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心轉意
作者:長生千葉      更新:2020-12-27 08:34      字數:22330
  祁律被關在殿門外麵, 一時間都懵了,畢竟被天子從殿裏推出來, 那還是第一次。

  雖祁律分不清楚天子對自己是孺慕還是愛慕,但起碼是慕的,哪成想天子竟然如此“粗暴”的將自己推出來,還“嘭!”一聲撞上殿門。

  其實姬林沒有一點子針對祁律的意思,他愛慕太傅還來不及,隻是……

  姬林接了祁律的小食,立刻便聽到了打更的聲音,子夜交接,一股眩暈無力的感覺猛地席卷上來, 姬林一下就將殿門關閉, 手中的承槃差點子掉在地上。

  姬林用力穩住手臂, 將承槃放在一邊, 整個人一晃,“嘭!”一聲倒在地上, 愣是都沒有上榻, 便昏了過去。

  祁律“渾渾噩噩”,備受打擊的從寢殿離開, 往自己下榻的屋舍而去,心想著天子這麽著急把自己趕出來,難不成……

  天子在殿裏藏了美人,著急和美人一卿芳澤?倘或不是如此, 天子那麽著急的趕自己走做什麽?一定是掩藏著甚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祁律不知,天子的確掩藏著甚麽“見不得人之事”, 但那個事情並非是藏了什麽人, 而是藏了……一隻小土狗。

  祁律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先是夢到了一些羞恥的事情,也不知道怎麽就和天子做了很羞恥的事情,然後祁律竟然夢到自己翻臉不認人,一把將天子從榻上踹下去,還把天子扔出了寢殿。

  陽光灑在祁律的臉麵上,祁律眨了眨眼睛,難得起的這般早,不知是不是昨晚被天子趕出來的後遺症,祁律做了一個“報複”的夢,竟然夢到自己才是那個吃完不認賬的大豬蹄子。

  祁律睡不著了,幹脆起來洗漱,獳羊肩進來的時候,看到太傅已經洗漱完畢,吃了一驚,說:“太傅,如今時辰尚早,您這是……?”

  祁律說:“我出門一趟。”

  祁律急匆匆出門,不是去旁的地方,正是去天子下榻的寢宮,他琢磨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天子到底有沒有藏人,祁律不是一個喜歡麻煩自己猜測的人,自然要去親眼看一看才好。

  祁律找了個借口,打著詢問天子昨日小食是否可口的旗號,一大早便來了寢殿。

  寺人全都在外麵候著,看到祁律來了,立刻笑著說:“太傅,您來了?天子正叨念您呢!”

  祁律奇怪的說:“天子醒了?”

  倘或昨夜寢殿真的藏了甚麽美人,天子應該起的不會這般早,隻聽寺人說:“起了,早就起了!”

  寺人笑著又說:“天子叨念這您做的小食呢,那個叫……叫——是了,炸藕條,十足味美,天子是愛不釋口!”

  祁律一聽,心裏稍微緩和了一下,還是有所疑問,試探的說:“昨夜……天子的寢殿裏,有沒有旁的人?”

  寺人有些迷茫,說:“旁人?這……小臣也不知,天子近些日子,一到了晚上都不讓小臣們伺候,小臣全都在殿外侍奉著。不過……寢殿裏似乎沒有人,太傅您也是知道的,小臣們雖然沒有進殿侍奉,但是都要上夜,一直在這兒守著,若是有人出入,肯定會看到的。”

  祁律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因著寺人說的極是,這薛國的宮殿雖然華麗,但是遠遠沒有洛師的宮殿華麗,洛師的路寢宮太室之中有一個後門,但是薛國的寢殿裏沒有後門,如果想要通過,肯定要從前門走,但是寺人們誰也沒看到旁人。

  “阿嚏……”天子整理著自己的衣襟,便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感覺後背有些微涼,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叨念自己呢。

  天子哪裏知道,悼念他的就是祁太傅本人,因著姬林昨夜的異常舉動,太傅還以為他心裏有鬼。

  姬林心裏哪有什麽鬼,還以為是自己昨夜躺在地上便昏了過去,因此著了涼,並沒有當一回事兒。

  他昨夜躺在地上一晚上,天亮之後才從小土狗的模樣恢複回來,隻覺得渾身都僵硬著,活動著手臂,殿外的寺人高聲說:“天子,祁太傅請求謁見!”

  姬林昨夜直接昏了,天亮之後又變回來,心中惦念著祁律做的美味,於是早晨一起來,把夜宵當成了早膳全都給食了。

  此時寺人通傳,說太傅來了,姬林心中十分歡喜,便說:“快請太傅進來。”

  祁律很快從外麵恭敬的走進來,他的模樣十分恭敬,垂著眼皮,不過眼眸來回打轉兒,一直在四處搜尋著,好像殿裏確實沒有第二個人影。

  姬林笑著說:“太傅來的正好,用過早膳了麽?一起用膳罷。”

  祁律沒有用過早膳,一大早上就“興致勃勃”的來抓奸了,沒有抓到什麽,這才放下心來,肚子立刻便餓了。

  姬林讓人擺膳,請祁律入席,兩人一並子用早膳,姬林還笑著說:“是了,昨夜太傅深夜前來,除了那個夜宵小食,可還有什麽其他事情?”

  祁律幹笑一聲,心說,有啊,昨夜律是來勾引天子的。

  他心裏雖這麽大義凜然的說著,麵子上卻不動聲色地說:“沒有什麽旁的事情,隻是因著律記起,好些日子沒有為天子理膳,所以才做了一些小食,奈何……昨夜天子好似十分忙碌。”

  姬林聽他提起這個,有些僵硬,天子的確忙碌,忙著變成小土狗,他不是不信任祁律,所以才不把自己變成小土狗的事情告訴祁律,而是因著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也太出醜,倘或告訴了祁律,自己這天子的顏麵該當如何是好?豈不是丟盡了臉麵?

  姬林越是在意祁律,便越不想把這種丟臉的事情告訴祁律。

  姬林幹笑說:“昨晚……是寡人太困頓了。”

  兩個人各有所思,姬林昨夜把祁律“轟走”了,但是今日又變的異常溫柔,把祁律喜歡吃的菜色全都讓出來,夾到祁律的承槃之中,各種溫柔仔細。

  祁律和天子在寢殿用早膳,薛魏也已經早起了,身為薛國的代國君,薛魏雖目前還不是名正言順的薛侯,但是薛國上上下下不可一日無君,所有事物都需要薛魏來處理。

  薛魏正在處理薛國的政務,一個寺人便上前來,說:“公子,圄犴之中傳來消息,這罪臣薛侯,想要見一見公子呢。”

  罪臣薛侯,說的可不就是薛魏的老爹,薛侯商麽?

  薛侯尚和太子與徐國陰謀夥同,已經被天子關押在圄犴之中,隻是暫時還沒有發落,薛魏一聽,便知道薛侯想要向自己求饒說請,他眯了眯眼睛,唇角挑起一絲絲的笑意,說:“哦?看來我確實應該去圄犴走一圈了。”

  薛魏讓人備馬,很快往圄犴而去。

  此處的圄犴關押的都是重要的人犯,沒有一定等級的人犯是不會關押在這裏的,最著名的人犯要屬薛國的國君和太子了,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很著名的人犯,那便是徐國的國相容居,全都被關押在這個圄犴,因此圄犴外麵是嚴防死守,一列列的薛國兵馬鏗鏘而立,唯恐出現任何差錯。

  薛魏走過去,薛國的兵馬自動讓開,非常恭敬小心,薛魏直接通過人群,在團團的簇擁之下,進入圄犴。

  薛魏身為薛國的二公子,又是庶出沒有地位的二公子,何日享受過如此的待遇?他的父親薛侯和兄長薛國太子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薛魏,幾乎不把他當成人看。

  或許許多人都會認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薛魏總歸是公子,那可是公侯之子,待遇再差也比一個普通國人強上許多。但其實不然。

  薛魏從小便被打罵,宮中都知道薛魏是個不受寵的公子,因此連宮人都敢欺負薛魏,加之薛魏的母親去世太早,根本沒有人保護薛魏,薛魏從小在宮中,幾乎吃不上飯,喝不上水。

  如今的薛魏,卻挺直了腰身走進圄犴,去看望他高高在上的君父和兄長,怎麽能不愉快呢?

