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賊首
作者:長生千葉      更新:2020-12-27 08:34      字數:10834
  冬日的山林, 沒什麽日光,灰突突的一片。

  就在那灰敗的顏色下,突然冒起層層的濃煙, 濃煙仿佛是張牙舞爪的惡龍,不停的扭動著身軀,騰空而起, 直衝雲霄。

  黑煙之下,滾滾的火苗也不甘示弱,衝天而起, 竟是給灰敗的山林增添了一抹潑辣的顏色,如此的醒目。

  由餘順著姬林手指的方向一看, 登時大吃一驚。由餘一貫的模樣都很鎮定, 雖他年紀不大,但是見識的可比一般人都多,這不到二十年間,閱曆仿佛是別人的一輩子, 甚至是兩輩子, 經曆過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飄搖在外之後, 似乎再沒什麽能讓由餘震驚的了。

  而現在……

  由餘難得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眯著眼睛看著濃煙升起的方向,是山寨!是山寨起火了!

  由餘心頭一突,他雖不知山寨為什麽會起火,但已經知道情況不妙,看來周天子是早有準備,立刻揚手說:“撤退!”

  由餘的兵馬整齊劃一, 立刻打馬撤退, 向後撲去, 姬林的唇角輕輕一挑,沉聲說:“想跑,哪有這麽容易?”

  說著,“哧!”拔出佩劍,一夾馬腹,白色的駿馬猶如離弦之箭,從後方追趕由餘,一馬當先衝上去。

  身後的虎賁軍立刻大喊著:“殺——!!”

  “抓住賊首!”

  “抓住賊首——!”

  井峪山穀充斥著虎賁軍的高亢喊聲,還有擂鼓的聲音,大軍進發,由餘的軍隊卻快速撤退,因為熟悉地形,穿梭在山林之中。

  姬林上次就吃了奇門遁甲的陣法苦處,這次他已經得到了陣法圖,早就將這山林的奇門遁甲破了,再無甚麽顧忌,立刻催馬追上去,“唰!”引劍去削。

  由餘一手拉著馬韁,另外一手被迫引劍,“當!!”金鳴震天,二人兵器相接,姬林經過上次交手,已經知道由餘的兵器十分鋒利,絕對不能與由餘硬拚力氣,就算自己拚得過力氣,但是兵器的鋒利程度不及,還是會敗下陣來。

  姬林聰慧,習學能力也強,立刻學會了變通,他的動作靈巧,招式迅捷,快速變化,“當當當當!”接連好幾聲,正手反手來回來去的變化著,由餘想要砍斷他的佩劍,但是最多隻是將姬林的佩劍砍得卷刃而已,每次砍下去的地方都不一樣。

  由餘眯起眼睛,自覺不能和姬林纏鬥,便加速向前撲去,就在此時,突聽“殺——!!”的喊聲,這次的聲音竟然不是從山下往上傳來,而是從山上往山下傳來。

  一個馬賊士兵大喊著:“將軍!前麵有敵軍!”

  “山上怎麽有虎賁軍?!”

  “他們殺下來了!怎麽辦,我們被兩麵包圍了!”

  正如同那些馬賊士兵叫喊的,山上突然也殺出了很多虎賁軍,一時間和姬林引導的虎賁軍來了一個上下夾擊,兩麵包抄。

  由餘可不知道,其實姬林不過是“誘餌”而已,他和祝聃領兵來到井峪山穀,假意來交贖金,祭牙和公孫子都則是帶著兵馬偷偷從側麵迂回上山,因為他們得到了奇門遁甲的陣法圖,所以根本不害怕陣法,而山戎馬賊自覺山林有陣法保護,虎賁軍是萬萬無法上山,所以山間的看守很鬆懈,祭牙和公孫子都上山根本無人阻攔,十分順利便直接撲入了山戎馬賊的賊窩大本營。

  此時此刻,祭牙和公孫子都已經救了祁律,一把火燒了山寨大本營,押解著那些鬧肚子“奄奄一息”,無心應戰的山戎士兵下山,滿載而歸。

  祁律並著虎賁軍下山,正好迎上了想要逃跑的由餘。

  由餘大吃一驚,那吃驚的模樣,竟然比方才還要駭人,不為別的,正因為凡太子!

