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得罪廚子和醫官
作者:長生千葉      更新:2020-12-27 08:34      字數:11013
  “凡國太子廖, 見過祁太傅。”

  祁律眯著眼睛說:“凡太子?”

  那溫柔的醫官拱手說:“事出有因,未能向太傅坦誠身份,還請太傅見諒。”

  溫柔的醫官突然搖身一變, 紅色的胎記變成了族徽,從一個醫官,變成了凡國三個月前戰死沙場的太子。

  祁律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 不過……

  凡太子的身材的確很好, 臉麵生的也溫柔好看, 加之他溫柔的氣質,彬彬有禮,給人一種溫吞又需要保護的氣息, 柔弱又漂亮,但凡太子這一身的曖昧痕跡,令祁律眼皮有些跳。

  祁律咳嗽了一聲,說:“天氣冷, 太子還是先把衣裳穿上罷。”

  凡太子手臂一震, 將衣袍套上, 表情十分平靜, 沒有一點子不好意思,似乎看透了祁律的疑惑, 說:“不瞞祁太傅, 三個月前,廖領兵迎擊山戎馬賊, 但是在井峪山林遭到了馬賊的伏兵,當時我凡國軍隊大亂……”

  凡國軍隊不熟悉井峪山林的地形, 而且凡國的軍隊大多是車兵, 凡伯派出了最精良的軍隊, 而也恰恰是這最精良的軍隊,害了軍隊本身。

  凡伯派出的都是重兵,車馬沉重,衝擊力極強,本想威懾山戎馬賊,但是萬萬沒想到,井峪山林這個地方道路崎嶇,又是山穀,因此根本不適合車兵作戰,反而適合步兵作戰。

  凡國的車兵在這裏根本無法大展拳腳,反而因為戰車沉重,屢屢翻車,士兵相繼從戰車上翻落下來,結果可想而知,山戎馬賊大軍一到,凡國的軍隊亂作一團,根本無心應戰。

  三個月前的一役,凡國輸的十分慘痛,山戎馬賊重創凡國,將裝備糧草全都搶了回去。由餘因著是周人出身,雖然已經在山戎做了大夫,但是說到底,山戎人沒有一個相信由餘的,再加上由餘這個人總是“心慈手軟”,不肯對老百姓下手,最多是搶掠糧食,從不殺人放火,所以對抗凡國的戰役,幾個馬賊頭領都沒有讓由餘參加,由餘隻是負責最後清理戰場。

  由餘的隊伍來到戰場,看到的便是一片殘垣斷戟,在屍骸之中他發現了一個活人,那就是凡國太子廖。

  凡太子當時奄奄一息,被堆在屍體堆裏,險些就要被活埋,由餘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將他從屍體堆裏拉了出來。

  凡太子輕描淡寫的說:“由餘不知廖的身份,將廖帶到了山寨之中。”

  雖然凡太子輕描淡寫,但祁律已經想象到當時的慘烈,凡太子麵目還是異常平靜,說:“因著廖懂得一些醫術,便謊稱自己乃是凡國的軍醫,山戎馬賊一直沒有發現廖的身份。”

  凡太子想要逃離這裏,但是他發現不切合實際,因為這附近都是由餘設下的奇門遁甲,隻要有奇門遁甲,他就無法下山。

  凡太子一直潛伏在山寨裏,就是想要偷盜奇門遁甲的陣法圖,然後下山為凡國通風報信。

  凡太子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張小羊皮,塞在祁律手中,說:“太傅,這是由餘白日吩咐重新改變的陣法圖,廖謄畫了一份。”

  祁律將那張小羊皮接在手中,他是看不太懂的,畢竟奇門遁甲這種東西,對祁律來說實在太高深莫測了。

  凡太子突然眯了眯眼睛,說:“外麵換崗的守衛來了,恕廖無禮,以防被人發現,現在便要離開了。”

  凡太子前來表明身份,白日裏有守衛在門外守著,根本不方便說話,如今換班的守衛馬上就要到來,凡太子也不宜久留,立刻推開室戶,從室戶竄了出去。

  很快就聽到門外傳來馬賊守衛的抱怨聲:“怎麽回事?人去哪裏了?咱們還沒來換崗,那兩個孫子怎麽就走了?”