  薛魏走進去,立刻便聽到了薛侯尚的喊聲,大喊著:“魏兒!是魏兒嗎!我兒快來!快把君父放出去!快啊!”

  薛國太子也被關在旁邊,聽到腳步聲,立刻“嘭!”跑到牢房門口,使勁用手抓住牢房的柵欄,擠著頭往外看,從縫隙裏伸出手來使勁虛抓,大喊著:“二弟!二弟你救救我啊!你救救兄長!一切都是君父貪心,跟我沒有關係啊,二弟你清楚的!”

  薛魏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先是經過薛侯尚,又經過薛國太子,無論那兩個人怎麽喊叫求饒,但是薛魏竟然沒有投去一絲一毫的目光,仿佛那兩個人就是路邊的草芥一樣不值一提。

  薛侯和太子都吃了一驚,他們以為薛魏是來看望他們的,薛侯和太子利用自己的積蓄,買通了牢卒,請牢卒各種傳話,這才把消息帶給了薛魏,想讓薛魏來見他們一麵。

  哪知道薛魏的確來了,但竟然不是衝著他們來的。薛魏心無旁騖的走過去,隨著“踏踏……踏踏……”的腳步聲,薛魏走到了最裏麵那間陰暗的牢房門口。

  牢房之中蜷縮著一個人影兒,因為如今已經入秋,雖天氣還不是很冷,正午日光濃烈,但是每每早晨和晚上,牢房這種陰暗潮濕的地方都十分陰冷,那個人蜷縮著四肢,抱著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蜷縮在牢房的角落。

  他的手腕上、腳腕上、脖子上,甚至身上都纏繞著鎖鏈,隻差一個枷鎖。

  薛魏走過去,低頭看著那狼狽又虛弱的人影,輕笑了一聲,說:“容相在這裏住的可好?”

  無錯,那個蜷縮在地上的人,正是徐國的國相容居!

  “呼啦……”鎖鏈突然動了一下,容居慢慢的抬起頭來,他的臉麵埋在膝蓋上,聽到薛魏的嗓音,這才稍微抬起一些頭來,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薛魏。

  薛侯和太子眼看著薛魏走過去,兩個人誰也不肯善罷甘休,大喊著:“我兒!我兒!快救為父出去啊!”

  “二弟!你聽我說!都是君父的錯,我根本沒有參與啊!”

  “你這個孽子!虧得我平日如此疼你,你竟如此大逆不道!”

  “反正你都一把年紀了,就算出了圄犴也沒幾日好活,君父要不然你主動把事情全都應承下來,兒子也好歹能活命啊!”

  “孽子!!孽子——我……我掐死你這個捏死!”

  “二弟,你救救我,救救我啊,跟天子求求情,二弟——”

  薛魏聽著耳邊的喊叫聲,薛侯和太子不在一個牢房,此時兩個人隔著柵欄幾乎對掐,那場麵真是又熱鬧又刺激。

  薛魏心情很好,笑起來十分溫柔,臉上那種紈絝的表情已經不見了,反而是掌控了權利的愉悅感,那種與他俊美的容貌不一致的氣息也不見了,他再也不需要偽裝,因為現在的薛魏,已經不是那個朝不保夕的二公子了,而是薛國的代國君!

  薛魏無視了吵鬧的聲音,笑著說:“容相臉色不好,難不成是這些不長眼的牢卒,苛待了容相?”

  容居眯了眯眼睛,聲音沙啞的說:“薛魏,你這個陰奉陽違的小人!”

  薛魏輕輕一笑,說:“容相說的,仿佛容相便不是陽奉陰違的小人一般。”

  容居冷冷的注視著薛魏,薛魏摸了摸下巴,說:“容相可能有所不知,容相發怒之時,可要比平日裏美豔不少呢。”

  容居咬著後槽牙,似乎不願意再搭理薛魏,薛魏理了理自己的袍子,說:“天子已經遣人去申斥徐國,算一算時日,徐國的回報也應該快到了,容相您猜猜看,徐國會不會在意一個身為囚徒的國相呢?”

  容居的胸口快速起伏,帶動著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如果有可能,他恨不能親手掐死薛魏,隻可惜容居自己識人不明,他一直自負聰明,卻沒能看清薛魏的野心。

  “報!”一個士兵快速走進來,將一卷小羊皮遞給薛魏,說:“公子,徐國的回信來了。”

  薛魏也不和容居貧嘴了,將來信抖開看了一眼,隨即微微皺起眉頭,說:“徐國使臣可在?”

  士兵說:“在!正在外邊候著。”

  薛魏立刻說:“將徐國使者帶來,與我一同麵見天子。”

  姬林和祁律用了早膳,剛剛用完早膳,便看到公子馮走了進來,公子馮拱手說:“天子,徐國派遣使臣前來。”

  姬林說:“傳進來。”

  已經過去幾天,送到徐國的申斥應該也到了,薛魏手中擎著小羊皮,與徐國使者一並子從外麵走進殿中。

  徐國使者態度十足恭敬,立刻跪下來拜見天子,說:“徐國罪臣,拜見天子,我王萬年!”

  姬林冷笑一聲,說:“寡人可當不住這句拜見。”

  薛魏很快擎上小羊皮,是徐國國君的親筆,態度非常誠懇。他們的兩萬兵馬已經被天子全部俘虜,剩下的兵馬完全沒有辦法和虎賁軍頑抗到底,而且容居還被俘虜了,徐國國君瞬間沒了成算,害怕的厲害,隻能求和。

  徐國使者這次就是來求和的,跪在地上誠懇的說:“寡君言,一切都是叛逆容居的過錯,是容居蠱惑寡君,寡君才會一時糊塗,做出了這等糊塗的事情,如今幡然悔悟,還請天子饒過寡君這一次啊!”

  祁律一聽,徐國把事情全都推到了容居的身上,看來是要丟車保帥了。

  姬林眯眼說:“既然徐國有求和的意圖,為何還不見徐國將宋公放回?難道這便是徐國求和的態度麽?依寡人看,不太真誠呢。”

  徐國使者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天子明鑒啊,天子明鑒!我徐國求和的態度十足誠懇,寡君已然幡然悔悟,斷然不敢對天子不恭不敬,隻是……隻是這……這宋公……”

  公子馮眯了眯眼睛,徐國使者如此吞吞吐吐,難不成宋公與夷已經遭到了毒手?否則徐國為何這般暗昧不明?

  徐國使者叩頭說:“不瞞天子,宋公不在我徐國與寡君手上啊!”

  姬林冷著臉,皺了起眉頭,祁律說:“徐國使者開頑笑了,宋公不在你們徐國手上,那在何處呢?”

  徐國使者說:“太傅明鑒,祁太傅明鑒,我等不敢欺瞞天子與各位,宋公真的不在我徐國手中,而是在那淮夷人手中!淮夷狡詐萬分,蠱惑我徐國叛亂,他們劫持了宋公之後,就和……和我徐國談崩了,劫掠了我徐國的糧倉和軍餉之後,退回了淮夷叢林,宋公此時還在淮夷人手中,罪臣不敢有半分虛言啊!不敢蒙騙天子,字字屬實,懇請天子與各位明鑒!”

  姬林眯了眯眼睛,和祁律交換了一個眼神。

  按照徐國使者的話來說,徐國和淮夷本是一起造反的,他們想要攻打宋國立威,覺得進攻宋國距離洛師很遠,而且宋公和天子還有仇怨,因此天子斷然不會管宋國的事情。

  哪知道徐國和淮夷的算盤打錯了,姬林已經看清了他們的小道道兒,因此自然不會中套,不隻是插手了這件事情,而且還親征來到薛國。

  天子親征,非同小可,徐國已經沒有當年徐偃王稱天子之時的強大,所以想要握住宋公這個人質,也好給自己找一個退路,但是淮夷人不肯,淮夷人也知道宋公是一個絕佳的人質,同樣想要握在手中。

  於是徐國和淮夷沒有談攏,直接談崩了,淮夷假意將人質交給徐國,結果趁著徐國不備,直接將徐國的糧草搶掠一空,帶不走的一把火燒掉,拍拍屁股走人,把宋公與夷也給帶走了。

  徐國大吃一驚,也是因著這個事情,徐國外強中幹,所以才會找到薛國幫忙自救,本想背水一戰的,沒成想出現了薛魏這個叛徒,如今倒是好了,一切都打了水漂兒,徐國已經無路可退,隻能全部和盤托出。

  徐國使者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說:“天子饒命,我徐國也是……也是受害之人。”

  他這麽一說,祁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嗤……”的一聲,很不給麵子。

  徐國使者臉麵丟盡,但是也不敢發作,便聽祁律說:“狗咬狗一嘴毛,反而說成了受害者,徐國使者您也真是幽默,受害之人歸根結底也要是人,狗算是人麽?”