  凡太子一襲白衣,坐在駿馬之上,眼看到迎麵而來的由餘,眼睛一眯,“唰!”抽出佩劍,不退反而迎了上來。

  白色的衣衫翻飛,分明是一張溫柔麵孔,分明是一副柔弱的身板,而此時卻充斥著一股淩厲和果決。

  由餘見到凡太子衝過來,愣了一下,失去了先機,銀光一閃,凡太子的長劍已經削過來,由餘連忙向後一樣,“唰!”隻覺得鬢發一鬆,頭冠竟然被凡太子一劍削了下來,由餘的鬢發徹底散落,直接披散而下。

  黑色的鬢發被鋒利的長劍削落,仿佛是枯冬的落葉,飄悠悠的掉落下來,幾乎迷了由餘的眼睛。

  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由餘棱角分明的麵頰,仿佛濾去由餘麵孔上滄桑的老成,更像由餘青澀的年紀,卻一點兒也不會顯得由餘溫柔,襯托著他那雙淩厲的虎目。

  由餘沙啞的說:“你會武藝?”

  凡太子手中長劍一甩,說:“試試不就知道了?”

  說著,“當——”又是一聲,二人兵器相接,快速的交纏在一起。

  姬林本想繼續追擊由餘的,但一眼就看到了祁律,當即什麽也顧不得,立刻催馬衝過來,來到祁律跟前,不等馬匹停穩,一個翻身跳下來,直接將祁律咚一聲抱在懷中,死死摟著。

  姬林的嗓音沙啞的說:“太傅,林兒可見到你了。”

  祁律可算是感覺到了比祭牙更熱情的人了,姬林身材高大,手勁兒可比祭牙大得多,死死抱著祁律,一時間仿佛要將祁律融入血肉一般。

  祁律連忙回手摟住姬林,似乎在安慰姬林一般,說:“天子,咱們不是昨日晚上才見的麽?”

  姬林一陣無奈,祁律說的是小土狗,雖然的確是昨日晚上才見的,但是祁律落在賊人手中,姬林還是很擔心,說起小土狗,姬林便記起來了,昨日被祁律占了許多便宜,祁太傅總是喊自己兒子,一時改不了口。

  這邊兩個人“久別重逢”,虎賁軍已經席卷了由餘的兵馬,由餘想要帶兵逃跑,但是來不及了,被虎賁軍前後夾擊,他們的兵馬人數太少,就算訓練有素,十分精良,也抵不過數量上的碾壓。

  “嘭——”一聲,祁律一個沒注意,便聽到一聲重響,定眼一看,由餘竟然被凡太子斬落下了馬背,祁律吃驚的說:“凡太子的武藝這般驚人?”

  方才姬林追趕由餘,一番交手之下,由餘雖然沒有辦法甩開姬林,但是兩個人打得也算是難解難分,而如今凡太子竟然將由餘直接斬落下了馬背,其實並非凡太子的武藝有多驚人。

  凡太子的武藝遠遠不及姬林,也沒有姬林身材高大、體力驚人,全是因著凡太子了解由餘。別忘了,凡太子在山寨裏潛藏了三個月,若說誰最了解由餘,那恐怕就是凡太子了,由餘每日練武,凡太子都記在心裏,他一直深藏不露,可不隻是偷盜了奇門遁甲的陣法圖這麽簡單,還研究了由餘的武藝路數,可以說由餘一出手,凡太子就看透了他的下一招,早有準備,由餘怎麽能不栽在凡太子的手心裏?

  由餘從馬背上翻落下來,一臉吃驚的盯著凡太子,凡太子已經催馬而來,高居在馬背之上,“唰!”劍尖準確的抵在由餘喉結上,聲音平穩又溫柔,卻比平日的溫吞增加了一份果決,說:“押起來。”

  虎賁軍快速衝上,好幾個長戟瞬間刺過來,編織成了一張大網,將由餘押在中間。

  不隻是由餘,他的士兵也全都被虎賁軍押了起來,井峪山林慢慢平息下來,從混亂變成一邊倒的碾壓局麵,可以說一場戰役,風馳電掣一般的便結束了。

  由餘眯著眼睛,緊緊盯著馬背上的凡太子,說:“你到底是甚麽人?”

