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作者:長生千葉      更新:2020-12-27 08:34      字數:22269
  美豔的膳夫?

  姬林皺了皺眉, 說:“甚麽美豔的膳夫?”

  那寺人具體也說不上來,回答說:“這……具體小臣也不知曉了,隻是聽旁人都傳遍了, 說祁太傅看上了一個美豔的膳夫, 那膳夫美豔的連女子都自愧不如。”

  姬林的眉心皺的更是死緊, 心中微微有些吃味兒, 不過麵子上卻說:“這種傳來的話也能當真?看來你們是太閑得慌了, 才會在背後議論太傅。”

  “咕咚!”寺人趕緊跪下來, 求饒說:“小臣……小臣再不敢了, 還請天子責罰。”

  姬林慢吞吞的退下自己的天子外袍扔在一邊, 淡淡的說:“往後裏不要讓寡人再聽見隻言片語,可知道了?”

  “是是!”寺人連忙說:“小臣知曉,小臣知曉!”

  姬林淡淡的“嗯”了一聲, 寺人趕緊準備退出去, 卻聽天子又說:“等等。”

  寺人又跪下來,說:“請天子吩咐。”

  姬林沒有看那寺人,聲音輕飄飄的說:“方才你說的那個膳夫, 替寡人去查查, 要仔細的查,把他的底細挖出來。”

  天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寺人也不敢多說一聲,趕緊答應, 說:“是是, 小臣立刻便去, 立刻便去。”

  姬林說:“下去罷, 不用侍奉了。”

  寺人趕忙小跑著退出寢殿去, 將寢殿門帶上。

  雖姬林看起來特別沉著, 但寺人一走,立刻露出了“本來麵貌”,他身為天子,不沉著不行,卻到底還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大男孩,聽說太傅看上了一個美豔的膳夫,立刻便坐不住了。

  他想去太傅那麵問問,但又恐自己這麽問出來,倘或祁律對那膳夫沒什麽,便顯得自己這個做天子的太小心眼子,麵子上不好看。

  姬林輾轉了半天,眼看著馬上便要午夜了,幹脆平趟在榻上等待變成“灰姑娘”,不如自己去親自看看。

  子時的打更聲準時響起,姬林腦海中一陣眩暈,天子的軀體很快沉入了“睡眠”,一動也不動了。

  與此同時,祁律的屋舍中,“嗷嗚!”一聲,小土狗猛地清醒過來,歪了歪小腦袋,從地上爬起來。

  小土狗還沒來得及去搞清楚那美貌膳夫的問題,便聽到耳邊充斥著魔音繞耳的哭聲,“嗚嗚嗚嗚——哇——”,而且哭的特別爺們兒,特別豪爽,特別的粗獷有力!

  小土狗歪著腦袋仔細一看,原是老鄭城小惡霸祭牙!

  天子也聽說了,祭牙他恢複了神智,這本是一件好事兒,畢竟祭牙是為了救天子和祁律才受傷的,說實在的,姬林也希望他早點好起來。

  但如今……

  祭牙一好起來就粘著祁律,不止如此,還抱著祁律的腰,“嗚嗚嗚哇”的大哭,小土狗都給他哭懵了,這如喪考妣的模樣。但是不對啊,祭牙的爹娘早就去世了,也不能再喪一回,而祭牙的叔叔祭仲還好端端的健在,祭牙為何哭的如此洶湧?

  便聽祭牙哭著說:“兄……兄長……辣啊!太辣了,嗚嗚嗚——眼目要辣死了!”

  姬林:“……”

  原是祭牙這個不靠譜的,吃麻辣小食的時候,用手抓了辣的小食,然後又去揉了眼睛,雖然這年頭的藙子不是很辣,但是眼睛哪裏受的了這一星半點的辣意,登時嗆得祭牙哭了出來,那都是生理淚,哭得不能自已。

  祭牙辣的受不了,下意識又用手去揉眼睛,這下子可好了,形成了惡性循環,更是辣得不行,兩隻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紅了一大片。

  祁律從為見過這麽沒有生活常識之人,連忙對獳羊肩說:“快快小羊,打盆水來,不要熱的,要涼的。”

  獳羊肩趕緊去打水來,祁律給祭牙洗了眼睛,這才感覺稍微好一些。

  祁律見祭牙哭的不是那麽凶了,偶爾還擠兩滴眼淚,便說:“弟親,好些了麽?”