  “倘或俘虜跑了,就唯他們是問!”

  “哐!”隨著守衛的叫囂聲,一聲巨響,兩個守衛直接踹開門,似乎要查看祁律有沒有跑掉。

  祁律躺在榻上,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那兩個守衛一看,眼見祁律沒有跑掉,這才撞上門繼續罵罵咧咧。

  凡太子從祁律的屋舍離開,很快便往由餘的屋舍而去,夜色已經深了,萬籟俱靜,沒有一點子聲音。

  “吱呀——”

  凡太子輕輕的推開舍門,悄聲走進去,他的動作仿佛一隻靈動的貓咪,腳步很輕,來到榻邊上,輕輕上了榻。

  榻上的年輕男子還在熟睡,閉著眼目,呼吸十分平穩,就在凡太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躺下來之時,由餘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目猶如老虎一般,根本沒有半點子惺忪,仿佛早就醒了。

  凡太子心裏咯噔一聲,便聽到由餘沙啞的聲音說:“去哪裏了?”

  凡太子心中狂跳兩下,麵色卻十分鎮定,一下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溫柔和順從,輕聲說:“小人……去清理了一番。”

  黑暗中,由餘的目光陰森森的盯著凡太子,凡太子極力鎮定下來,不露出一絲端倪,由餘盯著他看了一會子,突然說:“好涼。”

  說著,將凡太子擁入懷中,凡太子輕聲說:“天氣越發的寒冷了,小人才去沐浴,自然是涼的。”

  由餘在他耳邊輕聲說:“想不想暖和起來?”

  凡太子的麵容登時有些僵硬,不過很快恢複了自然,輕聲說:“隻是,將軍的傷……”

  由餘的聲音極其沙啞,回響在昏暗的屋舍中,說:“無妨。”

  祁律聽到“哐!”一聲,是守衛將門撞起來的聲音,那兩個人守衛一直罵罵咧咧的在門外聊天,祁律翻了個身,偷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守衛根本沒有任何察覺。

  祁律連忙坐起身來,將那張奇門遁甲的陣型圖拿出來看,但是左看右看,祁律壓根兒連哪邊是正,哪邊是反都不知道,更別說看懂奇門遁甲了,這對祁律來說,比英語還要可怕。

  祁律看不懂奇門遁甲,為今之計是盡快將奇門遁甲的陣型圖送下山去,可是如何才能送下山去?自己現在是俘虜,而且是重點俘虜對象,山戎馬賊還想用祁律來勒索天子,對祁律是嚴防死守。

  凡太子雖然已經打入了敵人內部,但是顯然山戎馬賊對凡太子是不信任的,否則三個月了,凡太子怎麽還在山上,如果一旦有空隙,凡太子肯定會帶著陣型圖離開。

  祁律有些苦思冥想,到底該怎麽才能把陣型圖送下山去了,如果沒有陣型圖,別說是凡國的軍隊,就是精銳的虎賁軍,也沒有辦法打上山來,山戎人不隻是綁架了祁律,還綁架了齊國的國女和公孫無知,國女和公孫無知要怎麽解救?

  祁律正在思考,突聽“哢……”一聲,不是從舍門傳來的,而是從室戶的方向傳來的,祁律立刻回頭一看,就見到室戶竟然自己打開了。

  大黑夜的,仿佛是鬼片一樣,室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猶如野獸的大嘴,一點點,一點點的張開,泄露出屋舍外更加漆黑的黑夜。

  室戶就這樣,沒人動他,仿佛自帶鬼片特效,慢慢打開,隨即一個灰溜溜,有點土的影子從頂開的室戶突然冒出頭來。

  狗兒子!?

  祁律險些喊出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看了看左右,幸虧沒有驚動門外的守衛。

  那自帶鬼片特效的,哪裏是什麽窗戶,而是小土狗本狗!

  小土狗的腦袋一點點頂開室戶,兩隻前爪扒著室戶,使勁踹腿兒,捯飭了好幾下,但是因為後腿太短了,根本爬不進來,一時間竟然尷尬的掛在了室戶上,被半開的窗子夾在中間。

  祁律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不得,立刻將小土狗解救下來,抱住小狗子,將室戶推開一點,把掛在室戶上的小狗子抱下來,繼而輕輕的合上室戶,動作非常輕,生怕驚動了外麵的守衛。

  祁律壓低聲音,做賊一樣說:“兒子,是你嗎?”