  祁律說話當真是難聽到了極點,徐國使者被當眾“啪啪”打臉,臉皮漲紅,訥訥的不敢反駁。

  天子此時,心中頗有微詞,倒不是姬林覺得祁律打臉不痛快,而是姬林以為,狗多可人,徐國這做法狗都不如,簡直是侮辱了狗子。

  如今的情況有些“匪夷所思”,他們雖然已經出奇製勝,一舉拿下徐國,但是宋公被淮夷人給搶跑了,這下子必須要拿下淮夷之後,才能救出宋公與夷。

  徐國使者顫巍巍的說:“回稟天子,寡君原為救出宋公,盡一份薄力,願意將我徐國作為進宮淮夷的輜重轉折點,將功補過!還請天子寬宥!”

  姬林眯著眼睛,沉吟了一陣,沒有立刻開口,一時間殿中的氣氛膠著起來,徐國使者沒有聽到答案,也不敢抬頭。

  最後姬林才緩緩的開口,說:“徐國戰敗而降,寡人以為,徐國並未有多少誠意。”

  徐國使者瞬間嚇壞了,不過姬林說的的確是這個道理,戰敗才投降,和沒打之前投降這是不一樣的。三國時期赫赫有名的戰神呂布為何會被殺,還不是因為戰敗之後才投降?那投降的意義在何處?

  不過想要討伐淮夷,的確需要從徐國入手,姬林也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目前不宜和徐國徹底撕開臉麵,敲打是要敲打的,模棱兩可便好。

  姬林淡淡的說:“徐國之事,寡人還要再議,能否將功補過,還要看徐國的作為。”

  “是是是!”徐國使者聽著天子模棱兩可的答案,簡直是如蒙大赦,趕緊叩頭拜謝。

  姬林說:“徐國使者可以先退下了。”

  徐國使者趕緊從殿中退下去,他一出去,殿中便沒有了“外人”。

  公子馮蹙眉說:“我王,如今宋國落入淮夷人手中,比落入徐國手中更為棘手,還請我王速決!”

  的確如此,周天子冊封的這些國度,好歹都受中原文化的影響,就連東麵的封國,也受了齊魯文化的影響,而形成了一種文名。相對比起來,散落的淮夷人因為禮儀教化沒有普及的緣故,要比中原和齊魯地帶“野蠻”一些。

  宋公與夷落在他們手裏,也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姬林蹙眉說:“各位可有什麽看法?”

  祁律看向薛魏,說:“薛公子,我等都是洛師而來,並不了解淮夷,薛國靠近淮夷一帶,薛公子應該是我等之中最了解淮夷之人罷?”

  薛魏點點頭,拱手說:“不瞞太傅,魏對淮夷的確有一些了解。”

  淮夷沒有固定的地盤,宋國到齊國一帶,都受到過淮夷的侵略,三天兩頭戰事不斷,不過淮夷的侵略並沒有鄋瞞、西戎那般強悍,因為淮夷是仗著地勢優點才存留下來的。

  薛魏說:“天子與太傅也看到了,徐國的地勢錯綜複雜,而淮夷人的老窩比徐國的邊邑地勢,更加錯綜百倍,不可同日而語,傳言隻要有外人進入淮夷的地皮,都會被困在叢林之中,不是活活餓死,便是被野獸分食,死無全屍。”

  比徐國的地勢還要可怖?徐國的邊邑已經讓他們棘手,洛師的虎賁軍就算是再精銳,也不擅長打叢林戰。

  薛魏又說:“不止如此,淮夷多水,淮夷的叢林軍隊與舟師異常精銳,想要與淮夷對抗,舟師也是必不可免的。”

  舟師作戰……

  因為中原地區水流不多,所以舟師一直是中原國家的短板,如今舟師強大的國家便是楚國,楚國地處南麵,水流充沛,因此他們的舟師最為強勢。

  周天子的土地上,如果論舟師作戰的話,也隻剩下了齊國,因為齊國臨海,他們也會訓練舟師,但齊國的發展多對於中原,所以齊國就算也訓練舟師,但舟師並非主力,也常年擱淺,想要對付精銳的淮夷舟師,同樣無法入手。

  眾人立刻沉默下來,就在這個時候,薛魏繼續說:“但是提起與淮夷作戰,魏心中倒是有一個絕佳的人選,不知天子意下如何。”

  姬林言簡意賅的說:“何人?”

  薛魏說:“徐國國相,容居。”

  祁律並沒有太多意外,因著容居是徐國人,徐國的地理環境是最挨近淮夷的,容居高居國相的寶座,對舟師和叢林作戰,應該有一定的經驗。

  薛魏說:“徐國有自己的舟師和叢林軍,加之淮夷人總是在徐國周邊活動,身為國相,魏聽說容居也常年與淮夷的首領有所來往,而且來往密切。相對比魏來說,容居才應該是最了解徐國邊境和淮夷之人,如果容居可以為天子效力,或可營救宋公。”

  容居……

  此時此刻,容相正在他們的圄犴中關押著,不過也看的出來,容居這個人心高氣傲的很,他們先前才折辱了容居,突然又要他的幫助,這就……

  姬林說:“按照薛公子對容居的了解,倘或寡人開口讓容居幫忙,容居可會答允?”

  薛魏沒有立刻說話,他這個遲疑已經給了姬林答案,容居當然不會答應。

  祁律眯眼一笑,說:“天子,想要容居為天子所用,其實一點子也不難,隻是需要有些小小的……手段而已。”

  祁律這麽一笑,眾人突然感覺殿裏稍微有一點點寒氣,雖已經入秋,但天氣還不至於寒冷,祁律笑起來愣是十足降溫,讓眾人有一種不知哪方會遭難的錯覺。

  倒不是祁律笑得很難看,而是祁太傅笑得太瘮人,有些不懷好意似的。

  姬林咳嗽了一聲,就在公子馮和薛魏覺得祁律不懷好意,笑得很陰森的時候,天子卻在心底裏感歎,太傅笑起來當真好生可人,怎麽看都看不膩。

  姬林說:“太傅如有妙計,不防說來聽聽?”

  祁律拱手說:“回天子,妙計算不上,詭計則有一條……容居之所以不願意歸降天子,便是因著容居心高氣傲,覺得天子折辱了他去……”

  容居是老貴族,心高氣傲,在徐國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人不巴結他,突然折在天子手中,傲氣打折,臉麵丟盡,怎麽能不怨恨天子呢?

  祁律笑著說:“天子不防轉移火力,讓容居更痛恨其他人,如此一對比,天子反而親切的多。”

  就像是玩遊戲,天子的輸出太高,上去打了容居一個大嘴巴子,天子自然便拉了容居的仇恨,而這個時候如果有另外一個人上去給容居兩個大嘴巴,甚至是三個響亮的大耳光,那麽後來的這個人自然占據了容居更多的仇恨,天子的仇恨便被拉走了。

  眾人一聽,忽然恍然大悟,畢竟祁律的這個比喻很形象,怪不得是個詭注意,分擔火力這種事情,不是什麽人都能想出來的。

  姬林奇怪的說:“那這替寡人分擔仇恨之人是……?”

  祁律微微一笑,說:“自然是徐國了,試想想看,容居身為徐國的權臣,倘或徐國派來的使者突然要殺容居,容居會不會十足憤恨?”

  眾人點點頭,如果被自己的君主背叛,的確比外人羞辱要令人憤恨的多。

  薛魏眼皮一跳,說:“隻是……太傅如何能讓徐國使者配合?雖容居已經成為階下囚,但坑害容居一事,對徐國一點子好處也沒有,徐國的使者未必會配合太傅,這可如何是好?”

  祁律笑起來,說:“薛公子,您如何突然變得這般單純了呢?”