  祭牙委屈的點點頭,說:“好、好一點子了。”

  祁律頗為無奈,看了看天色,本是喝喝酒吃點小菜兒的事情,結果鬧到了大半夜,這會子竟然過了子時,宮門也關閉了,祭牙無法出宮去。

  祁律便說:“今兒個你便住在我這裏罷。”

  祭牙一聽,特別歡心,眼眶還紅彤彤的,卻笑起來,說:“好啊!我很久都沒有和兄長同榻了,最後一次同榻,那還是在去洛師的路上,兄長你還記得麽?”

  祁律當然記得,那時候是因著他和公孫子都合作,想要偷走祭牙身上的信物,而祭牙是個典型的傻白甜,一點子防備也沒有。

  想起當時的事情,不免有些唏噓感歎,當時祁律隻是想要謀求一個好乘涼的大樹,所以才和祭牙約為兄弟,沒成想祭牙是政客之中的一抹奇葩,不隻是真心和祁律相交,而且還梅山上舍命相救。

  小土狗就在旁邊,突然覺得祁律的眼神有些不同尋常,好像特別的複雜,心中立刻警鈴大震,趕緊竄過去,擋在祁律和祭牙中間。

  祭牙喝了酒,這會子連狗子都不怕了,把小土狗一扒拉,就擠上榻去,在祁律的榻上翻了好幾個滾兒,霸占著整個榻,還笑眯眯的摟著祁律的頭枕,一副癡漢模樣,笑嗬嗬的說:“兄長的頭枕,唔……還有一股子香味兒。”

  氣的小土狗直接從地上蹦起來,蹦上榻去,往祭牙的背上就踩,祭牙“啊!”的大喊了一聲,大吼著:“死狗!你跑哪兒去!”

  祁律頭疼不已,自己這個弟親,見到狗兒子就一定要打架,不過祁律覺得,這肯定是弟親的問題,不是狗兒子的問題,因為祭牙見到公孫子都也總是打架,所以肯定是祭牙的問題。

  祭牙和祁律睡在一張榻上,小土狗非要擠在中間,仿佛餡餅兒一樣隔開祁律與祭牙。祭牙卻越過小土狗,欺負小土狗體積小,摟著祁律的腰,顯然把祁律當成了抱枕,因著飲了需多酒,還有心事,很快便睡了過去。

  嘴裏還嘟囔著:“唔……公孫閼這個醜貨……親、親的好舒服,還要……”

  祁律:“……”

  祁律這一天已經很累了,又是做飯,又是勸慰祭牙的,如今已經過了子夜,本想睡個好覺,哪知道祭牙竟然在旁邊撒狗糧,全程抱著自己喊公孫子都。

  祁律搖了搖頭,淡淡的說:“果然沒救了……”

  小土狗等祭牙和祁律都睡著了,這才冒出頭來,兩條小腿站在榻上,用兩隻前腿推著祭牙,把祭牙一滾一滾往前推,很快推到軟榻的角落,拍了拍小爪子,一臉自豪的大功告成模樣。

  隨即小土狗跑回來,重新窩在祁律身邊,祁律正好翻了個身,抱住小土狗,臉頰蹭了蹭小土狗,滿足的繼續睡了。

  “咕咚!”第二日一大早,一聲巨響。

  祭牙睡著睡著,一個翻身,猛地便從榻上翻了下去。

  他摔在地上,迷茫的睜開眼目,撓了撓子的後腦勺,心裏好生奇怪,昨日不是抱著兄長睡得麽,軟榻這麽大,自己怎麽睡相如此不老實,竟滾了這麽遠,從榻上掉了下來。

  幸虧這年頭的榻並不高,不然祭牙這麽一滾下來,非要第二次摔成傻子不成。

  祭牙醒過來一會子,眼看著祁律抱著小土狗還在睡,他也懶得爬上榻去,“咕咚”一聲,又倒了下去,宿醉頭疼得不行,隨遇而安的躺在地上繼續睡了……

  天色亮起來的時候,小土狗已經變回了天子。

  天子規矩的躺在榻上,雙手疊放在胸前,睡相優雅又尊貴,而且充斥著一絲不苟的氣息,配合著俊美的容顏,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睡美人”。

  今日的清晨來得很早,光線從室戶照透進來,投射在天子俊美姣好的麵容上,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天子的唇角輕輕一挑,隨即睜開了眼目。

