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醒了
作者:長生千葉      更新:2020-12-27 08:34      字數:10944
  祁律滿手都是血, 手心裏火辣辣的,他衝上去,一把抱起小土狗。

  “嗷……嗚……”

  小土狗渾身軟趴趴的, 無力的垂著頭,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蒙著灰敗的陰影,嗓子裏發出一聲虛弱的聲音, 隨即頭一歪便不動了。

  “林兒!林兒!”祁律雙手直哆嗦, 喚了兩聲小土狗,在場所有人恐怕都不會將小土狗和當今天子聯係起來,因此祁律喊著林兒,竟沒有一個人懷疑甚麽。

  晉侯本想“殊死一搏”, 哪知道小土狗突然衝出來搗亂, 一劍沒有砍在祁律身上, 反而砍在了小土狗身上。

  晉侯想要再砍已經來不及了, 虢公忌父快速衝過來,“嘭!”一聲, 直接將晉侯押在地上,使勁一擰。長劍脫手而出,晉侯“啊——”慘叫起來,疼的臉色慘白, 根本無法反抗。

  祁律心頭狂跳,什麽也顧不得了, 立刻對黑肩說:“剩下的事, 有勞周公了。”

  說完, 不等黑肩反應過來, 一把抱起小土狗, 快速衝出幕府營帳, 大喊著:“醫官!!”

  眾人眼看著刹那扭轉乾坤的祁太傅,抱著一隻不起眼的小狗子衝出營帳,臉色慌張,情緒緊張的無以複加,都有些納罕。

  武曼和潞子儀之前和小土狗接觸過一段時日,但他們並不知小土狗就是當今天子,還以為祁律和小土狗的感情很親篤,據說這隻小狗子是祁太傅養了很長時間的,而且狗子頗有靈性,還曾經給武曼和潞子儀引路,因此祁太傅才會如此失態。

  祁律顧不得別人怎麽看,抱著小土狗衝出營帳,衝進天子營帳,醫官門還在天子營帳守著,突然看到一向冷靜持重的祁太傅渾身染血的衝進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

  定眼一看,原是懷中的小土狗出事了。祁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說:“醫官,立刻醫治!他不能有事!”

  醫官們雖不知祁太傅為何會如此擔心一隻小畜生,但是如今天子還沒有蘇醒,祁太傅是天子的太傅,乃是洛師王室的三公之首,連周公黑肩的地位都比不上祁律,如果說什麽人能和祁律並駕齊驅,那就是身為王室卿士的虢公忌父了。

  醫官們立刻上前,接過小土狗,小土狗失血過多,已經昏厥了過去,醫官又不是獸醫,寺人又趕緊去找獸醫,醫官和獸醫全都堆在天子營帳內。

  祁律手心裏都是冷汗,喃喃的說:“林兒……你可不能有事……”

  他說著,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土狗,又去看躺在榻上毫無生氣的天子,無論是天子還是小土狗,全都一動不動,仿佛就要這樣靜悄悄的消失在祁律麵前一樣。

  醫官和獸醫施救,營帳外麵則傳來嘈雜喊聲,晉侯的聲音大喊著:“你們不能關我!!我是晉國的國君,你們不能關我!除非是天子,我要見天子!除了天子,誰也不能處置孤!放開……你們放開孤!”

  晉侯、文潞全都被收押,王室大夫尹氏與武氏的兵馬及時趕到,將潞國的軍隊也全部扣押起來,祁律卻對外麵的聲音充耳不聞,仿佛一尊石雕一樣,靜靜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那些醫官忙碌。

  祁律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雙腿已經麻木了,但是他不想動一下,死死盯著奄奄一息的小土狗,腦袋裏亂糟糟的,全都是小土狗衝過來,幫自己當下一劍的模樣,那畫麵不停的閃爍著。

  就在祁律雙腿麻木的時候,突聽醫官大喊一聲:“好了!好了!太好了,血止住了!”

  小土狗的血止住了,竟然保住了一命,祁律聽到醫官的大喊聲,狠狠鬆了一口氣,少了那口氣的支撐,祁律隻覺得膝蓋酸疼,雙腿無力,猛地一歪就要向後傾倒。

  “太傅!”