  他這麽一說,薛魏眼皮更跳,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久經風月的老手,好像被祁太傅給調戲了。

  姬林的臉色立刻沉下來,日前他就覺得薛魏油滑的很,和祁律走的太近,如今祁律和薛魏竟然當著自己的麵子“打情罵俏”,天子的臉色如何能好看?

  薛魏什麽都沒說,突然莫名其妙的被天子冷冷的掃了一眼,隻覺得無妄之災。

  祁律沒看到天子那冷酷的眼神,雖祁律是“始作俑者”,但天子並沒有瞪他,所以祁律根本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又說:“何必要徐國使者配合,容居關押在咱們的牢房裏,想要給容居下毒,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麽?然後栽贓給徐國使者,簡單又便宜。”

  薛魏:“……”陰險。

  公子馮:“……”無賴。

  天子則是笑著說:“是了,太傅果然出奇製勝,每次都能令寡人另眼相待。”

  姬林沒覺得任何不妥,反而展開寵溺的笑容,讓薛魏和公子馮都有些後背發麻。

  祁律繼續說:“等到容居中毒之時,天子再從天而降,英雄救美,那時候容居中了毒,心思必然無比脆弱,天子溫柔以待,不怕容居不回心轉意。”

  天子:“……”

  這事兒便敲定了,祁律全權負責給容居下毒栽贓徐國的事情。他離開寢殿,便往膳房而去,既然要下毒,便給容居做些好吃的,再順便把毒藥包在裏麵帶過去。

  祁律進了膳房,左右看了看,準備做一些簡單方便的吃食,能帶進圄犴的那種。

  膳夫們都在忙碌,馬上要用午膳了,沒有太多多餘的食材,祁律轉了兩圈,靈機一動,就做一道……烤冷麵。

  烤冷麵這種小食,簡單便宜,而且非常可口,倘或肚子餓的時候吃一個,不隻是解饞,而且特別頂時候。烤冷麵的醬汁口味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調配,裏麵還可以加各種各樣的食材,也不會害怕眾口難調。

  祁律向薛魏打聽了一下容居的口味,因著容居曾經“潛規則”過一段時間薛魏,薛魏還是那種特別玲瓏剔透之人,自然要摸清楚容居的愛好,以免失寵。

  祁律向薛魏打聽就對了,容居喜歡酸甜口味的菜色,祁律一聽,這好辦啊,那就做個酸甜口味的烤冷麵,祁律自己也喜歡吃酸甜口味的,酸甜開胃,再放一些代替辣椒的藙子醬,一口氣能吃三張烤冷麵!

  祁律做好了烤冷麵,把醫官給他配備的“毒藥”灑進了烤冷麵裏。這個毒藥其實並非是真的毒藥,畢竟祁律還指望著容居給他們打淮夷人呢,怎麽可能真的給容居下毒?

  所以祁律讓醫官配備了一些吃了肚子會奇痛無比的藥,這樣一來容居腹中劇痛,以為自己中了毒,到時候栽贓給徐國使者,這便足夠了。

  祁律做好了烤冷麵,膳夫們也做好了午膳,全都準備去吃飯了,紛紛離開膳房,祁律眼尖,看到膳夫們抬著一個大盆子準備去倒掉,那不正是祁律最喜歡的螺螄麽?

  祁律當下放下烤冷麵,就放在膳房中,畢竟膳夫們也不在,沒人會動,趕緊追著那幾個膳夫去了,管他們要螺螄,這種好東西千萬不要丟掉了,不隻是可以做螺螄粉,還可以爆炒螺絲,沒事兒的時候喝個小酒,啜一個螺絲,別提多痛快了。

  祁律離開了膳房,哪知道他前腳離開,後腳便有人走了進來,也真是巧了,正是天子無疑。

  姬林聽說祁律去給容居做飯,心裏不是很痛快,自己的太傅,總是給旁人做飯,他轉磨了一會子,還是往膳房來了。

  這會子膳房沒人,姬林走進來也沒人發現,沒什麽不妥,左右一看,不見祁太傅,卻聞到一股子香噴噴的味道,酸甜開胃,那味道有些陌生,竟又是自己沒有吃過的吃食。

  姬林一眼便看到了祁律放在膳房裏的烤冷麵,外皮裹著一層雞蛋,烤冷麵已經被祁律切成了一段一段的模樣,上麵還紮著簽子,萬事俱備,隻差入口!

  幽幽的香味從烤冷麵裏麵竄出來,姬林輕輕扇了扇袖袍,隻覺得無比美味,這新鮮的小食定然就是祁太傅給容居做的美食了。

  姬林一看,眼眸微動,反正祁太傅沒在,自己搶在容居前麵吃了,便能獨占祁太傅的手藝,豈不是大好?

  天子哪裏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他不知祁律已經在烤冷麵中“下毒”。姬林一方麵是想要獨占祁律的手藝,另外一方麵也是這個烤冷麵實在太香了,酸甜的醬汁緩緩的從麵皮裏流出來,勾引著天子的食欲。

  天子輕咳了一聲,趁著沒人,竟真的紮了一塊烤冷麵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去鹹淡適中,酸甜的醬汁快速在口中滑開,烤冷麵的麵皮筋道又彈牙,外麵裹著金燦燦的雞蛋,雞蛋醇香,裏麵還夾雜著一些輔料,姬林說不出來是什麽輔料,反正便是好吃。

  姬林吃了一塊,烤冷麵的滋味兒十足合了天子的胃口,立刻又紮起剩餘的烤冷麵,快速往嘴裏送去,別看姬林家教良好,但是他吃飯的速度很快。

  隻見俊美的天子袖袍一展,不停的紮起烤冷麵,幾口就將祁律已經“下毒”的烤冷麵吃進口中,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塊。

  祁律搶救下了一大筐螺螄,美滋滋的回了膳房,一回去就看到俊美的天子正在偷吃!

  天子性感的嘴唇掛著酸甜醬汁的幌子,嘴巴鼓著,不知道裏麵塞了多少烤冷麵還沒咽下去,不止如此,手中捏著簽子,簽子上還紮著最後一塊烤冷麵。

  祁律一看,腦袋裏“轟隆”一聲,趕緊搶上去,要搶天子手中最後一塊烤冷麵。姬林一看,還以為祁律舍不得給自己吃,一把抱住向自己衝過來的祁律,他肩膀很寬,一隻胳膊就能將給祁律懷抱在懷中,緊緊箍住,身材又高大,把簽子舉高,不讓祁律夠到,仰著頭將最後一塊烤冷麵拚命送進口中。

  祁律覺得自己都要結巴了,一瞬間竟然不知說什麽好,也不顧規矩了,大喊著:“快!快吐了!有毒,有毒的!”

  天子還在沾沾自喜,自己占有了太傅……所做的小食。結果便聽到祁律的大喊聲,一時間有些懵了,高大俊美的太子,仿佛一隻小奶狗,呆立在原地,還對祁律眨了眨眼睛。

  祁律著急的不行,使勁拍著天子寬闊的後背,“砰砰”有聲,說:“別賣萌了,快吐了!”

  姬林根本沒想到祁律已經在烤冷麵裏麵“下毒”了,吃的是津津有味,被祁律狠狠拍了好幾下後背,這才聽明白。

  姬林雖舍不得,但還是趕緊全都吐了出來,祁律使勁拍著他的後背,又弄了水讓姬林催吐,一麵給姬林催吐,一麵讓人去找醫官。

  姬林喝了好多水,吐得臉色發白,俊美高大的天子瞬間變成了小可憐兒,那“毒藥”是祁律找醫官專門給容居配的,當時祁太傅是如此對醫官說的:毒性不要太大,但是一定要疼,要逼真。

  如此一來,這會子就逼真過頭了……

  雖天子已經催吐,但是醫官的“毒藥”十分猛烈,而且祁律沒來之前,姬林已經吃的津津有味了,到底還是有一些沒吐出來。

  於是天子真的變成了一個小可憐兒。天子躺在榻上,隻穿著黑色的裏衣,蓋著一張錦被,可憐兮兮的呻/吟著,旁人都是無病呻/吟,天子是純粹的有病呻/吟。

  臉色白的不行,還出了好些冷汗,濕透了鬢發,鬢發貼在麵頰上,捂著自己的肚子,另外一隻手拉著祁律的手掌,平日裏高溫的手掌此時都沒有那麽高的溫度了。

  姬林眼神蒙著一層霧氣,仿佛一隻弱小可憐無助的小奶狗,緊緊握著祁律的手,說:“太傅,寡人不會有事罷?”