  姬林這一晚上睡得很好,雖然睡下的不是很早,但是把祭牙推到了角落,還抱著祁律美美的睡了一覺,以至於今日早晨醒過來,心情格外的好。

  姬林坐起身來,朗聲說:“來人,寡人要晨起。”

  寺人趕緊推門而入,捧上來洗漱的器具,寺人跪在地上,等著天子洗漱,說:“天子,昨日您讓小臣去查的那個膳夫,小臣已然查清楚了。”

  姬林挑了挑眉,說:“哦?回稟罷。”

  “是,”寺人趕緊說:“那膳夫名喚滑甘,沒有姓氏,是奴籍出身,進了膳房已然兩年有餘,聽膳房的膳夫們都說,滑甘此人手藝非常巧,而且為人肯吃苦,話也不多,再加之滑甘美貌異常,膳夫們和他相處的都不錯,見到滑甘的人,沒有不誇讚他的。”

  姬林眯了眯眼睛,說:“還有呢?”

  寺人為難的說:“這滑甘,底細清清白白的,完全便是個賤奴出身,也沒什麽更多的底細了,恕小臣愚鈍,隻查到了這麽多。”

  姬林“嗯”了一聲,說:“若有甚麽風吹草動,繼續回稟。”

  寺人趕緊點頭,說:“是是,小臣敬諾,請天子放心,小臣一定事無巨細,條條上稟!”

  祁律醒過來的時候將近午時,自然醒,睡得非常舒坦,睜眼一看,身邊沒有人,躺著狗兒子,而祭牙不知什麽時候滾到地上去了。

  祁律坐起來,將狗兒子放在一邊,見狗兒子睡得香甜,還給他仔細的蓋上小被子,這才下了榻,撥了撥祭牙,說:“弟親,弟親?”

  祭牙躺在地上,被子蒙著腦袋,悶聲悶氣的,要死不活的說:“兄長……我……要……死……了……”

  祁律眼皮一跳,扒下他的被子一看,祭牙兩隻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畢竟昨天哭得那般洶湧,不止如此,祭牙還蔫蔫兒的,不用說都知道,昨天喝酒喝的那麽凶,肯定是宿醉,不隻是頭疼,而且還胃疼。

  祭牙捂著自己的胃部,說:“兄長,胃好漲,還不舒坦。”

  祁律無奈的說:“快起來,我給你泡些溫熱的石蜜水,你喝一些或許能好。”

  一看祭牙便知道,他昨日喝酒太多,傷了胃,此時胃酸過多,因此胃裏才漲的難受,還會想吐。這個時候如果喝水,肯定會刺激胃酸繼續分泌,喝一些溫熱的蜂蜜水,不要太熱,以免蜂蜜失去了效果,是最好的,可以緩解胃部不適。

  祭牙要死不活的癱在地上,祁律讓獳羊肩進來,他快速洗漱了,讓獳羊肩看著祭牙,自己準備去膳房弄些蜂蜜水來。

  哪知道祁律剛走出屋舍,便看到了昨日裏見到的那個長相十足美豔的膳夫,好像叫滑甘來著。

  哪知道這麽巧,滑甘手中的承槃裏,便端著一耳杯的溫熱石蜜水,正好從祁律的屋舍前麵經過。

  滑甘見到祁律,過來恭敬的作禮,說:“甘拜見祁太傅。”

  祁律對滑甘的印象還不錯,說:“你手裏的是石蜜水?”

  滑甘點點頭,恭敬又溫順的說:“回太傅,正是,政事堂的大夫飲醉了酒,胃部不適,讓膳房送些醒酒湯去,甘正好送一盞溫熱的石蜜水過去。”

  滑甘極為有眼力見,說:“太傅可是也要石蜜水?”

  祁律說:“不瞞你說,昨日祭小君子在律這裏飲醉了酒,胃裏不適,律正要去膳房調製一碗石蜜水。”

  滑甘便說:“既然如此,這石蜜水便請太傅轉交祭小君子罷。”

  祁律說:“這不好,你不是急著送到政事堂?別耽誤了你的事兒。”

  滑甘微微一笑,他本就生的極其美豔,日前祁律覺得,鄭姬已經足夠美豔了,加之鄭姬的大家閨秀氣質,簡直便是直男斬,然而如今見到了滑甘,那美豔的容貌不笑的時候已然便是極致,再笑起來,盛夏的繁花登時都失去了顏色。

  滑甘說:“這不值甚麽,膳房還有,甘再去調製一杯足夠,不過多跑一來回的事兒,請太傅拿去罷。”

  如此祁律就不用去跑膳房了,登時有些“心動”,這會子祭牙聽到外麵的說話聲,捂著自己的胃走出來,一眼便看到祁律在和一個美娘子說話,這老鄭城裏的美貌姑娘,竟還有祭小君子不認識的?