  “祁太傅!”

  醫官們大喊著,下一刻,祁律卻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嘭”一聲,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祁律吃了一驚,那懷抱何止是溫暖,而且十分穩健,穩穩的將祁律托在懷裏,還有一個焦急的聲音在祁律耳邊說:“太傅,你怎麽樣?!”

  祁律定眼一看,竟然是天子!

  姬林眼看著晉侯要偷襲祁律,根本顧不得太多,直接衝上去幫祁律擋了一下,隻覺的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幹了一般,眩暈、無力緊跟著湧了上來,他很想再看一眼祁太傅,隻是再看一眼,可惜連睜開眼皮的力氣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姬林耳聽著醫官們驚喜的喊聲“救活了”“太好了!”“血止住了!”等等的聲音,一股眩暈的感覺再次席卷了姬林,那種感覺無比熟悉,姬林猛地睜開眼睛,下一刻便看到祁律摔倒在自己麵前。

  姬林想也沒想,一把抄住將要摔倒的祁律,自己也是後知後覺,驚訝的低頭看了看擁著祁律的雙臂。

  無錯,那是手臂,而不是小土狗的小爪子,是真真切切的手臂,自己變回來了,從小土狗,又變回了天子。

  祁律倒在姬林懷裏,別說是祁律了,連醫官們也沒想到天子會這麽快醒來。天子中毒頗深,毒素已經入了髒腑,能不能活過來還是一回事,如今卻突然醒了過來。

  姬林的臉色還有些慘白,嘴唇是淺淺的紫色,但反應速度很快,摟著祁律,皺著眉,關切的說:“太傅,沒事罷?”

  祁律這才反應過來,震驚的說:“天……天子?”

  姬林難得見到祁太傅“傻呆呆”的模樣,一雙眼睛睜得渾圓,充斥著震驚和驚喜,莫名讓姬林有一種得意的感覺。

  祁律見到姬林突然醒過來,無與倫比的驚喜從心頭湧上來,不過下一刻,祁律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把推開天子,趕緊搶到小土狗麵前,說:“醫官,我的狗子怎麽樣?”

  祁律真是生怕天子醒過來,他的狗子便再也醒不過來。

  醫官連忙說:“請太傅放心,這小狗子沒什麽大礙了,已經救活過來,隻不過失血過多,歇養幾日便能生龍活虎。”

  祁律這才狠狠鬆了一口氣,狗子沒事,天子也沒事,當真是萬幸了。

  天子醒過來,醫官趕緊給天子診脈,連連稱奇,說:“奇了奇了!天子髒腑的毒素已經清的差不多了,天子身子骨硬朗,加之年輕,之後恢複的必然很快,請天子與太傅不必擔憂。”

  醫官給天子改了藥方,很快便去熬藥了,因著天子已經醒過來,天子營帳裏不需要這麽多醫官,祁律便讓這些醫官全都退了下去。

  醫官剛剛退下去,黑肩等人聽到天子醒來的消息,立刻全都進入營帳拜見。

  “天子!天子終於醒了!”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咱們剛剛抓住了晉侯和潞國國女,天子又醒了過來,太好了,天佑我大周!”

  姬林靠坐在榻上,麵容還有些虛弱,但精神頭似乎不錯。雖姬林這些日子昏迷著,但他其實一直都在眾人身邊,隻不過大家誰也不知道,天子是以小土狗的身份跟在大家身邊的,而且因著小狗子的身份十足不起眼,還讓天子識破了晉侯和文潞的詭計。

  姬林平日裏身材高大,又年輕,總是很有活力的小奶狗模樣,而今突然“病弱”下來,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個憂鬱的貴公子,竟然別有“風味”。

  姬林笑了笑,說:“寡人昏迷這些日子,有勞各位辛苦。”

  眾人立刻拱手,黑肩說:“此次能夠識破潞國國女詭計,祁太傅功不可沒,倘或不是祁太傅截獲赤狄人的移書,現在會盟大營已不知是甚麽模樣。”

  小土狗的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其實截獲赤狄文書的事情,是小土狗的功勞,還以為是祁太傅太聰明了,一眼就看透了赤狄人的詭計。