  他生怕認錯了小土狗,畢竟小土狗的品種很普通,這裏是馬賊的賊窩,按理來說小土狗應該在山下才對,怎麽會突然上山來了?

  小土狗聽到祁律的話,撇了撇嘴巴,竟然點了點頭。

  祁律驚訝的說:“兒子,真的是你,你怎麽上山來的?”

  小土狗用小爪子比劃著,特別忙叨,但是祁律一點子也沒看懂,畢竟狗語實在是太高深莫測了。

  的確是姬林。如今已經午夜了,姬林從天子變成小土狗,自從祁律被擄走之後,眾人一直在盤問俘虜,也試圖上山,但是山上的奇門遁甲已經變化了,隊伍迷失在了山林之中,怎麽也找不到路,最後不得已退了回去。

  小土狗因為擔心祁律的安危,便大半夜一個人,不,一隻狗自己跑出來。

  這奇門遁甲的陣法雖然神奇,但小土狗驚訝的發覺,自己竟然沒有迷失在山林之中,或許是因為視覺的緣故,身為天子的時候身材高大,而小土狗的體積比一般孩子都要小,視覺角度不一樣,奇門遁甲似乎受到了影響,小土狗竟然順利的摸上山來,一點子阻礙也沒有。

  祁律見到了小土狗,立刻將凡太子給他的小羊皮拿出來,說:“兒子,你把這個帶下山去,這是由餘剛剛重新設置的陣法,有了這個陣法,虎賁軍就可以上山來了。”

  雖小土狗已經找到了奇門遁甲的“破解之法”,那就是視覺的問題,但是如果讓士兵們全都匍匐在地上前進,這也不現實,如果半路遇到了山戎馬賊襲擊,士兵們不可能匍匐在地上對敵,一旦慌亂,必然還會陷入奇門遁甲的陣法之中。

  因此祁律給小土狗的這個陣法羊皮圖,簡直是解了燃眉之急,十足重要。

  小土狗眼睛鋥亮,黑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是大葡萄,仔細的盯著那小羊皮看,還用兩隻小爪子展著羊皮,像模像樣,時不時點點頭,時不時歪歪頭。

  祁律險些被狗兒子給萌死,真的很難想象狗兒子就是自己的……天子男友。

  小土狗看的津津有味,看來這張圖真的大有文章,雖祁律仍然什麽也沒看出來。

  祁律把陣法圖交給了小土狗,連忙輕輕打開窗子,將小土狗又送了出去,小土狗站在窗子下麵,嘴裏叼著圖紙,對祁律有些舍不得。

  這裏可是馬賊的賊窩,祁律一個人留在這裏,姬林怎麽能舍得,擔心的心髒恨不能裂開,但現在不是磨蹭的時機,兵貴神速,一旦由餘發現小羊皮被動了手腳,很可能再次變換奇門遁甲,那麽凡太子和祁律的苦心便要浪費了。

  小土狗當即眯起圓溜溜的小眼睛,對著祁律晃了晃小爪子,似乎在告別,在黑暗中,仿佛一隻小狼崽子,突然狂奔起來,衝著草叢鑽進去,幹脆利落的往回跑去。

  祁律連夜把奇門遁甲的陣法圖送出去,心底的大石頭也落了地,瞬間便覺得有點困了。身為一個俘虜的祁太傅,腳脖子上還拴著鎖鏈,倒在榻上,竟然倒頭就睡,果然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其次就是睡覺,祁太傅很快沉沉睡過去,還打起了小呼嚕。

  因為後半夜才睡下,而且祁律一向喜歡懶睡,他愣是睡到了快中午才醒過來,還是被吵醒的。

  “哐!”屋舍的門被狠狠踹開,祁律兀自沉浸在美夢之中,他夢到俊美無儔的天子變成了小土狗,天子則是手無縛雞之力,仿佛一個安安靜靜的睡美人兒,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任由自己吃幹抹淨,小土狗在一邊又急又跳,但是根本沒辦法阻止祁太傅的獸行。

  “嘿嘿……”就在祁律沉浸在美夢之中,馬上便能將俊美的林兒吃拆入腹之時,一聲巨響將祁律從白日夢中生生拽了出來。

  祁律揉著眼睛坐起來,說:“嗯?天亮了麽?”