  祭牙仔細一看,並非什麽姑娘,怪不得自己不認識,那美豔的可人兒穿著一身膳夫的粗衣,竟是個男子!

  祁律見到祭牙走出來,便說:“弟親來的正好,飲了石蜜水罷。”

  祭牙本就口渴,可是胃裏塞塞的,從滑甘手中接過石蜜水,勉強飲了一口,甜滋滋的,而且甜味也不齁嗓子,味道剛剛好,溫溫熱熱的,飲進嗓子裏,一股暖流順著嗓子往下滑,一直滑進胃裏,竟然說不出的舒坦。

  祭牙驚訝的說:“當真好喝!味道甚是甘甜!”

  滑甘恭敬的說:“小君子飲酒失量,飲一些石蜜水是最好的,十足養胃。”

  祭牙見滑甘與自己說話,便說:“你叫什麽名兒?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滑甘回話說:“小人滑甘,是膳房的奴隸,小君子高貴,自然沒有見過小人。”

  祭牙笑眯眯的,油嘴滑舌的說:“你生的這般美貌,調製的石蜜水一定管用,我這剛一喝完,頓時便覺得大好了呢!”

  滑甘被祭牙“調戲”了一句,態度仍然十分恭敬,說:“倘或太傅與小君子沒有別的事兒,甘還要送石蜜水去政事堂,便先告退了。”

  祁律點點頭,說:“你且去罷。”

  滑甘動作很利索,托著承槃快速離開了。

  他的背影纖細,從後背看起來,無論是一頭黑順的長發,還是楊柳一般的細腰,或者那婀娜玲瓏的體態,完全像是個美女,不過滑甘的正臉也完全不輸給任何一個美女。

  祭牙咂咂嘴,還在咂摸剛才的石蜜水味道。雖隻是一碗簡簡單單的石蜜水,不過真的救了祭牙的老命,感覺胃裏瞬間消停了很多,盯著滑甘的背影感歎說:“嘖嘖,我從未見過如此美豔的男子,長得真好看!兄長你說,我要是當真愛見男子的話,怎麽也不會愛見公孫閼那個醜貨,必然是愛見滑甘這樣又溫柔,又美豔的繞指柔才對啊!”

  “咳!”祁律狠狠咳嗽了一聲,連忙給祭牙打眼色。

  祭牙卻看不懂祁律的用心良苦,和祁律壓根兒沒有什麽心靈相通,仍然喋喋不休的感歎,說:“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可心的美人兒?長得又好看,說話還動聽,溫溫柔柔的,怎麽也不像公孫閼那個醜貨,一張嘴就惹人嫌,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嗬!”一聲冷笑,十分短促,雖是笑聲,卻帶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陰沉。

  祭牙心裏“咯噔”一下,好像被人很狠捶了一記,呆若木雞轉過頭去,便看到他口中的醜貨公孫子都,正站在自己背後!

  祭牙昨日沒有歸家,他的叔父祭仲十分擔心,便找到了公孫子都的公孫府上,還以為是公孫子都這個狐狸精把自己的侄子拐走了,沒成想其實“狐狸精”另有其人,不是公孫子都,而是祁律。

  祭牙在祁律那處飲酒,一時忘了,便沒有出宮,害得祭仲來回找了一圈,因此公孫子都也知道祭牙昨日沒有出宮。

  這一大早上的,宮門打開,公孫子都便從外麵急匆匆進宮,準備去看看祭牙,哪知道到了祁律下榻在鄭公的屋舍門口,正好聽到祭牙這一連串的話兒。

  公孫子都看著祭牙,說:“虧得子都還擔心祭小君子一夜未歸,原祭小君子沉浸在溫柔鄉中甘之如飴,看來是子都多慮了,既然子都如此礙眼,那便不打擾了。”

  說罷,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開。

  祭牙呆在原地,瞠目結舌,他哪想到這麽寸,說公孫子都壞話的時候,公孫子都正巧便來了,還聽了個清清楚楚。

  祁律無奈的揉著額角,說:“弟親,方才為兄已經很努力的咳嗽了。”

  祭牙可憐兮兮的說:“兄、兄長,你咳嗽,是因著公孫閼麽?我還以為你嗓子不舒服。”

  祁律:“……”

  祁律說:“弟親,要不然……你追上去說幾句好聽的?”