  姬林和祁律對視了一眼,姬林笑著說:“是了,祁太傅功不可沒,但諸位通力合作,我王室大夫在這種緊要關頭,沒有互相猜忌,互相扶持,也著實可貴。”

  說起破獲文潞的詭計,還要從小土狗發現赤狄人的移書開始說起。當時眾人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計就計,祁律和小土狗截獲了最後一封移書,黑肩模仿移書上的筆記,重新改了一份移書,將赤狄人匯合的地點和時辰稍微改動了一下。

  如此一改動,赤狄人便不是出其不意,而是自投羅網,當天晚上,虢公忌父便偷偷離開營地,帶兵前去包抄這些自投羅網的赤狄人。

  赤狄人還以為文潞的計劃天衣無縫,哪知道帶著大兵來到預定的地點,結果等待他們的卻是洛師的虎賁軍。虎賁軍偷襲赤狄大軍,甲氏、留籲和鐸辰三股大軍,按說赤狄人人馬比他們要多,但正是個因為赤狄人是三股大軍,誰也不服誰,所以軍心渙散,並不統一,虢公忌父用兵如神,出其不意,幾乎將赤狄軍隊全部俘虜。

  而大司馬武曼和潞子儀,則是火速離開會盟大營,快馬加鞭調動王室大夫的兵馬。

  赤狄人十分狡詐,如果有洛師的虎賁軍前來增援,赤狄人聽到了風吹草動,一定會提前準備,祁律考慮到這個情況,因此沒有讓大司馬去調動洛師的正規軍隊。

  正規軍隊聲勢浩大,一旦出動,恐怕打草驚蛇,而這個年頭除了正規軍隊之外,還有很多其他軍隊,例如士大夫的家養軍隊。

  這時候尹氏和武氏便派上了用場。祁律再一次感歎“將相和”是有多麽重要,尹氏與武氏之前已經解除了誤會,“重歸於好”,如此一來,兩個大氏族通力合作,暗暗調動人馬,這才神不知鬼不覺的前來增援,在危難關頭,控製住了整個會盟大營。

  虢公忌父拱手說:“稟天子,晉國國君與潞國國女已經收監圄犴,還請天子發落。”

  姬林堪堪醒來,臉色還不是很好看,祁律便說:“發落一事還不著急,當務之急,是讓天子歇息。”

  周公黑肩便說:“天子剛剛醒來,還是應該多歇息才是,如今營地已經被洛師掌控,萬無一失,天子歇息兩日再做處理也不遲。”

  虢公忌父撓了撓後腦勺,說:“這……是忌父偏頗,還是天子的身體要緊。”

  姬林說:“不賴虢公,虢公也是為了會盟,今日有賴各位鼎力相助,各位想必也累了,亦都回去歇息罷。”

  眾人立刻拱手,紛紛離開了天子營帳。

  天子營帳裏靜悄悄的,眾人離開,一時間隻剩下了祁律和姬林二人。

  姬林雖日前已經和祁律“坦白”了自己的雙重身份,不過當時是以小土狗的模樣,而如今變成了天子,仿佛又是“第一次”麵對祁太傅似的。

  姬林輕輕咳嗽了一聲,拉住祁律的手掌,聲音十分輕柔,仿佛小奶狗撒嬌一般,說:“太傅,寡人還以為再見不到太傅了。”

  小土狗給祁律擋劍的模樣簡直曆曆在目,祁律也是膽戰心驚的,如今他的衣裳上還有許多血跡,祁律聽姬林這麽說,心裏免不得一跳。

  隻不過……

  祁律眯起眼目,盯著天子那“弱小、可憐、無助”的撒嬌模樣,指著還在昏睡的小土狗,說:“天子以為撒撒嬌,便能糊弄過去麽?還不從實招來?”

  姬林一聽,沒能糊弄過去,果然祁太傅是火眼金睛,他本想裝裝可憐,就把小狗子的事情糊弄過去,結果祁太傅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姬林立刻說:“太傅,林兒頭疼、頭暈,難過的緊,甚麽都不記得了。”

  祁律一勾唇角,露出一個十分奸佞的笑容,說:“是麽?天子甚麽都不記得了,需不需要律提點天子兩句?”