  別說是天亮了,現在已經快要正午了,幾個闖進來的馬賊臉色十分難看,他們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祁律。

  其中一個馬賊冷喝說:“你當這裏是館驛麽?!還想睡到甚麽時候?”

  祁律伸了個懶腰,頭發蹭的十分鬆散,咂咂嘴,說:“你們把律扣押在這裏,不睡覺,難道想著怎麽越獄麽?”

  馬賊的臉皮直跳,青筋暴突,十足輕蔑的說:“聽說你本是鄭國一個燒火的小吏,因為做飯好吃,所以成為了王室的太傅?”

  祁律一點子也不氣惱馬賊這種歪曲事實的言論,馬賊挑釁的言辭一點作用也沒有,反而像是自娛自樂,現在便有些尷尬了。

  那馬賊氣惱的說:“既然你如此精通理膳,今日寨中的午膳,就由你來負責,倘或不好食,哼!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祁律總算是聽明白了,這些馬賊是來找茬兒的,想要折辱自己。

  祁律沒當一回事兒,隻是心想,為什麽有這麽多人都妄圖用自己的長相來折辱自己,這不是上趕著打臉麽?

  馬賊撂下這句話,很快便走了,隨即又有幾個士兵前來,押送著祁律去膳房準備理膳。

  祁律洗漱完畢,來到膳房,身後還跟著士兵,手裏拿著兵刃,就站在祁律身後守著,似乎怕他逃跑一般。

  這時候有人走進了膳房裏,祁律定眼一看,原來是凡太子。凡太子又恢複了最初見麵的溫柔與溫吞,說:“聽說祁太傅要理膳,讓小人來幫幫祁太傅罷?”

  祁律與凡太子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便沒有拒絕,說:“好啊,你們山寨那麽多人都要吃飯,有個幫手的確挺方便的。”

  幾個看守的士兵沒當回事兒,似乎是覺得凡太子看起來太文弱,而且隻是個醫官,也不會武藝,並沒什麽可懼怕的,祁律正好也不會武藝,這兩個人聚在一起,翻不出天去。

  凡太子卷起袖袍來幫忙,祁律一眼就看到了凡太子手臂上的痕跡,一個齒痕,看的清清楚楚的,不敢肯定,昨日凡太子離開之時分明沒有,那是後半夜烙上去的。

  膳房裏沒什麽食材,全都是吃剩下的,一看這些馬賊就不會算計著生活,有的吃的時候可勁兒吃,把所有的食材全都烹飪了,剩下來一大堆,輪到祁律理膳的時候,膳房裏根本沒有新鮮的食材。

  祁律大體瀏覽了一眼,心裏登時清楚的厲害,怕是這些馬賊想要刁難自己,給自己難堪,所以膳房裏連食材都沒有。

  但這根本難不倒祁律,倘或他們遇到的是別人,可能真的會被難倒,誰讓他們遇到的是祁律呢?

  祁律將膳房裏的剩菜剩飯都歸置了一下,因為天氣轉冷,所以膳房裏的飯菜並沒有變質,全都能繼續食用。

  一塊肘子肉,已經給燉熟了,這會子肘子冷了,凝著一層的油,關鍵沒什麽調味兒,純粹是肉的腥氣味。

  一些野菜,野菜炒得爛七八糟,一坨一坨的堆在承槃之中,別說是味道怎麽樣了,令人看到了連食欲都沒有。

  祁律把這些吃剩下的菜色拿過來,給鍋子生火,然後“刺啦——”一聲將剩菜下鍋重新翻炒,加一些調味,很快改良版的燉肘子和炒菜便端了出來。

  祁律將菜色重新回鍋去炒,很快又開始和麵,也不知要做什麽。

  山戎馬賊們等在大堂之內,已經是用午膳之時,大家都知道今日要難為祁太傅,所以早就躍躍欲試,聚攏在大堂裏。

  由餘也走進來,坐在案幾邊,等了沒一會子,便聞到了一股子香味飄進堂中。

  “嗬,什麽香味?”