  祭牙十足不屑地說:“我、我和他又沒幹係,我追上去做甚麽,不追,我才不追!”

  說完,麵容有點掛不住,一臉刻意的說:“對、對了,兄長,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子正事兒,那個……我先走了啊兄長,改天來找你飲酒!”

  說罷,手忙腳亂的衝著公孫子都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祁律無奈的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鄭公孫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才能惹上我的弟親……”

  天子的隊伍要在鄭國小歇幾日,整頓一番,之後再回洛師去。

  休整的這些日子,鄭伯寤生安排了一些小節目,例如天子臨行之前,準備為天子踐行的酒宴等等,為了挽回鄭國自己的顏麵,鄭伯寤生還特意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節目”,那便是演兵。

  鄭伯寤生請天子去參觀鄭國的軍營,其實目的很明確,鄭伯已經被年輕的天子連續削了好幾次,鄭國的臉麵,還有鄭伯的臉麵都很難堪,為了找回一點點臉麵,鄭國打算請天子來軍營“視察”,順便彰顯一下鄭國的威嚴。

  姬林沒有拒絕,他知道鄭伯耀武揚威的小心思,不過姬林還是沒有拒絕,因著他也想看看,鄭國軍隊最高的實力是什麽樣子的,姬林身為天子,總不能固步自封,親眼見到,總比耳朵聽到,從別人嘴裏吐出來的要真實的多。

  今日便是姬林參觀鄭國軍營的日子,軍營不在老鄭城之內,需要出城,早上走的話,中午到達軍營,視察一番,今日還能趕回來,十分滿打滿算。

  這可苦了祁律,他自然也要陪同天子,一道去視察軍營,一大早上爬起來,整個人還昏昏沉沉的。

  姬林準備步上輜車的時候,便看到祁律正在上馬,他抓著馬韁,睡眼惺忪的,努力的和馬匹作鬥爭。

  姬林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隨即正色的說:“太傅,寡人有事與你商談,過來參乘罷。”

  祁律一聽,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除了天子的輜車,今日陪同一起去的,就連鄭伯寤生和和鄭國第一權臣祭仲都要騎馬,祁律自然也是騎馬的,但是騎馬是祁律的短板。

  祁律連忙拱手說:“謝天子。”

  天子登上輜車之後,祁律也跟著步上輜車,他登上去,姬林在裏麵伸出手來,將祁律拉了上來。坐進輜車裏,祁律這才鬆了口氣,倘或讓他一路騎馬去郊外,估摸著便要被顛散了。

  姬林笑眯眯的說:“太傅還是如此不精騎術。”

  祁律十分慚愧的說:“律慚愧。”

  姬林說:“無妨,改日寡人有空的時候,倒是可以教一教太傅騎術。”

  祁律其實還挺想學騎馬的,因為每次看到旁人騎馬,都有一種無比帥氣的感覺,祁律著實羨慕,如果能學騎術的確是一件好事兒。

  祁律拱手說:“律拜謝天子。”

  姬林笑了笑,說:“寡人都答應教導太傅騎術了,那太傅該回禮些甚麽呢?”

  祁律一愣,原來還要收學費的?可是自己有什麽可以給天子的,除了……花椒?

  姬林笑著說:“是了,寡人聽說,太傅日前做了香甜的肉脯,寡人卻沒有嚐到,好生的失落。”

  祁律眼皮一跳,心想天子是怎麽知道自己做了肉脯的?難不成天子還派人監視自己?眼目竟然如此眾多。

  祁律哪知道,天子根本不需要派人監視祁律,因著天子就是小土狗,那日祭牙醉酒,小土狗便看到了好多蜜汁肉脯,饞的不得了。

  祁律心中狐疑,麵上十分恭敬的說:“天子若是想食肉脯,今日回去,律便烤製肉脯,送到天子麵前。”

  姬林說:“今日回去晚了,寡人如何忍心勞累太傅,改日再說也不遲。”