  由餘並不傻,而且還很聰明,凡太子一直都偽裝成醫官的模樣,又乖順又溫柔,從來不知反抗,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如今卻突然改變了模樣,撕去了溫吞的偽裝,由餘忽然明白,中計了。

  凡太子低頭俯視著被扣押起來的由餘,唇角挑起一抹笑容,淡淡的說:“以你山戎馬賊的身份,根本不配與我問話。”

  隨即吩咐身後的虎賁軍,說:“綁起來,綁結實點。”

  “敬諾!”

  由餘便眼睜睜的看著虎賁軍上前,用繩子將自己的雙手綁在身後,綁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是怕他跑了一半。

  祝聃立刻前來向天子稟報,說:“天子,井峪山林中的馬賊已經悉數抓獲。”

  公孫子都也稟報說:“天子,山寨中的馬賊也盡數俘虜,正在押解下山。”

  姬林笑著說:“好,有勞各位愛卿了。”

  眾人剛說完,便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原是山寨中的那些馬賊被押解下來了,成群結隊的人,全都向由餘一樣,雙手背在身後,被五花大綁著,繩子串成一條線,一個個排隊往山下走,馬賊俘虜的隊伍綿延在山路上,那架勢就好像國慶中秋太行山一日遊似的,密密麻麻全都是人流。

  被五花大綁的馬賊嘴裏罵咧咧的,推搡著往山下走,一個個臉色慘白,畢竟他們還在鬧肚子,肚子仍然很疼,拉的都要脫水了,臉色自然不怎麽好看。

  那些馬賊見到由餘,登時就想起了祁律挑撥離間的話,祁律說的頭頭是道,如果不是由餘背叛他們,虎賁軍又是怎麽破解的奇門遁甲之術呢?

  馬賊們絕對想不到,是凡太子臨摹了奇門遁甲的陣法圖,交給了祁律,然後祁律半夜又將陣法圖交給了小土狗,最後由小土狗叼著陣法圖下山。

  至今為止,祝聃也不知道天子是如何破解奇門遁甲的,他隻知道今日一大早,天色剛剛蒙蒙亮,天子便急匆匆的來叩門,臉色非常嚴肅,把陣法圖交給他,讓他立刻按計劃行事。

  這其中彎彎繞繞的小道道兒,怕是馬賊們想破了腦袋,也是想不出來的,再加之祁律的挑撥離間,那些馬賊本就不相信由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時就更加深信不疑,由餘就是那個叛徒。

  如今他們見到了叛徒,氣的一張煞白的臉色漲紅,大吼著:“由餘!!你這個周人的狗!!是你——!叛徒!是不是你把陣法圖交給了周人?!好你個由餘,早知你是周人的狗!!”

  “由餘你竟背叛大王!你不得好死!”

  “早知就斬了你這周人的狗!”

  “你這周人的喪家犬!”

  由餘一聽那些馬賊的謾罵,起初還沒有聽懂,不過後來是聽懂了,原來那些馬賊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聯合虎賁軍坑害他們,以為自己出賣了陣法圖,所以才導致了虎賁軍衝上山,燒毀了山寨。

  由餘眯著眼睛,冷喝說:“我由餘頂天立地,從沒有出賣過任何人!”

  “我呸!”

  “事到臨頭,竟然還要狡辯!”

  “倘或不是你出賣我們,周人是怎麽打上山的?!”

  “由餘,你這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奇門遁甲的陣法隻有你會,周人是怎麽破解的?!”

  由餘眼眸一動,立刻看向凡太子,似乎終於明白了過來,他剛要說話,祁律卻突然跳起來,動作飛快,直接撲上去,不由分說,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就見祁太傅突然一把扯開由餘的腰帶。

  由餘沒有介胄,隻是一身粗衣,腰上橫著一條四指寬的粗腰帶。祁律的動作異常“野性”,豪放粗野的將由餘的腰帶一扯,衣帶扯開,瞬間便散了架,露出由餘肌肉流暢的胸口,胸肌上竟然還有幾條新鮮又曖昧的抓痕。

  姬林突然見到祁太傅衝上去扯由餘的腰帶,腦海中轟隆一聲,吃味兒的勁頭可不小,差點自製“黑/火/藥”原地爆炸。

  然而下一刻……

  祁太傅手疾眼快,扯下由餘的腰帶之後,立刻塞進由餘的嘴巴裏。

  “我……唔!?”