  祁律一頭都是冷汗,隻覺得天子這麽可憐兮兮的模樣也太……可愛了一些?而且他一直捂著肚子,“哼哼唧唧”的呻/吟,聲音斷斷續續,低沉又有磁性,聽得祁律有點“不太好”,覺得天子這模樣,活脫脫像是……要生孩子似的。

  祁律眼皮狂跳,趕緊安慰說:“天子請寬心,無事的,醫官已經看過了,並無大礙,隻是會有些腹痛,那藥是無毒的。”

  一些腹痛……看天子的臉色,便知道有多腹痛了。這也不賴醫官,畢竟是祁律要求越痛越好,越痛越逼真的,哪裏知道天子嘴巴這麽饞,竟然跑過去偷吃。

  姬林更是可憐兮兮,拉著祁律不放手,說:“寡人不管,太傅要陪在寡人身邊。”

  祁律見他那麽弱小可憐無助,也是於心不忍,說:“天子放心,律就在這兒,天子快閉眼睡一會子。”

  姬林點點頭,臉色還是很白,閉上眼目,長長的眼睫微微抖動著,閉了一會子突然又睜開眼睛,似乎在看祁律有沒有偷偷離開。

  祁律有些無奈,說:“天子,您不是拽著律呢麽?律怎會離開?天子快些閉目養神罷,睡醒便不疼了。”

  姬林低頭一看,是了,險些給忘了,自己拽著太傅的手呢。

  姬林抓住祁律的手,放在自己麵頰旁邊,似乎要抱著祁律的胳膊睡覺,祁律也沒動,因著天子實在太可憐了,雖然是天子自己嘴欠偷吃,但是天子顏值這麽高,吃“毒藥”都這麽可愛,祁律哪裏忍心苛責天子?便任由他抱著自己的手臂睡了。

  姬林沉沉的睡了過去,因為疼痛消耗元神,姬林睡得很香甜,入睡之後疼痛的感覺仿佛才減少了一些,他隱隱約約之間做了一個夢,夢到太傅在偷親自己。

  姬林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之中,覺得這隻是一個美夢,加之疼痛的感覺還沒散去,所以姬林渾渾噩噩的,也沒有醒過來,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天子睡下來,祁律看著天子香甜的睡顏,長長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光滑又挺拔,嘴唇上薄下厚唇型完美,皮膚也光滑,天子分明正處在“青春期”,竟然連一刻痘兒都沒有,簡直不科學。

  祁律近距離觀摩著天子的容貌,一時間不由“色心大起”,抿了抿嘴唇,將目光投擲在天子的雙唇上,暗暗吞咽了一下,隻覺自己有些“餓了”,美味在前,如果不大快朵頤,簡直不是男人!

  祁律一臉鎮定、平靜、持重,對守在一邊的宮人吩咐說:“你們都先下去罷,我在這裏守著天子便可。”

  寺人們當然沒有反駁甚麽,立刻說:“是,小臣們便在外麵候著了,太傅倘或有什麽需要,隻管支會小臣便是。”

  寺人宮女們退出去,守在殿外,隻留下祁律和姬林兩個人在殿中,這下子好了,完全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祁律對天子那種非分之想豁然膨脹起來。

  祁律被姬林抱著胳膊,左右看了看,確保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不得不說做壞事的祁太傅那是相當謹慎的。

  隨即試探的往前探了探頭,天子睡得很香,一點子也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祁律挑唇一笑,現在的天子像個小可憐兒,如果平日裏是大狼狗,現在便是活脫脫的小奶狗,祁律覺得如果不偷偷欺負欺負天子,可能過這村兒沒這店兒了。

  祁律慢慢低下頭去,他能感覺到天子平穩的呼吸,就輕輕的噴灑在自己麵頰上,兩個人距離近的幾乎要交換吐息,隻不過天子一點子“危機意識”也沒有,仍然安詳的扮演著睡美人的角色。

  祁律終於如願以償,感受著天子超好親的嘴唇,和記憶中一樣,溫柔的觸覺仿佛產生了一種通感,讓天子瞬間色香味俱全,無比誘人甘美,而且百吃不膩!

  祁律趁虛而入,趁火打劫,輕薄著生病的俊美天子,突然感覺自己的腰身一緊,天子兀自在睡夢中,卻一把摟住祁律的腰身,祁律一下跌在榻上,連忙撐住榻牙子,生怕吵醒了天子。

  天子閉著眼目,卻開始回應祁律,甚至反客為主,祁律一瞬間招架不住,撐住榻牙子的手臂不停打顫,死死揪住榻上的單子。

  祁律被天子放開的一刻,渾身無力,直接順著榻邊跌坐在地上,隻覺得臉麵燒燙,整個人要著火一樣。

  天子沒有醒過來,喃喃的低聲說:“太傅……”

  祁律聽到他在夢中輕喚太傅,心中狂跳不止,雖天子沒有醒過來,但是他難不成夢到了自己,還做出了親吻的回應動作,豈不是表示天子和自己有一樣的心思?

  祁律的一顆心髒差點蹦出腔子,便聽天子還有後話,用性感的嗓音說:“寡人……還要吃太傅……做的烤冷麵……”

  祁律:“……”原是個吃貨……

  祁律本打算偷偷親一下天子,哪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招架住,也不敢再偷偷非禮天子了,老老實實的守在一邊。

  姬林睡了一會兒,做了一個美夢,夢中太傅主動纏綿上來,讓天子好生得意,不過美夢很快便醒了。

  姬林睜開眼目,他可不知道趁著自己熟睡的時候,太傅真的非禮了自己,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祁律,祁律趴在榻邊上,支著自己的腮幫子,頭一歪一歪的正在打瞌睡,仿佛化身成為一隻瞌睡蟲。

  姬林的腹痛緩解了不少,看了看天色,外麵混混沌沌的,太陽都快要下山了,自己睡了幾個時辰,看來太傅一直守在這裏,姬林一方麵歡心,一方麵又心疼,本想立刻叫醒祁律的。

  不過……

  姬林眼看著祁律頭一歪一歪打瞌睡的動作,眼神不由突然加深,唇角輕輕一挑,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

  姬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將自己送過去,又微微欠起頭來,這樣的姿勢稍微有些難拿,不過這麽躺著的話,正好在太傅打瞌睡的“範圍之內”,隻要祁律支著頭的手稍微一動,祁律便會“主動親下來”。

  姬林擺好了姿勢,唇角掛著期待與算計的笑容,便等著祁太傅自投羅網。

  祁律守了一下午,因著也不能出聲,所以無事可做,見到天子睡得香甜,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便有些打瞌睡,他支在榻邊上,頭一點一點的,強自打起精神,沒一會子還是被瞌睡蟲給勾走了魂兒,意識有些渙散。

  祁律不知天子已經醒了,還在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一點,胳膊突然一晃,果然不負天子所望,沒有了胳膊支撐,猛地倒下,祁律隻覺自己的嘴唇壓在了什麽東西上,暖烘烘的,還又軟又彈。

  祁律睜開眼睛,立刻便看到了天子放大的俊顏,而且天子竟然醒了,四目相對,兩唇相接!

  祁律嚇得倒抽一口冷氣,他是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背地裏可以偷偷的調戲天子,但是明麵上裝作十分恭敬,光天化日之下“強吻”天子還是頭一次。

  祁律睜大了眼睛,連忙起身,倒退了一步,險些跌在地上,姬林得了逞,眼看祁律要摔,趕緊一把摟住他。

  祁律的瞌睡蟲全都被嚇走了,趕緊恭敬的說:“律失禮,請天子責罰。”

  姬林“咳”輕輕咳嗽了一聲,唇角上還殘留著溫暖的觸覺。姬林顯然占了便宜,不過臉上卻一副禁欲又正直的模樣,說:“太傅一直守在寡人身邊,辛苦太傅了,何罪之有?”

  祁律鬆了口氣,聽到姬林沒有在意,稍微放心一些,心裏還有些狐疑,怎麽這麽巧就親上了?