  祁律有些奇怪,隻覺天子的話有點小肉麻,也不知道天子到底有甚麽深意,眼眸動了動,隻管應承下來,其他也沒多說。

  一路十足順利,輜車在軍營門前停下來的時候,堪堪到了正午,眾人在軍營門前下馬,換成了軺車,一路開進軍營之中。

  營中的鄭國將士們正在習武,因著是夏日,好些將士們全都打著赤膊,古銅色的皮膚,熱汗涔涔的順著肌肉往下滾,打眼看過去,一個比一個孔武有力。

  鄭伯寤生今日是來炫耀的,便引導著天子的軺車,十分恭順的說:“天子請看,這便是我鄭國的軍隊,與天子的周八師自然無法比擬,還請天子不要見笑。”

  這是鄭伯寤生的炫耀,炫耀出來的軍隊自然是鄭國最厲害的水平,還真別說,打眼看過去,簡直雄獅威武,十分壯闊。

  姬林站在軺車之上,強烈的陽光下,眯著眼睛去看那些訓練的軍隊,便聽“好——!”“又中了!!”“又中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眾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全都看過去。

  就見角落的一個小隊正在訓練騎射,士兵們整齊排列,圍成一個空場,空場上一人一馬飛騰奔馳。

  那馬背上坐著一虯髯大漢,滿臉大胡子,根本看不見樣貌,他也是打著赤膊,古銅色的皮膚在強烈的日光照耀下,蒙著一層淡淡的水光,看上去異常健美,充斥著力度的野性,仿佛是一隻獵食的豹子。

  那虯髯將士一手拉著馬韁,一夾馬腹,策馬狂奔,另外一隻手抬起來,向後一勾,緊跟著兩隻手都脫離了馬韁,猛地一分,將一張硬弓直接開滿,弓上長箭“錚——”破空巨響,離弦飛出。

  “啪!!”正中靶心!

  祁律一看,那箭靶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箭,而且箭矢的尾部羽毛顏色統一,說明出自一人之手,全都正中靶心,無一偏離,甚至靶心射滿了,之後的箭矢便直接劈開靶心上的箭矢,來了一個穿心,可謂是箭法入神,百步穿楊。

  祁律老是在古裝劇裏看到射箭,但從未親眼看到這樣的騎射技術,果然是術業有專攻,看的祁律不由也跟著撫掌起來。

  天子一看,心裏登時酸溜溜的,那虯髯將士沒穿上衣,赤著膀子,祁太傅還一臉“看呆”的模樣,眼神“火辣辣”的,天子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如何能不吃味兒?

  其實天子冤枉祁律了,祁律因著頭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射箭技術,所以才看的很盡興,但也不至於看呆,更不是因為那虯髯將士的身材。再者說了,那虯髯將士滿臉的大胡子,根本看不見容貌,除了一雙眼睛,其餘的麵容都被胡子嚴嚴密密的蓋住,祁律哪知道他長成什麽模樣,更別提愛慕了。

  姬林心裏有些酸,眼看著祁律撫掌,便淡淡的說:“鄭國的將士果然非同一般。”

  鄭伯寤生微笑說:“天子謬讚了,這些不過是我鄭國不入流的一些武士,實在不值天子誇讚。”

  姬林心中冷笑一記,稍微客套一句,鄭伯還蹬鼻子上臉了,一來他是想要搓搓鄭伯寤生的銳氣,這二來也是想要在自己的心上之人麵前現弄一番,姬林微微一笑,說:“寡人眼看著將士們如此精湛的功夫,這不免也有些手心發癢。”

  他說著,一展黑色的天子袖袍,挑唇一笑:“拿弓來。”

  鄭伯一驚,說:“天子,您也要……?”

  姬林淡淡的說:“怎麽,鄭公是擔心寡人的騎射不如您鄭國的將士,會讓寡人出醜?”

  鄭伯寤生趕緊拱手說:“天子明鑒,寤生絕無此心,隻是唯恐這騎射無眼,誤傷了天子,這就……”

  姬林淡淡的說:“鄭公放心便是,寡人的騎射可是虢公一手教導出來的,鄭公便是對寡人沒有信心,也該對虢公有些信心才是。”

  虢公忌父倒是不擔心,正如同天子所說,天子的武藝出眾,是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在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虢公忌父和周公黑肩經常擔心太子心腸太善,會被人欺負,但是從來不擔心太子的武藝,太子的武藝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趨勢。

  祁律從未見過天子騎射,他剛剛看到那虯髯將士射箭,隻覺得特別英俊帥氣,正好也想看看天子射箭,雖麵容上十分恭敬,沒有插話,但眼眸裏全都是興奮的表情,似乎催促著姬林,趕緊射趕緊射!