  “甚麽味道,怎麽這般香?”

  “不會是那祁太傅的手藝罷?”

  眾人猜測著,便看到祁律和凡太子從大堂外麵走了進來,兩個人端著好幾個承槃,將那些冒著香味兒的承槃一次擺在案幾上。

  由餘瞥了一眼案幾上的承槃,那香噴噴的味道,竟然是一大承槃的肘子,還有炒野菜、抄韭菜、炒豆芽。

  這些菜色她們都見過,都是一些稀鬆平常的菜色,昨日吃的就是這個,還剩下了好大一堆,馬賊們定眼一看,這韭菜和豆芽的品相已經不好了,蔫兒了吧唧的,一看便是隔夜的菜,加之這些菜色都是他們昨日才吃過的,馬賊立刻醒悟過來——剩菜!

  好幾個馬賊勃然大怒,拍著案幾冷喝:“好大的膽子!讓你理膳,你竟給我們吃剩飯剩菜!好啊你,你是覺著我不會殺了你麽?!碾死你一個周人的太傅,怕是比碾死一隻螻蟻還要簡單!”

  祁律麵對馬賊的大吼,一點子也不懼怕,不慌不忙的說:“敢問各位,你們都是領兵打仗之人,可會點豆成兵的巫術麽?”

  幾個馬賊麵麵相覷,不知祁律是什麽意思,他們分明在質問祁律剩菜剩飯的問題,祁律卻突然岔開話題。

  由餘沒有說話,他一直最沉得住氣,其他馬賊哇哇大叫之時,他隻是氣定神閑的坐在案幾邊。

  馬賊喝問:“你這是甚麽意思?想要打岔麽?”

  另一個馬賊說:“我們行軍打仗,那靠的是力量!甚麽點豆成兵,這些虛的哪裏是我們的作風?”

  祁律點點頭,笑著說:“那也就是不會了。”

  祁律隨即笑眯眯的說:“各位行軍打仗,都不會點豆成兵的巫術,律進了膳房,除了這些剩菜剩飯,沒有看到任何可用的食材,自然也不會點豆成飯的巫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各位何必這般刻薄為難呢?”

  馬賊一聽,竟然被祁律給搶白了,他們就是要刁難祁律,明明知道膳房裏沒有食材,就等著發難,如今卻被祁律搶白了。

  馬賊幹脆硬著頭皮說:“你知道這是為難便好,如今你為魚肉,我們為難於你又如何?!今兒個我便把這話兒放在這裏,你倘或隻是給我們吃剩菜剩飯,不給我們吃個沒吃過的花樣兒,我們也不殺你,便剁下你的雙手!”

  祁律聽到馬賊的威脅,還是沒有半點子懼怕的神色,反而是身邊的凡太子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祁太傅,因著他知道,這些馬賊平日裏心狠手辣慣了,並不是開頑笑。

  祁律不急不緩的說:“各位請稍安勿躁,雖律也不會點豆成兵的術法,但想吃新鮮的花樣兒,這有何難?”

  他說著,走出大堂,很快折返回來,“哐!”一聲,將一個大承槃放在案幾上,掀開上麵的蓋布,一股子熱氣滕然而起,帶著麵香的味道。

  ——餅子!

  一大槃的餅子。

  眾人麵麵相覷,其實餅子他們都認識,但是祁律端上來的這餅子竟然分外的薄,又薄又透的,祁律將餅子掀起來一張,竟然還一分為二,從中間再次掀開,本就薄薄的餅子變得薄如蟬翼,透著冬日的日光直發亮,異常的好看。

  祁律笑得十分自信,將薄餅放在案幾上,然後用筷箸夾起兩塊肘子肉,沾上祁律秘製的醬料,塗抹在薄餅上,又夾了一筷子的韭菜和炒豆芽,同樣堆放在薄餅上,最後加入兩根細蔥,輕輕一卷。

  一張薄餅瞬間變成了小被子的模樣,竟是卷餅!