  姬林是使出渾身解數,賣萌裝可憐,裝傻充愣全都用過了,祁律就是不放過他,姬林隻好小可憐兒一樣坐在榻上,一副“乖巧坐”的坐姿。雖然姬林身材高大,乖巧坐的姿態有些古怪,不過誰讓姬林天生一副好相貌,顏值天花板就是這麽囂張。

  天子裹著被子,乖巧的說:“太傅,寡人也不是有意隱瞞太傅,隻不過……實在丟人。”

  天子不願意和祁律坦白自己的雙重身份,就是因著太丟人了。姬林從小便是太子,後來做了天子,那“偶像包袱”可是很重的,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包袱更是加碼。

  不過如今已經穿幫,姬林便老老實實的將自己變成小土狗的事情告訴了祁律,上次小土狗雖然已經講過了,但是小土狗嗷嗷叫祁律也聽不懂,隻能叩字,叩字又麻煩,所以說的相當簡練,哪裏有這樣直白的說出來方便。

  祁律震驚的說:“怪不得律這狗子這般奇怪,隻有夜間才醒過來,白日睡得跟一頭小豬子似的。”

  姬林:“……”

  祁律又說:“怪不得天子每日夜間都不見人,雷打不動,律還以為天子在寢宮藏了什麽美嬌娘呢。”

  姬林立刻說:“寡人哪裏有什麽美嬌娘?寡人的心思全都在太傅身上。”

  祁律調侃了姬林一句,不過很快臉麵微微變色,越來越僵硬,隨即一點點的結冰,仿佛臘月的水麵,凍得相當瓷實!不為別的,正因著天子如果是小土狗,那祁律當著小土狗的麵兒,做過多少“傻事兒”?

  祁律立刻捂住臉,他平日裏都不怎麽避諱小土狗,當著小土狗的麵沐浴,光著膀子,打著赤膊那都是保守的,祁律甚至……

  祁律嗓子裏發出一聲哀嚎,真的很想找條地縫鑽進去躲著,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好像還喊著林兒的名字,自己偷偷紓解過,那豈不是全都被“本人”給看了去?

  一想到這裏,祁律的臉色發紅,感覺自己馬上便要被羞恥給活活蒸熟了!

  姬林微微一笑,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說:“是了,太傅做甚麽,都瞞不過寡人的眼目,太傅可比寡人想象中大膽的多呢。”

  “嘭!”祁律的腦袋冒煙兒了。

  姬林探身過來,在祁律的耳邊,用沙啞低沉的嗓音輕聲說:“不過……寡人甚喜。”

  祁律嚴肅的懷疑,他被小奶狗給撩了,而且天子撩人的時候,小奶狗和大灰狼可以雙重切換,切換的速度相當迅速,而且毫無卡頓,可謂是“全鍵無衝”了……

  姬林調戲了一把祁太傅,隨即又換上擔心的表情,說:“太傅也中了毒,身子可好些了?味覺如何?可恢複了麽?”

  祁律聽他說起正經事,這才說:“律比天子中毒輕得多,沒什麽大礙,味覺還未完全恢複,不過也已經恢複了一些,醫官說再吃幾日湯藥,便能完全恢複了。”

  姬林十分擔心祁律的味覺,畢竟祁律那麽喜歡理膳,倘或沒了味覺,姬林實在是不敢想,他想到這裏,眯了眯眼目,心中一股毒火快速衝起,眼眸中閃過一絲森然。

  天子很快將那抹森然收斂起來,臉色一換,笑得十足溫柔,說:“太傅的味覺當真恢複了一些?可不要故意哄騙寡人。”

  祁律說:“為何要哄騙天子,的確恢複了一些。”

  姬林又說:“太傅素日裏油滑慣了,寡人需要親自查察一番才可。”

  祁律眼皮一跳,什麽叫做太傅素日油滑慣了?太傅的風評甚麽時候這麽差了?

  祁律沒當一回事兒,而且覺得很奇怪,說:“律的味覺,天子要如何查察?”