  姬林暗暗自得,祁律滿心疑惑的時候,薛魏突然求見,急匆匆進來,說:“魏拜見天子!”

  薛魏是個很會看臉色的人,家庭環境如此,從小都是看人臉色長大的,他聽說天子誤食了毒藥,正在靜養,本不想來打擾的,但是事出緊急。

  姬林說:“薛公子前來謁見,可有急事?”

  薛魏說:“回太子,事態緊急,因此不得已打擾天子靜養。徐國容相……中毒了。”

  “中毒了?”姬林一陣奇怪,第一個看向祁律,畢竟是祁律想出下毒的辦法嫁禍徐國的。

  祁律也很納悶,說:“律還未重新下毒,那有毒的烤冷麵……已然被天子誤食了,再沒有第二份。”

  祁律因著要照顧誤食了毒藥的天子,所以根本沒有離開半步,怎麽可能有時間再做一次烤冷麵,肯定不是祁律下毒。

  姬林立刻皺起眉頭,不是自己人做的,那就是有人真的下毒,說:“容居現在情況如何?”

  薛魏說:“一直在吐血,魏已經令醫官前去探看了,醫官說情況危急,因此魏不得已,才來謁見天子。”

  姬林立刻掙紮起來,說:“走,寡人要親自去圄犴看看。”

  祁律擔心姬林的身體,畢竟姬林剛才腹疼的滿麵蒼白,那疼痛可不是鬧著頑的,姬林說:“無妨,如今已然無事了。”

  姬林起身更衣,很快換上天子朝袍,祁律和薛魏跟隨在天子身邊,立刻向圄犴而去。

  圄犴之中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兒,眾人一進去立刻聞到了,醫官擠在圄犴裏,將本就狹窄的圄犴擠得滿滿當當。

  薛侯尚和薛國太子看到姬林,立刻大喊著:“天子!天子您終於來了!”

  “天子,饒過老臣這次罷!!”

  “我王我王!都是君父所為啊,和我一點子幹係也沒有!天子饒命啊!”

  姬林臉色本就不好,如今更是不搭理那兩個人,直接從旁邊掠過去,往最裏麵的牢房大步而去。

  容居就在牢房中,地上都是血,飛濺了一片,容居的袍子上也都是血跡,容居臉色慘白,可比天子“假中毒”要可怖百倍,整個人奄奄一息,還在不停的咳血,醫官們見到天子,又是作禮又是搶救,亂成一團。

  姬林冷聲說:“這是怎麽回事?!”

  牢卒“噗通”一聲跪了一片,戰戰兢兢的說:“小臣……小臣也不知怎麽回事,俘虜一直都好好兒的,突然……突然就開始咳血,小臣一看不對,立刻叫了醫官。”

  姬林眯眼說:“寡人要活的。”

  醫官趕緊回話,說:“是是,天子,小臣們一定盡力。”

  姬林淡淡的說:“不隻是盡力。”

  醫官們滿臉冷汗,隻覺得這年輕的天子當真是一天比一天威嚴:“是,小臣敬諾。”

  祁律說:“俘虜接觸過的飲食在何處?檢查了麽?”

  醫官趕緊回話,說:“回太傅,檢查過了,俘虜所用的膳食裏麵有毒,而且是劇毒,幸虧隻食了一口,倘或再多食一口,真是藥石無醫啊!”

  容居心高氣傲,要知道薛魏可是他“潛規則”過的人,沒想到最後被薛魏出賣,容居氣的根本用不下飯,所以隻食了一口,也算是容居命大,吃了一口吐血成這樣,但也不算沒得救。

  祁律又問牢卒:“有誰來過圄犴?”

  牢卒微微遲疑,姬林冷喝一聲:“說,為何吞吞吐吐?”

  那牢卒趕緊跪下來,說:“是……是二公子經常來圄犴。”

  薛魏被點了名字,立刻跪下來說:“回天子,魏這些天的確經常出入圄犴,但是魏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沒有給容居下毒。”

  祁律眼眸微微晃動,心中思忖著,薛魏現在投靠了天子,還沒有吸幹好處,突然給容居下毒得不償失,反而討不到任何好處。而且建議任用容居的提議,還是薛魏提出來的,沒有道理突然給容居下毒。

  祁律說:“除了薛公子,沒有旁人進出圄犴了麽?”

  牢卒連忙磕頭說:“沒有沒有,回太傅,除了二公子,再沒有人進入圄犴了。”

  祁律冷笑一聲,聲音很平靜,卻篤定的說:“你說謊。”

  牢卒大吃一驚,立刻顫抖起來,仿佛篩糠一樣,頻率特別的高。

  祁律其實根本不知道牢卒有沒有說謊,畢竟這裏也沒有監視器,祁律怎麽知道除了薛魏還有什麽人進入過牢房。

  但是祁律知道,容居的飯菜都是經過嚴格驗毒的,如果沒有人進入牢房,那麽是怎麽給容居下毒的呢?

  祁律隻是想要詐一詐牢卒,沒想到牢卒不禁嚇,反應那麽大。

  牢卒嚇得幾乎癱在地上,吭吭唧唧的說:“小臣……小臣……小臣沒有說謊啊。”

  祁律微微一笑,挑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說:“律從未見過像你這麽點膽子,還跑出來說謊之人?”

  他說著,擺了擺手,又說:“下毒的飯菜還有剩,既然你不願說實話,天子慷慨,那便賞賜你一些飯菜。”

  姬林配合的很好,冷冷的說:“還等甚麽?按太傅說的做。”

  那牢卒一聽,更是顫抖,都不需要虎賁軍動手,連忙大喊:“小臣該死!小臣該死!還有……還有人來過牢房!是徐國使者!徐國使者!!”

  徐國使者也來過牢房,這裏是圄犴重地,徐國使者本不能進來,但是因著牢卒貪婪,徐國使者用財幣賄賂了牢卒,牢卒便偷偷放行,讓徐國使者去看了一眼容居。

  牢卒也沒想到,徐國使者竟然在容居的飯裏下了毒,倘或這個事情說出去,自己也是死罪難逃,於是牢卒便說隻有薛魏來過,其他人沒有來過。

  祁律萬沒想到,他隻是想要假下毒誣陷給徐國使者而已,沒成想徐國使者來了一個真下毒,完全不需要祁律“處心積慮”。

  想必是徐國覺得容居知道的事情太多,整個徐國都在容居的掌控之內,如今容居被俘虜,他如果歸順了天子,那麽徐國便成了天子的囊中之物,因此徐國的國君不放心容居,便讓徐國使者偷偷處理了容居。

  牢卒嚇得大喊,正好這個時候容居被搶救的幽幽轉醒,聽到牢卒的喊聲,眼睛泛白,幾乎又昏死過去。

  這倒是好了,無需祁律嫁禍給任何人,因為險惡之心,徐國也有……

  容居悠悠轉醒,臉色蒼白極了,嗓音沙啞又混沌,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說:“我為國君盡忠如此……母國卻要殺我!”

  容居說完這句,因著太虛弱,直接又昏死了過去。

  祁律連忙說:“醫官,快看看他怎麽樣?!”

  醫官連忙檢查,說:“回太傅,無妨,隻是太過虛弱,昏睡過去而已。”

  祁律這才放心,他們還要用容居去打淮夷人,如果容居死了,豈不是便宜了徐國和淮夷?

