  林夫人強笑著，“若是私生子，身不正你就不怕有人彈劾你麽？”

  舒涵這是在給林正機會，一個讓他可以否認的機會。

  她不過是一個出嫁了的小女子，又能拿自己的丈夫怎麽辦呢？看到林清的第一眼，林夫人就氣得渾身顫抖。

  這孩子明顯要比靜兒小，她居然連丈夫什麽時候多出來了個兒子都不知道。

  舒涵望著林正，眼神很是複雜。

  若是做不到兩心相印，若是遲早都要負了自己這份情，又何必從一開始就一副情意深重的模樣？

  林夫人的手在暗中掐著自己，借著這股子疼意，才能有如此氣勢逼問林正。

  “林正，他是誰？”

  林正沒有料想到夫人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是不管她是什麽反應，這孩子他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放出去養著，更何況她不過是一個小女孩。

  “他是我的孩子。”

  林正想著舒涵可能是擔心會有林清的‘庶母’過來，繼續解釋著，“這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娘親就死了，之前一直在別的地方養著，剛才我也和你說了，養著他的人意外身亡，他無依無靠就找到了京城。”

  視線看到被自己推到一邊的林靜，解釋了一句，“他從小身體弱，我也是怕靜兒下手沒輕重……”

  有關於林清身世的地方，林正全部是按照林清所說的去說。

  現在沒辦法，隻能先這麽說了。

  林正擦了擦頭上的汗，安兄家的這個小女兒膽子也屬實太大了些，剛才她和自己所說，竟是想要一直以男裝示人。

  如果隻是為了躲避仇家，以後自己給這孩子置辦個院子住也就罷了，她居然是想要去科考做官！

  林正雖是不讚同，但是此時也隻能暫時幫林清圓著謊。

  “既是無依無靠，找個院子和下人給他住就是，難不成你想把他認回來？”

  私生子，說出去要比林正納妾羞恥的多。

  做父親的身都不正，旁人又會怎麽想靜兒？

  林正：“孩子還小……”他原本也是想把安寧當做女兒養大，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女孩啊。

  林清在一旁默默聽著這一切，心中愧疚卻又無奈。

  安家上下隻剩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也隻有林叔叔，她現在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她必須靠科舉一步步升官，這是最快的辦法，要科舉就必須得有一個清白的身份。

  前世在溫家她學到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皇帝身邊有著專門查人的暗衛司，每一屆得到功名的學子都要經過這一關才有可能得到重用，就算不說皇帝，她的那個仇家手底下又何嚐不是能人百出。

  知道了他和朝堂有關，那麽她的身份就得更加穩妥。

  沒有什麽要比一個小官的庶子更能悄無聲息的在京城紮根了。

  林清握緊了拳頭，向前一步，對著舒涵跪了下去。

  前世自己是女子，還是個嫡女身份，林嬸嬸能同意，那麽今世……

  “林……夫人，我沒有任何惡意，我來京城也隻是想有個住處。”

  今生是差在了男子身份上。

  林清想直接說她沒有要和林靜爭什麽的意思，又怕自己這個年齡說出來這種話舒涵反而懷疑，眼底掙紮了半天，隻能讓自己的態度盡可能的真誠。

  “我……”

  要怎麽辦？

  對於前世給了自己太多溫暖和美好的人，林清腦中一片空白，單薄的身軀直直的跪在地上，平時的聰明睿智此刻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少年臉色發白，跪在地上無意識的就咬緊了自己的雙唇。

  “你，你起來。”

  林正去拽林清，這是恩人的孩子，怎麽能讓她跪自己夫人？

  林正沒有拽動林清，他也沒有女兒，手下不敢用力，隻能板著臉對著舒涵。

  “反正這孩子是要住在這裏，不記在你名下，隻是庶子，至於朝堂上的事，我自有分寸。”

  和聲和氣的說了半天，舒涵還是那個態度沒有鬆口，林正再好的脾氣此時心裏也有些窩火。

  在他看來，不過是收留恩人家的孩子而已，就算舒涵不知道內情，但是他要收留一個孩子又不是什麽大事，哪裏至於讓這孩子向她下跪？

  “養他也不是不可以。”

  林夫人格外平靜，望著林清小小的身體，眸光沉沉。

  她和林正夫妻十餘年，對他再了解不過。

  她看林正這樣子，是對這件事下定了決心。

  平時家中都是自己說了算，林正這麽些年也沒有反駁過自己什麽。

  “你同意了？”

  林正沉下去的臉色瞬間回溫，眼睛亮了起來，他就知道，舒涵怎麽會容不下一個小孩子。

  林正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對妻子很是尊重，舒涵在一眾夫人之間地位雖一般但卻是被大多數人羨慕的那個。

  也就隻有林靜才能讓沒脾氣的林正變的有脾氣了。

  不過林正的脾氣再好也是一家之主，舒涵出身沒落大族心中自有幾分衡量，為了一個沒娘的孩子和林正鬧翻，不值得。

  舒涵望著還跪在地上的林清，說實話，這孩子長的並不惹人厭，甚至如果不是林正的庶子，她應當會十分喜歡這樣安安靜靜的小孩子。

  “你起來吧，不用跪著。”

  舒涵微垂雙眸，“以後也不用跪。”

  “他既然是你的私生子，你想認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他隻能記為庶子，不能記在我名下，不能和靜兒去爭書院名額，並且，不能入林家祠堂和族譜，如果我說的這些你都能答應，我便不反對留他在林家。”

  舒家沒落，為了靜兒的以後，她必須從根本上杜絕這孩子繼承家業的可能。

  舒涵本以為這些條件林正和林清不會輕易同意，林清這麽大了才回來林家，她可不想把這件事隨便定義成巧合。

  結果那兩人反倒神色一輕，齊齊應了下來。

  林正更是急忙解釋道：“我本來也沒想過讓林清記在你名下入族譜什麽的。”

  開玩笑，這可是安兄的孩子。

  林清和林正的想法一樣，林家庶子隻是她想要的一個名頭，以後遲早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所以她一開始，也沒想過入族譜。

  林夫人：“……”所以不是來爭家產的？

  打算好的話沒有說出來，林夫人默默咽了下去。

  最後隻能幹巴巴的說了一句，“累了。”便帶著林靜回了內院。

  頗有幾分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至於林清，既然不入家譜按照燕國律法不得參與家產的爭奪，暫時不足為懼。

  林夫人還沒有大度到給別人的孩子操心，這個孩子的一切，當然是丟給林正讓他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