  姬林一笑,說:“法子很簡單,隻需要太傅親寡人一下,然後告訴寡人,林兒的滋味兒……是否甘甜。”

  “咚!”祁律的心髒被狠狠敲了一記,他後知後覺,又被天子給撩了,而且天子撩的那是一本正經,花樣百出。

  “嘩啦!”天子披在肩上的錦被滑落下去,突然傾身而來,一把抱住祁律,兩個人直接跌在榻上,姬林壓根兒不是一隻小奶狗,而是披著小奶狗外衣的大野狼。

  祁律被強烈的掠奪著吐息,眼眸蒙上一層水色,失神的凝望著天子俊美的容顏,那容顏仿佛具有甚麽神奇的蠱惑力。

  就在祁律失神之時,姬林輕笑一聲,沙啞的說:“太傅,寡人的滋味兒如何,甜不甜?”

  祁律:“……”甜,都齁嗓子了!

  天子醒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小土狗太虛弱的緣故,還是天子徹底脫離了灰姑娘的“魔法”,反正子夜之時天子沒有變回小土狗。

  姬林仗著生病,特別粘著祁律,祁律便在天子營帳裏歇息了。第二日一大早,祁律難得起的比姬林要早,平日裏姬林都要晨起習武,所以起的很早,而如今姬林剛剛解毒,似乎還有些虛弱,傷了身體,醒的竟然比祁律還要晚。

  祁律睜開眼目,就看到了抱著自己的姬林,姬林的黑發散開,因為頭發很長的緣故,披散在頭枕上,烏黑一片,讓祁律想起了白雪公主的描寫,猶如烏木窗框一般的黑發,摸起來還特別柔順,像緞子一樣。

  祁律偷偷捏著一律天子的黑發,在指尖上繞來繞去的,或許這就是繞指柔的感覺罷,又順又軟,還特別的服帖,繞的祁律心尖尖癢癢的。

  祁律一麵頑著姬林的頭發,一麵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姬林,姬林的睡顏特別“乖巧”,安詳極了,摟著祁律,仿佛還帶著一絲絲的依賴。

  祁律越是盯著天子的睡顏看,越是喜歡,隻覺得天子的顏值太高了,又這麽“乖巧可愛”,如今天子受了傷,正是虛弱的時候,如果能趁機吃到天子,那真是太好了。

  祁律笑眯眯的觀摩著天子的睡顏,抿了抿唇角,湊上前一點,捧著天子的俊臉,在天子的額心上輕輕親了一下,親過之後立刻竊笑起來,好像沾了什麽便宜,自己一個人笑了好一陣。

  因著天子臉色還不好,又是剛剛解毒,祁律準備去膳房做一些好吃的,給天子補一補身子,他趁著姬林沒有醒過來,便悄悄的把自己的胳膊從姬林懷裏抽出來,然後慢慢的下了榻,盡量不發出聲音,自己套上袍子,悄聲離開了營帳。

  祁律剛剛離開營帳,躺在榻上,“乖巧又可愛”的天子便慢慢睜開了眼目,唇角微微一勾,指尖輕輕的蹭著自己的額心,將方才祁律蓋過的錦被抱在懷裏也蹭了蹭,很快又閉上眼睛……

  祁律離開天子營帳,準備往膳房去,膳房裏公孫滑正在理膳,看到祁律進來,笑了笑,說:“太傅最近可是稀客,終於舍得進膳房了?”

  前些日子因著祁律失去了味覺,又總是發低燒,所以很長時日沒進膳房了,後來天子又突然中毒昏迷,更是沒工夫進膳房,如今倒好了,天子醒過來了,祁律的味覺也在恢複,心裏的大石頭落地,祁律這手心也越發的癢癢起來,總覺得不做點什麽美事兒,這心裏抓心撓肺的。

  祁律見到公孫滑正好在,便說:“正好你在,律的味覺還沒完全恢複,一會子你幫忙試試菜。”

  公孫滑說:“不僅能偷師,還能試菜享用美味兒,那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祁律淨了手,瀏覽著今日的食材,公孫滑便說:“太傅,如今這日子正好用蟹,再冷一些,那蟹便沒有滋味兒了,滑看今日膳房有一些還不錯的蟹,不知太傅要不要侍弄侍弄?”