  馬賊們見過剩菜,見過餅子,但是這麽薄的餅子他們從沒見過,用餅子卷著剩菜和肘子肉的吃法,他們同樣沒有見過。

  祁律卷好一隻卷餅,說:“諸位可以試試,這新花樣保證可口。”

  如今已經是正午了,馬賊們腹中饑餓,別說是卷餅他們沒見過,其實就是那些剩菜,因著被祁律重新回鍋一抄,也散發著不同尋常的香氣,是馬賊們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美味,馬賊們早就饞了,立刻迫不及待的抓起卷餅咬了一口。

  一瞬間,肘子肉實在,肉/欲十足,肉皮彈牙,瘦肉精而不柴,鹹香肆意,分明昨日也吃了肘子肉,但昨日的肉質又老又柴,還都是油,一口下去沒香味兒,隻覺得糊嘴,後味還腥呼呼,今日一吃,仿佛吃的不是一種肉似的。

  除了肘子肉,還有豆芽和韭菜,不同於肉質的感覺,給卷餅添加了一層豐富的層次感。

  就連薄餅也十分與眾不同,分明薄如蟬翼,卷了這麽多吃食卻並不破裂,入口麵香十足,這薄餅就算不卷東西白嘴吃,馬賊也能吃下好幾張。

  最妙的還是那醬料,馬賊們也不知道祁律怎麽調製的醬料,醬料鹹香中透著微微的一絲甜口,甜口恰到好處,鹹香中添加甜味往往能烘托出一股鮮味,分明隻是一個醬料而已,卻是畫龍點睛之筆。

  祁律隻卷了一塊卷餅,其他馬賊都盯著那個馬賊,見他吃的香,兩口就把卷餅全都塞進嘴裏,連聲問:“味道如何?”

  “好食麽?”

  “到底怎麽樣?”

  馬賊已經顧不得回答,隻顧著往嘴裏塞,其他馬賊一看,再也忍不住,立刻全都學著祁律的模樣,開始卷起卷餅,大快朵頤。

  祁律一臉微笑的看著眾人吃卷餅,笑的十分“和藹可親”,說:“不必著急,薄餅還有,還有一鍋馬上出爐,這卷餅和粟米粥最是般配,各位也用一些。”

  祁律說著,便和凡太子將一鍋粟米粥,其實也就是小米粥搬上來,給大家盛在小豆中。

  金燦燦的粟米粥,熬得濃稠剛剛好,入口香滑回甘,配合著鹹香的卷餅,一口餅一口粥,特別下飯,還能溜縫兒,一時間馬賊們像是沒吃過飯一般,吃的都是津津有味。

  祁律看著那些馬賊吃飯,始終保持著一臉笑眯眯的模樣,側過頭來,和凡太子不經意的相視一笑。

  馬賊用過了午飯,下午便是由餘與天子約定的“交贖金”時間,上次有其他馬賊搗亂,因此糧草和財幣不翼而飛,馬賊還被俘虜了大半,這次沒有其他人搗亂,由餘準備再一次下山,往井峪山林去索要糧草和財幣。

  午膳之後,由餘點了自己的兵馬,很快便往山下而去,祁律又回到了自己的屋舍,被鎖在屋裏。

  祁律進屋歇息沒有一會子,有人便踹開屋舍的門,“哐!”一聲巨響,從外麵走了進來。

  “哐——當!”

  屋舍的大門是木頭的,本就不結實,每次有人進來,都是踹門,踹一次踹兩次,木頭門便開始吱呀呀作響了,踹到現在,木門終於不堪重負,一聲巨響直接掉了下來。

  祁律無奈的看著走進來的幾個馬賊,那幾個馬賊不就是方才難為祁律,後來被狠狠打臉,恨不能把胃撐炸的幾個人?

  馬賊冷笑的看著祁律,滿臉都是輕蔑,說:“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要不是由餘那小子一直阻攔,哼哼。今日由餘下了山,我看誰再護著你!”

  “老子的兵馬折了大半,全都被詭計多端的周人俘虜了去,這筆惡帳也要跟你算一算!”

  “是了,隻要不把你打死了,缺胳膊還是少腿,少兩隻眼珠子,也都沒甚麽幹係罷!”

  馬賊們凶神惡煞的圍攏過來,抬起手來就要去打祁律,祁律被鎖在屋舍裏,根本避無可避。

  “啪!”