  由餘想要辯解的話瞬間被吞了回去,腰帶堵在嘴裏,根本吐不出來,由餘的嗓音變成了“唔唔唔唔”和“唔唔唔唔”,別說是虎賁軍了,山戎馬賊也聽不懂由餘說的是什麽。

  祁律做完這一係列匪夷所思的動作之後,拍了怕自己的心口,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畢竟由餘背叛山戎馬賊,本就是祁律的挑撥離間,祁律唯恐由餘一開口給解釋清楚了,這樣還怎麽繼續挑撥由餘和山戎?祁律可是要把由餘拐到自己這個陣營來的。

  由餘敞胸露懷,不可置信的盯著祁律,似乎覺得祁太傅這個作風一點兒也不像太傅,反而像個市井無賴!

  無錯,祁太傅的做法永遠都是這麽的“劍走偏鋒”,如果把祁太傅的做法比作一種美味兒,那絕對不是清雅的淮揚菜,也不是講究的本幫菜,而是臭香臭香的臭豆腐和螺螄粉……

  祁律堵住由餘的嘴巴,拍了拍手,說:“行了,別廢話,全都帶走。”

  在由餘虎目的瞪視之下,虎賁軍押解著馬賊俘虜,源源不斷的走出井峪山林,往凡國的邊邑城門而去。

  凡國的國君已經迎在城門口了,他聽說了天子大獲全勝的消息,激動不已,凡國如此一個小國,這可是他們第一次戰勝山戎馬賊。

  邊邑的城門口圍堵著許多人,凡伯領著卿大夫們,還有當地的百姓,全都在門口迎接。

  天子的車駕堪堪過來,百姓們猶如潮水一般,紛紛下跪,也不知是誰第一個下跪的,緊跟著便有第二個,第三個,第二十個,第三十個百姓紛紛跪下,自發的為凱旋的隊伍磕頭。

  生活在凡國邊界上的百姓常年被搶掠,不種田被餓死,種田被搶走,也會被餓死,已經形成了惡性的循環,而凡國的國君也沒有能力剿滅山匪,如今天子的出現,就仿佛是神明一般,百姓們怎麽可能不感激。

  “恭迎天子凱旋!我王萬年!”

  “恭迎天子凱旋——”

  “我王萬年——”

  “我王萬年!”

  山呼的聲音一聲接一聲,響徹了偏僻的小邑,不停的在空洞的天空中盤旋著,回蕩著。

  凡伯見到天子蹬下輜車,立刻跪地迎接,叩首說:“恭迎天子凱旋!”

  姬林今日心情大好,燒了匪寨,俘虜了馬賊,還將祁律接了回來,祁太傅毫發無傷,也沒有受到什麽驚嚇,姬林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姬林說:“凡公請起罷。”

  祁律笑著說:“凡公請看,這是何人?”

  他說著,展開袖袍,凡國國君衝著祁律引導的方向一看,登時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吃驚,顫巍巍的說:“廖……廖兒……?!”

  凡太子跟隨著凱旋的隊伍,押解著馬賊一同回了小邑,由餘五花大綁,嘴巴裏還堵著衣帶,便聽到凡國國君的大喊聲。

  由餘眯著眼睛,順著凡伯的目光看過去,他口中的“廖兒”,不就是站在由餘身邊,潛伏在山寨中三個月,都沒有被發現的周人醫官麽?

  由餘發現凡太子之時,凡太子奄奄一息,整個戰場隻剩下凡太子一個人,由餘出於不忍心,將凡太子救了回去,他本以為凡太子隻是一個軍醫,但是萬沒想到,這個逆來順受的軍醫,竟然是凡伯的兒子。

  何止是兒子,公子廖乃是凡國的太子!