  祁律正愁做甚麽好,聽到公孫滑提起螃蟹。晉國地處北疆,要吃到螃蟹,還是活的螃蟹,那當真是不容易了,但如今是天子會盟,還有這麽多國君都在,甚麽樣的新鮮食材沒有?必然是什麽食材珍貴,什麽食材罕見,才會把什麽食材送到營地來。

  螃蟹是活的,還在缸裏吐著泡泡。螃蟹這食材可做的美味實在太多了,就算隻是蒸著吃,什麽也不放,那蟹肉也是甘美異常的。姬林身為天子,螃蟹的吃法已經見怪不怪,祁律靈機一動,打算給天子吃一種他以前絕對沒吃過的方法,那便是蟹粉。

  祁律微微一笑,就準備開始侍弄螃蟹了,和普通的蒸螃蟹沒甚麽區別,先將螃蟹洗刷之後上鍋蒸上,公孫滑還以為他要蒸螃蟹吃,蒸螃蟹原汁原味,能將蟹肉的甘美發揮得淋漓盡致,雖然炒蟹也很好吃,但很多食客還是喜歡原汁原味的蒸螃蟹。

  公孫滑眼看著祁律蒸好了螃蟹,下一刻卻將螃蟹大卸八塊,直接拆解開來,公孫滑大吃一驚,不知祁律這是做什麽名堂。

  祁律拆開螃蟹,將螃蟹裏麵的肉和蟹黃全都剝下來,好幾隻大螃蟹,弄得滿滿一大承槃,堆得仿佛小山一般。

  公孫滑更是奇怪了,這吃螃蟹雖然很費勁,需要一點點將蟹肉剝出來,有的時候還會紮手紮嘴,但吃螃蟹最享受的時刻,也正是將甘美的螃蟹肉從殼子裏費盡心思剝落的時刻,祁太傅卻如此“大刀闊斧”,嘁哩喀喳一頓亂拆,直接將蟹肉拆了出來。雖都拆了出來,但拆的亂七八糟,未免也失去了美觀。

  祁律在公孫滑疑惑的目光下,將亂七八糟的蟹肉和蟹黃“嘩啦!”一聲倒進鍋裏,竟然開始了炒製,加入各種各樣的佐料,開始翻炒,沒一會子,一股子蟹黃獨有的香氣撲麵而來,鍋中的蟹肉和蟹黃混合在一起,越來越濃鬱,變成了金黃色的蟹粉,顏色貴氣,氣味噴香,鮮氣撲鼻,愣是比清蒸的味道更加醇厚,又不會失去原汁原味的滋味。

  祁律抄了一大鍋的蟹粉,又弄了一些豆腐,又下了一鍋的麵條,將白生生的麵條撈在承槃之後,祁律還講麵條擺放了一下,讓麵條一根根捋順,又將炒好的金燦燦的蟹粉盛在一隻小豆裏。

  金燦燦的蟹粉,上麵蒙著一層蟹油,白生生的麵條,精致猶如白玉,相當正宗的蟹粉拌麵便這樣出鍋了,等會子吃的時候,便讓天子親自將蟹粉澆在麵條之上,再那麽一拌,蟹粉的香氣和麵條的順滑結合在一起,別看隻是一碗拌麵,但那滋味兒和蟹粉帶來的滿足感,是相當與眾不同的。

  祁律做好了蟹粉拌麵,讓公孫滑試了試味道,公孫滑睜大了眼睛,連連稱奇,說:“太傅,這蟹粉的味道保留了蟹黃的鮮美,又去掉了螃蟹的腥氣,更加甘甜濃鬱,當真是與眾不同。”

  祁律聽到公孫滑的稱讚,那便放心了,雖然自己的味覺還沒有完全恢複,不過手藝還是在的,平日裏理膳慣了,就算是不親自嚐味道,也不會出什麽太大的差錯兒。

  祁律端著新鮮出鍋的蟹粉拌麵,已經腦補出了天子見到蟹粉拌麵的模樣,一準兒饞的不像話,這麽一回想起來,天子和小土狗還真是有許多的相似之處,例如眼饞美味兒的樣子,那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了。

  祁便剛走到一半,突聽吵鬧的聲音從一個營帳傳出來,大喊著:“你們憑甚麽關著孤!!放了孤!!你們沒權利關著孤!孤要見天子!”