  馬賊抬起的手並沒有打在祁律的身上,突如其來的被攔在了半空,馬賊定眼一看,一個白衫之人衝進屋舍,一把攔住了馬賊。

  凡太子!

  凡太子麵容還是十分溫柔,身材纖細給人一種柔弱又溫和的錯覺,輕輕的咳嗽著,一隻手抬起來,捏住那馬賊的手肘,分明馬賊高大,手肘猶如象腿一般,而對比起來,凡太子的腿恨不能還沒有馬賊的胳膊粗,就是這樣的凡太子,指節用力,馬賊立刻“啊——”的慘叫出聲。

  別說是打祁律了,馬賊的手臂酸軟無力,疼的直抽筋,臉色漲的通紅,隨著凡太子一甩手,馬賊又是慘叫一聲,“咚!!”竟然摔在地上,一屁股跌爛了倒在地上的門板。

  “你……”

  幾個馬賊瞠目結舌,似乎都被這個變故給嚇壞了,震驚的指著凡太子,說:“你會武藝!?”

  凡太子稍微咳嗽了兩下,用袖袍擋著,溫柔的眉眼笑起來仿佛彎彎的月牙,很柔和的說:“何止是會?廖的武藝……還不錯。”

  凡太子簡直就是真人不露相,藏在山寨三個月,愣是沒人發現他的身份,也沒人知道凡太子會武藝。

  祁律一看,立刻跳到凡太子身後,扒著他的肩膀探頭往外看,說:“打得好!”

  “嗖!”凡太子伸手一抽,動作飛快,那幾個馬賊根本沒有看清楚,馬賊的佩刀已經被凡太子抽了出去,凡太子手腕一轉,“啪!”一聲脆響,直接將祁律腳腕上的鎖鏈砍斷,隨即刀尖直指那些馬賊,氣勢十足,充斥著一股子冷酷,將那些馬賊逼退向後。

  幾個馬賊的氣勢顯然比不過凡太子,嚇得立刻後退,從屋舍退了出去,馬賊狠狠的說:“你們隻有兩個人,以為就能逃出山寨麽?我這山寨裏這麽多兄弟,一人一刀便能將你們剁成肉泥!”

  祁律還是藏在凡太子身後,跟著凡太子慢慢往外走,將“狐假虎威”四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突然沒頭沒尾的說:“卷餅和小米粥,好吃麽?”

  馬賊們一愣,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麽問,簡直便是驢唇不對馬嘴。馬賊自然沒有回答,見他們還是不斷逼近,立刻大吼:“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他的吼聲一落,立刻有士兵衝過來,但是數量零零散散,衝過來的幾個士兵臉色蒼白,一副被“蹂/躪過”的模樣,捂著肚子,哀嚎的說:“將軍……沒……沒人啊!兄弟們都……都肚子疼……正在爭搶井匽呢!”

  肚子疼?搶茅房!?

  馬賊們吃驚不已,瞪大了眼睛,腦海中轟隆一聲,看向祁律,好似突然明過來祁律方才的問話是甚麽意思。

  ——卷餅和小米粥,好吃麽?

  “你!”馬賊惡狠狠地說:“你在飯食之中下毒?!”

  祁律笑的一臉無賴,說:“嗨,別說的那麽難聽,律可沒在你們飯食裏下毒,律是個廚子,有原則的。”

  說著,臉色無比自豪的拍了拍凡太子的肩膀,說:“他幹的,都是他幹的。”

  凡太子麵對祁律“甩鍋”的行為,似乎有些無奈,不過隻是輕笑了一聲,說:“誰叫你們得罪了醫官呢。”

  中午理膳之時,凡太子主動來幫忙,祁律當時就覺得他話裏有話了,果不其然,凡太子哪裏是想要幫忙啊,他是想要“下毒”。

  當然了,凡太子身在山寨三個月,哪裏偷毒藥去?因此根本沒有毒藥,但是不妨礙甚麽,想要讓山戎馬賊沒有能力迎戰,分化他們的勢力,根本不需要毒藥,隻要一點點瀉藥就好。

  祁律的卷餅和小米粥如此美味,馬賊們爭搶著食,食得那麽多,這會子自然要好生瀉一瀉才是了。

  肚子疼好像不禁叨念,那幾個馬賊竟然也覺得有些肚子疼,腹痛好像風暴一樣,瞬間席卷而來,毫無征兆,鋪天蓋地,幾個馬賊滿頭冷汗,感覺雙腿都站不穩。

  馬賊咬著後槽牙,惡狠狠的說:“放心,就我們幾個也能碾死你們!”