  凡伯還以為兒子早就死了,而且死了三個月有餘,哪知道今日卻重新見到了兒子,一時間傻了眼。

  凡太子立刻迎上去,大步跑過去,“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說:“君父,兒子不孝,讓君父擔心了。”

  凡伯又驚又喜,顫巍巍的把凡太子扶起來,說:“廖兒……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起來,起來!”

  凡國可謂是皆大歡喜,由餘則是吃驚不已,醫官竟然變成了太子……

  眾人進了小邑,立刻回到了館驛之中,姬林二話不說,拉著祁律急匆匆便進了屋舍。

  祁律都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天子來了一個標準的壁咚,天子低沉的嗓音說:“太傅,受傷沒有,快讓寡人看看。”

  祁律笑著說:“天子不必擔心,律沒有受傷,多虧了凡太子,在山寨之時,凡太子多番照顧,律無事的。”

  姬林點點頭,鬆了口氣,說:“當真是多虧了凡太子,等明日寡人便重重獎賞這位凡國太子。”

  姬林雖這麽說著,還是不停的查看著祁律,祁律無奈的說:“天子,別看了,律當真沒有受傷。”

  何止是沒有受傷,祁律今日早上還睡了個懶覺,將近正午才醒的。祁律這個人不認床,躺在賊窩裏竟然也睡得十足香甜,完全沒有一點子負擔。

  姬林沙啞的說:“不行,寡人便時要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的檢查。”

  祁律聽著天子那性感又低沉的嗓音,近距離的凝望著天子俊美又荷爾蒙側漏的麵容,一時間腦抽,嗓音比腦袋反應要快,輕聲說:“天子,想怎麽檢查?”

  祁律說完,登時後悔了,因為天子的眼神突然陰狠起來,彌漫著一股狠毒,仿佛是一頭野狼,死死盯著祁律這隻小綿羊。

  姬林眯著眼睛,眼神深沉,仿佛僅憑眼神便能將祁律撕碎,一句話不說,簡直是人狠話不多的典範,突然低下頭來,兩個人站在昏暗的屋舍角落不停的交換著吐息。

  祭牙走進館驛,心中也擔心祁律有沒有受傷,便來到祁律的屋舍門口,他剛要叩門,“咦?”了一聲,說:“門怎麽開著?”

  方才姬林拉著祁律走進去的太急,根本沒有來得及關上舍門,這會子祭牙過來,便看到大門開著一條縫。

  祭牙伸手將門推開,說:“兄長,你在麽?”

  祁律嚇得一個激靈,他正沉迷在天子的顏值之中不能自拔,突然聽到祭牙的聲音,嚇得一抖,直接碰翻了旁邊案幾上的擺設。

  嘭——

  屋舍裏沒有人應聲,卻突然傳來一聲重響,祭牙皺起眉頭說:“不會是遭賊了吧?”

  他說著,果斷邁開大步走進了屋舍,屋舍裏沒有點燈,環境十分昏暗,一眼根本看不到頭,祭牙走進來,便看到倒在地上的擺設,咕嚕嚕的滾過來。

  而此時此刻,祁律和姬林藏在屏風之後,與祭牙隻有幾步遠的距離,祁律頭一次感覺如此羞恥,眉心緊緊鎖在一起,死死抓緊姬林黑色的衣袍。

  “怎麽回事?”祭牙的聲音傳來,說:“沒人啊?”

  “兄長?不在麽?”

  祭牙又喊了兩聲,終於放棄了,將掉在地上的擺設撿起來,放在案幾上,祁律藏在屏風後麵,甚至看到了祭牙露出來的袖袍,嚇得更是不敢出聲。

  祭牙沒有發現端倪,很快離開了屋舍,還“嘭!”一聲,給祁律“貼心”的將舍門關上。

  祭牙離開的一瞬間,祁律狠狠的呼出一口氣來,卻聽到姬林嗬嗬的笑聲,說:“太傅竟然也會如此緊張?”

  祁律狠狠瞪了一眼天子,說:“你進來怎麽不關門?”