  祁律一聽,忍不住冷笑起來,聽這聲音不是晉侯還能是誰?

  祁律當下改變了腳步,往關押著晉侯的營帳而去,營帳門口守衛著虎賁軍,見到祁律立刻作禮,拱手說:“拜見太傅!”

  祁律點點頭,虎賁軍立刻掀開營帳簾子,請祁律入帳。晉侯大喊大叫,自從昨日被抓之後,就沒停的喊叫著,這會子早就精疲力盡,口幹舌燥,腹中又十分饑餓,突然聞到一股子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仿佛是水產的味道,但又比水產更加鮮美,竟然沒有一點子腥氣,晉侯的肚子立刻叫喚了起來。

  晉侯定眼一看,竟然是祁律,祁律手中端著一個承槃,上麵擺著一槃白麵條,還有一豆不知什麽,金燦燦的“醬汁”,當即咕咚吞咽了一聲,饞的幾乎要流口水。

  晉侯連忙收起自己的表情,對祁律怒吼說:“放了孤!孤是正經冊封的晉侯!你們誰也沒有權力扣押孤!孤要見天子!!”

  祁律幽幽一笑,說:“是了,你口口聲聲說要見天子,便是篤定天子中毒,無法來處置你,那晉侯便大錯特錯了……不防告訴晉侯,天子已經醒過來了。”

  晉侯一愣,說:你說甚麽?你不要危言聳聽!

  祁律淡淡的說:“是不是危言聳聽,很快便見分曉,晉侯您做的好事兒實在太多了,罄竹難書,過些日子,等天子的身體將養好了,會盟還是要繼續的,必然會在會盟之上,討伐不忠不義的晉侯,請晉侯大可放心。”

  “你……”晉侯哆哆嗦嗦的說:“天子……天子當真醒了?!”

  “哈哈哈哈!”

  就在晉侯臉色大變之時,一陣囂張的笑聲從側地裏傳來,原來這個營帳不隻是關押著晉侯,還關押著文潞,文潞身上都是枷鎖,卻笑的十足囂張。

  “你笑甚麽!?”晉侯怒吼說:“孤若是有事,你也跑不得!你這賤人!”

  文潞沒有晉侯的懼怕,十分鎮定的坐在地上,冷笑說:“我笑你這個孬種!你們都不配做我對手!”

  文潞看向祁律,說:“是了,你還像點樣子……但也不配做我的對手,我今日的確敗給了你們,但是你們周人也別想好活!大軍已經圍攻了翼城,北麵的天下,始終要落在我們的手裏了!”

  是了,之前潞國士兵報告過,赤狄人的軍隊已經圍攻了翼城,雖然長子邑的危機已經解除了,但是翼城的危機還在繼續。

  文潞笑著說:“我沒有輸!我沒有輸啊!”

  祁律的麵色十分平靜,說:“哦,是麽?”

  就在此時,突聽“報!”的聲音,一個士兵衝進來,說:“祁太傅,曲沃公子與晉公子回來了!”

  緊跟著便是腳步聲,曲沃公子稱和公子萬都是一身戎裝,大步從營帳外麵走進來,公子稱介胄加身,更是襯托著高大的身材,野心勃勃的麵容掛像,笑起來帶著一股子猙獰。

  祁律沒有再看文潞,而是對公子稱,說:“二位公子,翼城如何?”

  別看公子萬文質彬彬,平日裏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如今他穿著一身黑甲,那種溫文爾雅的氣息演變成了儒將的氣質,還隱約帶著一股幹練的清冷,拱手說:“幸不辱命!”

  公子稱也拱手說:“回太傅,曲沃兵馬已到,圍困翼城的赤狄人潰不成軍,俘虜近半。”

  “不可能!!”文潞突然大叫起來,說:“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耍我,故意說給我聽,曲沃的兵馬,怎麽可能會去解救翼城之圍!?”