  祁律對姬林說:“天子,圄犴簡陋潮濕,不利於養傷,還請天子準許將容居帶出圄犴,好生將養。”

  姬林點點頭,說:“準了。”

  薛魏立刻吩咐,將容居帶出圄犴,就安置在宮中,派了重兵把守,將容居軟禁起來養傷,同時下令將徐國使者抓起來,關入圄犴。

  被這麽一鬧騰,徐國自然拉走了容居的全部仇恨,相比起來天子的仇恨根本不算什麽。

  祁律決定趁熱打鐵,趁機安撫容居,這樣一來,對比起徐國人的冷漠和絕情,容居自然會投靠了天子。

  祁律又想到容居吐了很多血,傷及內腹,身子骨十足虛弱,這些日子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便準備給容居做些軟爛可口的吃食。

  祁律熬了一鍋濃鬱鮮香的雞湯,準備做成疙瘩湯,容居受傷嚴重,這些日子吃一些流食為好,不宜吃太硬的東西。

  疙瘩湯可是好東西,雖看起來不怎麽起眼,但是勝在親和。初秋的天氣,喝一碗疙瘩湯,又暖和又好喝。而且祁律的疙瘩湯用料十分考究,湯頭用的是雞湯,將油一層一層的全部撇去,又在疙瘩湯裏放了一些筍子,蘑菇之類的鮮物提鮮。

  做好了一大鍋的疙瘩湯,祁律先盛出來一些,放在青銅小豆裏,蓋上蓋子,端著青銅小豆便往天子下榻的寢殿而去,他可沒忘了,天子還病著呢。

  天子昨日誤食了祁律的“毒藥”,晚間已經沒什麽大事兒了,不過臉色仍舊不好看,祁律吩咐過了,今兒個一天都給天子用一些軟爛的食物。

  因此天子的早膳便是吃粥,姬林已經找祁律“告狀”來了,說是薛國的粥做的太難吃,什麽滋味兒也沒有,吃出來都是苦的。

  祁律做這雉羹疙瘩湯,其實也不全為了容居,還準備給天子送過去一份,天子不想喝粥,祁律便做了疙瘩湯,給天子換換口味。

  姬林早上沒吃多少,嘴裏沒什麽味兒,挨到了中午已經饑腸轆轆,突然聞到一股子香味順著殿門飄進來,便知道定然是太傅來了。

  果不其然,祁律端著一隻青銅小豆便進來了,將小豆放在案幾上,又拿來一隻青銅小匕,說:“天子嚐嚐,不是說早上的粥水沒滋沒味兒,試試這疙瘩湯。”

  姬林打開蓋子,雞湯的香味十分濃鬱,湯頭中漂著一些白生生的小疙瘩,和姬林之前見的過清湯麵也不太一樣,那些小疙瘩沉沉浮浮,竟然煞是可愛。

  姬林迫不及待的用小匕舀起來一勺,雞湯濃鬱,瞬間在口中滑開,疙瘩煮的軟嫩可口,但是並不絮爛,湯中除了麵疙瘩之外,還有一些其他食材,十分豐富,一點子也不單調。

  姬林喝了大半碗之後,隻覺腹中溫暖起來,說不出來的暢快,笑著說:“果然不管太傅做甚麽,都甚和寡人口味。”

  祁律見他喜歡喝便放心了,說:“天子喜歡便好,既是如此,天子慢慢用膳,律先告退了。”

  姬林見他要走,便說:“太傅可有事忙碌,為何不陪陪寡人?”

  祁律:“……”祁律發現,好像不是自己的錯覺,天子仗著自己生病,撒嬌的功力好像上升了,吃飯也要人陪,而且那委屈的樣子,簡直讓祁太傅獸性大發……

  祁律咳嗽了一聲,說:“律正要往容相那麵,親自送一豆疙瘩湯去,這疙瘩倘或泡的工夫太長,唯恐爛了,便不好食了。”

  姬林一聽,警鈴大震,什麽?原太傅不隻是給自己做了疙瘩湯,還給容居也做了疙瘩湯,並非自己獨一份的,姬林登時覺得這一碗疙瘩湯,突然有點酸勁兒。

  姬林立刻說:“太傅要給容居去送這羹食,倘或寡人食不夠呢?”

  祁律沒聽出太子在吃味兒,很實誠的說:“天子不必擔憂,律做了很多疙瘩湯,倘或天子不夠食,膳房還備著,足夠天子用的。”

  祁律可是早有準備,做出了兩人份的量,而且還有富餘,祁律現在心中便無比自豪起來。

  姬林一聽,更是酸了,說:“太傅等一等,寡人隨太傅一同去看看那容居。”

  祁律驚訝說:“天子也要去?天子的病……”

  姬林立刻說:“無妨,寡人已經無事,與太傅同去。”

  姬林堅持,祁律也沒有辦法,等天子吃完了疙瘩湯,兩個人便一起去探望容居。

  容居被軟禁在宮中,門外有重兵把守,如今正是用午膳的時候,祁律親自端著疙瘩湯過來,薛魏親自守在外麵,見到二人立刻作禮,說:“拜見天子,見過太傅。”

  姬林點頭說:“容居的情況如何?”

  薛魏說:“回天子,容相的毒已經解了,沒有性命之憂,餘下便是養傷便可。”

  姬林又說:“那容居可配合養傷?”

  薛魏回答:“回天子,容相並無不配合的舉動,醒來之後也照樣飲食。”

  姬林眯了眯眼睛,看來祁太傅說的沒錯,容居這麵的仇恨,已經被徐國給拉了去,之前容居在圄犴之中還不怎麽飲食,如今已經正常用飯了。

  薛魏推開門,姬林和祁律走進屋舍。

  容居半躺在榻上,似乎是躺累了,靠坐著歇歇,看到他們走進來,目光有些平靜,隻是瞥了一眼,也沒有作禮。

  薛魏冷聲說:“罪臣容居,見到天子為何不作禮?”

  容居挑唇一笑,說:“要殺要剮隨便,還需要我死之前先作禮麽?”

  容居的態度十分傲慢,姬林倒是沒有生氣,走進去直接在席上坐了下來,一展黑色的袖袍,還理了理袖袍,動作十分的優雅,又透露著俊逸的貴氣。

  姬林淡淡的說:“寡人倘或要殺你,直接讓徐國使者代勞便是了,何必辛苦救你?”

  容居眼神一厲,他生氣起來的確比喪著臉要好看的多,五官登時都生動起來,說:“如今我已輸得徹底,連母國都要殺我後快,天子還能從我身上得到甚麽?”

  姬林語氣平靜,坦然的說:“容相高居徐國太宰多年,將徐國治理的井井有條,倘或問寡人能從你身上得到甚麽……”

  姬林說到這裏笑了笑,那笑容瞬間化開,俊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睛,說:“寡人細想一番,倒是很多。”

  容居眯了眯眼睛,恍然大悟,說:“是了……宋公。”

  不得不說容居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他知道如今的局勢如何,淮夷早就和徐國談崩了,擄走了宋公與夷,如果說誰能和淮夷打這一仗,必然是容居了。

  容居笑著說:“容居不才,徐國周邊的地理人土,全都印在容居的心竅之中,這些年也多和淮夷首領走動,的確有一些人脈幹係,天子倘或想要營救宋公,容居雖不敢托大,但說一句非容居莫屬,還是有底氣的。”

  姬林點點頭,說:“看來你已經明白寡人的意圖,都是聰明人,說話亦是便宜,寡人隻問你一句,你可願意效力於寡人?”

  容居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好像很為難,說:“天子,你已經養了一頭白眼狼,還要再養一頭麽?”

  祁律實在看不下去了,笑眯眯的說:“容相開頑笑了了,薛公子是一頭白眼狼,容相看起來……頂多是一隻狡詐的狐狸罷。”

  容居臉色一僵,的確如此,現在的容居虛弱無比,而且他也不會武藝,外形和狼根本不匹配。

  容居咳嗽了一聲,說:“天子想要我效力,也無不可,反正容居已經是奸臣,何不奸佞到底?”

  姬林聽到他的話,十分明了,淡淡的說:“你大可開條件,寡人聽著。”

  容居輕笑一聲,眼眸微微滾動起來,果然像極了一隻狡詐的狐狸,一會子目光狠戾,一會子狡黠,一會子又頑味,終於開口說:“容居有三個條件,倘或天子同意,容居便效力於天子,別說營救宋公,就是平定淮夷也沒有任何問題。”

  姬林簡練的說:“容相請講。”

  容居舉起一根手指,麵容透露著一股狠戾,說:“害我之人,我必手刃!請天子將徐國使者交與容居,是殺是剮,都單憑容居喜歡。”

  春秋是禮儀的時代,基本不斬來使,姬林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說:“可以。”

  容居挑唇一笑,並攏第二根手指,說:“這第二個條件……”

  他說著,目光狡黠的一掃,直接盯在一旁的薛魏身上,幽幽的說:“薛國二公子背叛容居在先,但也讓容居陰差陽錯的效力於天子,因此容居與薛公子並無死仇,但卻有私怨。”

  姬林挑了挑眉,說:“你總不能讓寡人將薛公子人頭一並子交給你罷?”