  姬林不回答他,而是在祁律耳邊輕聲說:“太傅這樣好像偷情呢。”

  不等祁律回答,姬林一把將祁律抱起來走到榻邊,低沉的說:“那林兒要繼續偷了。”

  祁律:“……”惹不起惹不起,天子這隻小奶狗當真是惹不起!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或許就是這個道理,兩個人折騰了一番,已經快要到午夜了,祁律是一根指頭都抬起不起來,反而天子一臉饜足,“吃飽喝足”之後成功的從大野狼狀態切換成了小奶狗,摟著祁律“撒嬌”。

  祁律累得不行,想要倒頭便睡,腦海中突然一轉,眼睛鋥亮的說:“天子,讓律來一次罷?”

  姬林心中警鈴大震,仿佛戰場擂鼓一樣,驚訝的看著祁律,祁太傅都這麽累了,竟然還有“非分之想”?難道是寡人不夠用功?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子夜了,祁律雖然很累,但是心裏打著壞主意,等一會子天子變成了小奶狗,嘿嘿,還不是讓本太傅為所欲為?

  姬林被祁律那又疲憊,又不懷好意的眼神緊緊盯著,登時感覺後背發麻,頭皮發麻,渾身發涼,冬日的夜風都沒有這般透骨過。

  聰慧的天子立刻急中生智,為了避免一會子午夜自己無力反抗被祁太傅欺負,姬林便苦口婆心的說:“太傅不是最怕麻煩麽?這檔子事兒主動太麻煩了。”

  “很麻煩麽?”祁律一臉不解,心想著當真如此麻煩?那麽麻煩天子竟然還樂此不疲?

  姬林使勁點頭,蹙著眉心,一本正經,有句話說得好,顏值即正義,雖然天子也學會了花言巧語,但因著顏值太高,那正義感突破天際,說:“實在太麻煩了,真真兒的麻煩,十足的麻煩。”

  祁律聽著“麻煩麻煩”,幾乎被洗腦了,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麻煩的事情,聽著天子給自己洗腦,突然覺得好累啊,加之他本就很疲憊,終於抵不住困意,還沒到子時,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祁太傅不喜歡古人“高枕無憂”的頭枕,便習慣性的枕著天子的胳膊,真皮、柔軟、“記憶棉”,還相當保溫,冬天枕剛剛好,睡得十足香甜。

  姬林摟著祁律,鬆了口氣,親了親他的額角,輕聲說:“太傅,好眠。”

  祁律睡得很香,雖然在賊窩裏睡覺,也不妨礙祁太傅的懶覺,但是睡眠質量那是不一樣的。

  天子為了不打攪祁律睡懶覺,胳膊一動不動,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祁律睡得十足安穩,陽光從室戶曬進來,因為是向陽的方向,冬日的陽光很容易的便傾灑進來,曬在祁律的眼皮上。

  姬林早就醒了,一看這情況,連忙抬起另外一隻手,大掌遮在祁律的眼睛上,給他擋住陽光。

  祁律又睡了一會子,終於是醒了過來,慢慢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個俊美又貼心的小奶狗。天子一動不動,仿佛如臨大敵的幫自己擋住陽光,一點子也不泄露下來。

  祁律睡了一個自然醒,一醒過來便看到天子僵硬的模樣,不由嗤的一聲輕笑出來,因著是剛剛醒過來,眼眸中還帶著一絲絲惺忪,順口說:“林兒好可愛,可愛到太傅想要親親林兒。”

  姬林任勞任怨的給祁律擋陽光,哪知道祁太傅沒睡醒,一開口竟然調戲自己,姬林哪裏能忍得了,沙啞的笑著說:“太傅,隻是想可不行,要付諸行動。”

  祁律剛才沒完全睡醒,這會子後知後覺,兩個人剛要親密一下,便聽到祭牙的大喊聲:“兄長!!兄長——大事不好了!”

  “兄長!!你在嗎?!”

  姬林聽到祭牙的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畢竟祭牙是姬林的“前任情敵”,祭牙還總是喜歡粘著祁律,天子已然“忍他很久”了。

  姬林說:“無需理會,他不敢進來。”

  祭牙在外麵大喊,姬林不讓祁律理會祭牙,哪知道下一刻,“嘭!!”一聲,是舍門的響聲,祭牙竟然直接踹開門衝了進來。

  祭牙急匆匆大步跑進來,一路大喊:“兄長?!兄長你在……”不在?