  是了,曲沃的兵馬去幫助翼城,這簡直是天下最滑稽的笑話,還是個冷笑話。

  然而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那日祁律讓公子萬去請公子稱,說的就是這個事情,祁律和姬林截獲了赤狄人的移書,移書上寫著赤狄人會趁機圍攻內部空虛的翼城,從而拿下晉國,擴張赤狄的地盤。

  翼城空虛,晉侯被人當了槍使,尹氏和武氏的兵馬又要援助會盟大營,虢公忌父帥兵去攔截赤狄襲擊大營的兵馬,那翼城怎麽辦?如果沒有人去阻止赤狄偷襲的軍隊,翼城必定會淪陷赤狄之手,而翼城代表的,不僅僅是翼城,也不僅僅是晉國的首都,而是整個北疆,是周人北麵的門戶!

  祁律請來了公子稱,提出讓曲沃營救翼城的法子,自然,曲沃和翼城那是血汗深仇,相看兩厭,公子稱又不是個大公無私之人,怎麽可能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祁律微笑說:“曲沃公子是個聰明人。”

  曲沃的兵力雄厚,但是和翼城扛了這麽多年,還是沒能入駐翼城,原因其實很簡單,不是他們的實力不夠,而是曲沃不得人心,就算是殺死了晉侯,也會被翼城的百姓趕出來,祁律便告訴公子稱,這是一個籠絡百姓的時機,如果曲沃不計前嫌,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百姓一定會感恩在心,對曲沃是大有裨益。

  祁律簡直便是天生的說客,空口白牙的,隻是憑借兩片嘴皮子,便說服了曲沃公子和曲沃公,不隻是讓他們發兵解救死敵翼城,而且洛師還一枚財幣都不用出,一切的出兵軍餉、費用等等,全都是曲沃自行包攬,就算如此,曲沃還甘之如飴。

  會盟之日公子稱根本沒有到場,當時晉侯還挑釁曲沃公來著,說是曲沃公子不敢來會盟,他哪裏知道,因著當時公子稱和公子萬已經離開了營地,調遣曲沃的兵馬趕向翼城,自然不會在會盟現場。

  文潞聽到這裏,眼眸狂閃,仍然喃喃的說:“不……不可能!你騙我,曲沃怎麽可能會救翼城,不可能!!不可能!”

  祁律捧著承槃,麵容十分悠閑,承槃中是散發著陣陣鮮美香氣的蟹粉拌麵,那蟹粉拌麵可不能吃涼的,冷了便不好食了,祁律也不願意和文潞多廢話,淡淡的說:“潞國國女也請放心,現在沒人動你,因著幾日之後的會盟大典上,律會讓你親眼看到,潞太子是怎麽登上你夢寐以求的潞國國君之位的。”

  文潞眯著眼睛,狠狠的盯著祁律,嗓音沙啞又尖銳,說:“祁、律!”

  晉侯看到祁律要走,立刻大喊著:“祁太傅!祁太傅!是我有眼無珠!別走別走,你等等!我是被這個賤人蠱惑的!我是聽信了她的讒言,祁太傅,您一定要幫我向天子美言幾句啊!祁太傅……”

  晉侯嘶聲力竭的喊叫著,虎賁軍已經打起帳簾子,祁律並沒有理會晉侯,端著承槃準備離開營帳,突然頓住了腳步,微微側頭,看向潞國國女,表情很是平靜,說:“律不得不承認,國女的計劃,的確天衣無縫,高深精明的很,別說蠢鈍如晉侯,便是精明之人也不及國女一半,然……”

  他說到這裏,眯起眼目,聲音變得冷漠起來,說:“你傷了不該傷之人,找錯了對手。”

  說完,再不看文潞一眼,也不管喊叫求饒的晉侯,嘈雜的圄犴營帳中,隻剩下一縷濃鬱的蟹粉香氣,如此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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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問:你覺得太傅傅的特點有哪些?

  答:懶!

  祁律:嗯嗯(點頭)

  答:技術(廚藝)高超!

  祁律:嗯嗯(點頭)

  答:護短,護犢子!

  祁律:嗯嗯(點頭)

  答:好色!!!

  祁律:???(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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