  薛魏站在旁邊,雖然恭敬,不過聽到容居和姬林如此淡定的談論自己的人頭,後背還是微微有些冷汗的。

  容居笑著說:“我不要他的人頭,請天子首肯,讓薛國的二公子給我做三個月的小臣。”

  薛魏抬起頭來,看向容居,容居的麵容上全是狡黠和算計。因為薛魏被容居“潛規則”過,所以他深知容居的秉性,向來是有仇必報的類型,容居偽裝在他身邊做過小臣,因此也想讓薛魏給他做小臣,呼來喝去,以泄心頭之憤。

  姬林和祁律同時看向薛魏,薛魏再怎麽說也是二公子,而且現在薛國無人,隻有薛魏是正統血脈,將來必定會繼承薛國,成為薛侯,如今真的給容居做小臣,以後便是抹不掉的黑曆史,容居是故意消遣薛魏的。

  姬林時候:“薛公子,你意下如何?”

  薛魏眯著眼睛看向容居,容居一點子也沒有畏懼,揚起下巴來與薛魏對視,將“狐假虎威”四個字凸顯的淋漓盡致。

  但是他哪裏知道,自己揚起下巴的動作,將那纖細光滑又脆弱的脖頸完全暴露在了薛魏麵前,薛魏可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他最喜歡的,就是咬住獵物脖子的一瞬間。

  薛魏淡淡的拱手說:“天子,魏對我王的忠心天地可見,別說是給容相做小臣,便是肝腦塗地,魏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說的簡直大義凜然,姬林點點頭,說:“魏公子忠心耿耿,寡人定會記在心中。”

  第二個條件,姬林也答應了,便說:“最後一個條件呢?”

  祁律還以為按照容居的這個性子,怎麽也要一個高官厚祿罷?他在徐國是國相,到了天子這裏,幹脆獅子大開口做個太宰也不為過。

  黑肩反叛之後,太宰的頭銜便掉了,如今洛師一直沒有太宰,隻有卿士,如果容居開口要這個太宰頭銜,又真的能幫助天子平定淮夷,那麽說不定天子便應允了。

  但是讓天子想不到的是,他並沒有獅子大開口。

  容居笑眯眯的把目光盯在祁律的身上,祁律奇怪的皺了皺眉,容居看自己幹什麽?是了,算計容居的時候,也有自己一份,恐怕是容居要報複自己。

  便聽容居笑著說:“這第三嘛……要看天子舍不舍得,容居知道太傅的理膳手藝高超,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因此容居想要在自己養傷期間,都由太傅親自理膳。”

  “不可。”姬林立刻冷冷的說:“容居,你的膽子倒是讓寡人刮目相看呢。”

  方才讓薛魏去給容居做小臣,姬林都沒皺一下眉頭,如今讓祁律給容居做飯,天子一口拒絕,這誰親誰後,簡直一目了然。

  薛魏知道天子十分寵信祁太傅,但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冷汗差點子流下來。

  祁律則是笑眯眯的,也沒覺得這是羞辱,說:“天子何必動怒,其實即便容相不提,律也是準備親自照料容相飲食的,畢竟容相身子虛弱,又中了烈毒,若是假以他人之手,容相的性子又是仇敵遍天下的那種,律還當真放不下心來。”

  容居本想消遣祁律的,他頑味的笑容便是算計這個,哪知道反而被祁律吐槽了,祁律一口應承下來,沒有任何不願意的模樣,倒是叫容居的頑心落空,沒感覺到任何酸爽。

  容居開的三個條件,全部都可以達成,容居本以為很困難,哪知道如此簡單便成了。

  姬林心裏酸得很,太傅要照料容居的飲食,讓天子很是不歡心,便淡淡的說:“容居,如今寡人已經答應了你的三個條件,望你也能遵守諾言,平定淮夷。”

  祁律跟著天子去和容居鬥智鬥勇,從明天開始便要照料容居的一日三餐,天子心疼祁律,今日便讓祁律好生回去歇息。

  祁律回了屋舍,一閑下來便有些“魂不守舍”,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後開始森然的傻笑。

  獳羊肩一進屋就看到太傅森森的笑著,便默默的退了出去,隻覺得如果看多了太傅的笑容,恐怕會做噩夢。

  公孫滑進屋來問祁律晚膳有沒有特別想吃的,祁律的晚膳一向是公孫滑來負責。

  祁律眼睛一亮,拉住公孫滑,說:“滑甘,我有個朋友……”

  公孫滑微微一笑,說:“太傅,滑一直聽說太傅有個友人,不知這友人是何方神聖?”

  祁律:“……”

  祁律擺手說:“不要打岔。我有個朋友,他想知道……怎麽辨別一個人對他有沒有私欲,該如何做?”

  公孫滑恍然大悟,雖祁律說的很委婉,公孫滑卻是個通透的人,笑著說:“是了,太傅是想問,如何勾引一個人?”

  祁律咳嗽了一聲,公孫滑說的實在有些簡單粗暴,但卻是這麽回事兒,他還沒有忘記確認天子對自己有沒有私欲這事,如果有便是兩情相悅,如果沒有便是孺慕之情。

  公孫滑笑著說:“不知太傅想要引誘的,是男子還是女子?”

  祁律順口說:“是男……”

  他說到這裏,立刻察覺不對滋味兒,強調說:“不是本太傅,是太傅的朋友,我的友人。”

  公孫滑還是笑眯眯的,一臉了然,說:“原是男子,那也好辦。”

  祁律想要拉著公孫滑解釋,都是自己那個朋友的鍋,不是自己,但是公孫滑笑的好像一隻狐狸精,祁律感覺頭疼不已,解釋也是白搭,隻好專心的聽公孫滑這隻美豔的狐狸精授課。

  公孫滑給“太傅的朋友”出了個注意,這檔子事兒莫過於沐浴最佳。祁律恍然大悟,正好天子因著誤食毒藥的事情,這些日子有些胃寒,薛宮中有一處熱湯池,引了溫泉水,是解乏的聖地,天子每日都要去這熱湯池沐浴一番。

  祁律算準了時辰,天黑之後,在天子之前來到熱湯池,熱湯池還沒有人,祁律望著嫋嫋的熱氣,真到臨門一腳之時,反而有些打退堂鼓。

  畢竟祁律可是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兒,他反複踱步了好幾圈,圍著熱湯池走來走去,最後一咬牙,壯士斷腕一般退了衣裳,下了熱湯。

  祁律算準了時辰,提前問過了寺人,寺人告訴祁太傅,過不多久天子一準兒會去。

  祁律縮在熱湯之中,起初很緊張,畢竟要和天子赤誠相對,自然緊張的不得了,但是後來……

  姬林因為政務的緣故,今日沒能抽開身,一直忙碌著便忘了去泡熱湯,祁律泡在熱湯之中,起初很緊張,後來漸漸放鬆下來,到後來泡的頭暈腦脹,恨不能在熱湯中打滾兒。

  祁律百無聊賴的潑著熱湯,手指都給熱湯泡皺了,感覺自己這不是沐浴,這分明就是小火煲湯,已經足足泡了一個多時辰。

  祁律頭暈眼花,感覺這一次又失敗了,連忙腿軟的從熱湯中“爬”出來,恨不能手腳並用。水聲“嘩啦啦”的波動著,祁律又泡的頭暈目眩,根本沒有聽到由遠而近的跫音。

  “嘩啦!”

  祁律從熱湯中豪爽的邁出來,登時看到了一片黑色的衣擺,慢慢抬起頭來,祁律吃驚的目光,準確無誤的對上姬林“陰沉”又深邃的目光。

  四下熱氣嫋嫋,天子一身黑袍,衣冠楚楚,透露著一股子威嚴與禁欲的氣息,而祁律……

  祁律與天子的衣冠楚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頭發打濕了隨便的披散下來,臉上還滾著水珠,喉嚨艱澀的滾動了一下,腦海中蹦出了一個讓一向很聰明,左右逢源的祁太傅都難以取舍的問題……

  ——本太傅是應該先遮臉了,還是應該先遮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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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祁·我有個朋友·律:本太傅的朋友遇到了世界級難題,請你幫忙選擇。

  A遮臉

  B遮羞

  祁·我有個朋友·律:急,在線等!

  姬·鼻血橫流·林:應該還有C選項,直接撲!上!來!遮住寡人的眼睛就好(機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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