  他的話還沒說完,登時愣住了,一臉的瞠目結舌,整個人從炸毛的鵪鶉,變成了一隻木雞,呆若木雞的瞪著榻上的二人。

  祭牙手指顫抖的指著姬林,說:“天……天子?!你怎麽在我兄長的榻上?!”

  祁律:“……”這句話問得好!弟親從來沒有這般犀利過……

  姬林臉色鐵青,祁律還沒早起,姬林連忙拉過錦被給祁律罩上,黑著臉盯著祭牙。

  祭牙呆在原地,腳底下跟生了釘子一樣,一臉醒不過夢來的樣子,外麵的公孫子都見到祭牙衝進去,趕緊也跟了進來,一句話沒說,直接將祭牙一把扛起來,給扛走了。

  祭牙沒有反抗,被公孫子都扛出來,這才反應過來,一臉木訥的說:“這……這甚麽情況?”

  祁律趕緊起來洗漱,說:“不知道弟親有什麽急事。”

  姬林吃味兒的厲害,寡人的太傅差點子便被祭牙給看了去,還是有些小脾性的,說:“祭小君子能有甚麽正經事兒?”

  雖這麽說,二人還是趕緊洗漱更衣走出來。

  祁律一出來,祭牙立刻又炸了,大喊著:“兄長!兄長大事不好了!”

  祁律說:“弟親慢慢說。”

  祭牙這才捋順了呼吸,說:“齊國!齊國的使團,國女、公孫,全都不在山上!”

  “甚麽?”姬林跟著走出來,便聽到了這句話,方才他還說祭牙不可能有甚麽正經事,哪知道這件事情非但正經,而且十足正經。

  姬林皺眉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公孫子都拱手說:“昨日子都奉命搜查山寨,鄭國的兵馬和虎賁軍都回話說,從山寨帶下的俘虜之中,並沒有齊國的使團,更沒有齊國的國女和公孫。”

  齊國的國女和公孫無知不在山寨裏?

  祁律連忙說:“快把凡太子請來。”

  凡太子急匆匆趕來,拱手說:“廖拜見天子,見過祁太傅。”

  祁律說:“凡太子,今日請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在山寨之中,你可見到了齊國的國女和公孫?”

  凡太子蹙眉搖頭,說:“不曾見過。”

  “不曾?”姬林冷聲說:“那不成由餘根本沒有擄劫齊國的使團?”

  祁律搖頭說:“這不可能,當時齊國的士兵全都看見了,天子忘了麽,咱們在小邑的城門下,還和由餘打過一次照麵。”

  的確是由餘擄劫了齊國的使團,然而使團並沒有在山上,那隻有一種可能性,祁律眯著眼睛說:“由餘把齊國的使團藏在了別的地方。”

  姬林冷笑一聲,說:“看來寡人真是小看了他。把人帶過來。”

  祭牙和公孫子都立刻去提由餘過來審問,眾人進了館驛的議事大堂,便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音,由餘一身粗衣,披頭散發,手上腳上纏繞著厚重的鎖鏈,脖頸上叩著枷鎖,在重重的虎賁軍看守下,走進了議事大堂。

  由餘的模樣還和昨日一樣,披頭散發,頭冠被凡太子打掉了,長發雖然遮住了由餘麵目的棱角,但並沒有讓他顯得溫柔,隻是平添了一絲年輕的氣息罷了,仍然十分銳利。

  由餘走進來,傲慢地站在議事大堂之中,目光微微轉動,在凡太子身上停頓住。

  凡太子日前的身份是醫官,而如今他已經恢複了凡國太子的身份,一身太子的長袍裝束,頭束玉冠,風度翩翩,加之俊美的容顏,溫柔的性子,讓人一眼忘俗。

  由餘的目光緊緊盯著凡太子,沙啞的說:“你是凡國的太子,是了……我早該想到的。”

  凡太子一點子也不想和由餘敘舊,腰身挺拔,配著長劍,伸手搭在劍柄上,淡淡的說:“由餘,你將擄劫而來的齊國使團,安置在何地了?”