  他剛說到這裏,便聽到“殺——!!”的聲音。

  “怎麽回事兒?!”

  “甚麽情況!”

  “不好了不好了!將軍!”

  “大事不好!周人殺上來了!是周王的虎賁軍!”

  山戎馬賊中了瀉藥,根本不能應敵,這會子虎賁軍竟然還殺上了山寨,馬賊不敢相信的說:“絕不可能!山下有陣法,周人是怎麽上山的?!”

  祁律笑著說:“原你還不知啊,由餘已經投成了我們。”

  “不可能!”馬賊說:“由餘與你們周人有仇!絕不可能投靠你們!”

  當然,由餘自然還沒有投靠天子,是凡太子偷走了陣法圖,小土狗連夜送下山,因此這會子陣法已經被破解了,虎賁軍暢通無阻的衝上山來。

  祁律想要分化由餘與這些山戎人,便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怎麽不可能?由餘是周人啊,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再者說了,這奇門遁甲之術,除了由餘,還有誰會?倘或不是由餘將奇門遁甲的陣法透露給我們,虎賁軍又怎麽能上山呢?”

  馬賊肚子疼的要死,聽到祁律的話,信以為真,渾身打顫的怒吼:“由餘!!!你這個該死叛徒!”

  不等馬賊喊完,虎賁軍真的衝上來了,“兄長——!”一聲大喊活力十足,祁律還沒看清楚,已經被一個人“嘭!”抱了個滿懷,不用猜了,如此熱情如火,必然是祁律的便宜弟親祭牙了。

  果然是祭牙,祭牙帶兵衝上來,一把抱住祁律,還來回在祁律身上摸,說:“兄長,你怎麽樣?!傷到沒有?快讓我看看!這幫子畜生,兄長都餓瘦了!”

  祁律被擄劫上來才一天,怎麽可能餓瘦,被祭牙說得眼皮直跳。

  不隻是祭牙,同來的還有公孫子都,公孫子都擒住幾個馬賊,虎賁軍一擁而上,很快將他們全都押住。公孫子都一轉頭,便看到祭牙對祁律動手動腳,臉色登時落了下來。

  公孫子都不著痕跡的將祁律和祭牙分開,說:“天子還在井峪山林,這會子應該已經和由餘見麵了,山寨如何處理,還請太傅示下。”

  祁律一聽天子二字,立刻“拋棄”了白撿的弟親,眯著眼睛說:“俘虜全部押解下山,至於賊窩……一把火全燒了。”

  井峪山林之中。

  姬林一身黑甲戎裝,襯托著高大的身材,騎在白馬之上,眯著眼睛,伸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之上,身後跟著祝聃領兵的虎賁軍。

  不遠處便是由餘的隊伍,由餘騎在黑馬之上,與姬林對視著,兩個人同樣年輕,同樣鋒芒畢露,黑白的馬匹仿佛涇渭分明的界限。

  由餘冷酷的臉上劃過一絲笑容,說:“周王還敢來第二次,倒是有膽識。”

  “嗬。”姬林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哂笑,說:“膽識?這句話,寡人也想原封送給你。”

  他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化開了,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由餘向後看,冬日的山林陰沉沉的,就在荒涼的山林之中,一抹濃煙衝天而起,伴隨著火光,那是山寨的方向。

  姬林淡淡的說:“由餘將軍倒是十分有膽識,擄劫誰不好,偏偏劫走寡人的太傅。看看,太傅可是記仇兒的,送了由餘將軍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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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請說出你覺得太傅傅最大的一個特點!

  祁律:(假裝路人)我覺得太傅最大的特點是高大威猛!!!

  虢公忌父:手藝高超。

  周公黑肩:陰險狡詐。

  公子萬:撩完就跑。

  姬林:沾花惹草!

  由餘:無賴、記仇……

  祁·高大威猛·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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