  由餘輕笑一聲,一點子也不吃驚,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們會有一問,說:“安置在一個你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由餘這麽說,顯然是承認了,齊國的使團的確被他藏了起來。

  祁律笑著說:“由餘將軍,這樣罷,你告訴我們使團在哪裏,把齊國的使團放了,如何?”

  由餘看向祁律,說:“祁太傅智勇雙全,由餘以為,你們根本不需要由餘,也能找到齊國的使團。”

  他說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說:“是了,我險些忘了,齊國使團安置的地方十分荒涼,也沒有飲食,倘或拖延個兩三天,也不知道使團那些金貴的大夫們禁不禁得起饑餓。”

  “由餘!”姬林“嘭!”狠狠拍了一掌案幾,說:“你如今已經是敗軍之將,竟還有膽量頂撞寡人?”

  由餘的表情很鎮定,說:“由餘是刀口上舔生活的人,早在幾年前流亡之時已經死了,如今是半個死人,天子您說,由餘還有甚麽敢不敢的?”

  姬林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說:“怎麽,難不成你是放不下那些燒殺搶掠的山戎馬賊?寡人便與你說了罷,在那些山戎賊子眼中,你已經是一個叛賊了,他們從始至終就沒有相信過你,如今不過一兩句閑言碎語,更猜測與你,你還當自己是山戎人麽?他們從來沒把你當成自己人看過。”

  “不,”由餘輕笑了一聲,他的笑聲十分沙啞,似乎聽到了什麽頑笑,說:“我從未把自己當成戎人看過。”

  姬林不知他是什麽意思,冷笑說:“怎麽,你如今又肯做周人了?”

  由餘卻淡淡的說:“周人?由餘身份地位,猶如草芥,在你們這些貴胄眼中,由餘何曾被當成一個人來看過?!”

  由餘冷笑一聲,說:“你們不必多話了,今日我由餘落在你們手上,要殺要剮隨便,至於齊國的使團……有本事便自己去找,休想從我口中套出隻言片語。”

  “好!”姬林冷冷的說:“寡人成全你!”

  姬林的性子也是火爆的,別看他平日裏像一隻小奶狗一般,年紀也不大,但祁律知道,天子的性子最是火爆,其中還有一些衝動,加之他已經成為了天子,登上了萬人之上的席位,骨子裏自然有一些高傲在其中,哪裏能聽得由餘這樣的頂撞?

  姬林冷聲說:“來人,先賞他三十鞭子,寡人倒是要看看,是鞭笞之刑厲害,還是他的嘴巴厲害。”

  虎賁軍立刻衝進來,取來了鞭笞的鞭子,鞭子上掛滿了倒鉤倒刺,別說是三十鞭子了,這種鞭子打下去,便是十鞭子就能要了半條命,倘或二十鞭子抽下去,絕對足夠祁太傅來一盤炒肉絲了。

  虎賁軍壓住由餘的手臂,將他的粗衣扯下來,袒露出滿是傷疤的後背,舉起倒刺的鞭子便要抽下來。

  祁律死死皺著眉,由餘這模樣,必然是故意激怒天子的,想來他的性子和天子一樣,都火爆的厲害,簡單來說就是吃軟不吃硬,凡太子知所以可以順利潛伏在由餘身邊,就是摸準了由餘這個性子。

  而如今天子和由餘兩個暴脾氣衝在了一起,瞬間便要爆炸。

  祁律立刻長身而起,說:“且慢,不要行刑!”

  祁律突然阻攔行刑,虎賁軍一鞭子差點打到了祁律,連忙收回鞭子,眾人全都吃驚的看向祁律。

  由餘跪在地上,慢慢抬起頭來,黑色的長發垂在他的麵目兩邊,襯托著由餘俊美卻張狂的麵容,唇角挑起一抹笑容,說:“怎麽,太傅心疼我了?”

  祁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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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問:今日太傅傅反攻成功了嗎?

  答:日常失敗。

  問:今日太傅傅沾花惹草了嗎?

  答:日常花心。

  祁·大豬蹄子·律:如何改變被害風評,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