  姬林從軺車上步下,走到那虯髯將士身邊,將士趕緊從馬上下來,將馬韁恭敬的遞給姬林,又將那張硬弓也遞給姬林。

  姬林翻身上馬,動作瀟灑極了,他一身黑色的天子朝袍,而且頭戴冕旒,比那虯髯將士的衣著繁瑣十分,但上馬的動作絲毫不被拖累,甚至還有一種偏偏貴公子的氣質。

  姬林翻身上馬,掂了掂那張硬弓,隨即手指一勾,從虯髯將士的箭筒裏勾住了三支長箭。

  “喝!”姬林一聲喝馬,一拉馬轡頭,快速衝出,他騎在馬上,冕旒被狂風吹打,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黑色的衣袍咧咧生風,突然張手開弓,直接將三隻長弓盡數搭在箭上。

  姬林有意在祁律麵前現弄自己,自然要比那虯髯將士更為出眾才是,倘或一般出眾,有了珠玉在前,天子的光彩豈不是要被蒙蔽,因此姬林特意開了三支箭。

  “錚——”

  “錚錚——”

  三箭齊發,速度之快祁律幾乎沒有看清楚飛箭,隻聽得周邊的喝彩之聲,定眼一看,天子的三支飛箭全部射在靶心上,一箭都沒有偏離。

  姬林射箭之後,並沒有立刻下馬,而是拉住馬轡頭,將馬緩下來,驅馬來到祁律身邊,果然便見到祁律的眼神亮晶晶的,比方才看虯髯將士射箭的眼神還要“熱烈”,一瞬間,天子突然覺得無比自豪。

  一躍翻身下馬,姬林走到祁律身邊,輕聲說:“太傅,是寡人的騎射高超,還是那鄭國將士的騎射高超?”

  祁律哪裏能在自己的頂頭上司麵前誇讚別人,當然了,的確也是姬林更勝一籌,便恭恭敬敬的說:“自然是天子更為高超一籌,是旁人根本無法比得上的。”

  姬林知道,祁律這其中當然有拍馬屁的嫌疑,畢竟太傅的嘴騙人的鬼,身為天子,姬林領教過很多次了,但不得不說,太傅花言巧語起來,姬林愛見的很。

  經過一個小插曲,眾人很快往裏走去,之後還有正式的驗兵,祁律又看到了剛才那個騎射的虯髯將士,沒成想那個將士還是有些官銜的,隸屬於鄭國大司馬,官職相當於中大夫。

  這個年頭的中大夫可能很多人無法了解,如果換算一下,大概就是後世從三品的官級,這個等級已然不低,不隻是不低,而且還很高。

  演兵其中一個小隊,便是由這虯髯將士領兵,他手下的士兵,一個個騎射驚人,恨不能全部做到百步穿楊。

  這會子那虯髯將士已然穿戴整齊,黑甲加身,跪在地上,鄭伯寤生十分自豪,特意為天子引薦,說:“天子,容寤生為天子引薦,此子乃我鄭國司馬中大夫,名喚祝聃。”

  祝聃沒什麽名頭,就是鄭國的一個中大夫,雖然中大夫的品階已經不低,但是每個國家都有中大夫,姬林身為天子,哪裏記得住那麽多中大夫,因此對這個祝聃沒什麽印象。

  祁律聽到“祝聃”二字的時候,眼眸卻突然亮了起來,恨不能一臉狼外婆見到小紅帽的模樣。

  因為那眼神實在太“赤/裸/裸”,連一旁的天子都感覺到了,撇頭一看,祁太傅盯著祝聃的眼神,充滿了“欲望”,而且還是那種相當強烈的“欲望”,天子瞬間被心裏的酸水給氣飽了。

  這次姬林沒有冤枉祁律,因為祁律真的是看呆了。祁律之前隻是覺得這個長著大胡子的武士特別厲害,百步穿楊,騎馬的動作很帥,在聽到鄭伯寤生說出“祝聃”二字之後,祁律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祝聃是什麽人?他沒有千古一相的管夷吾出名,也沒有鮑叔牙的管鮑之交成語,更沒有春秋五霸之首齊桓公這般流傳千古。然而在這個時代,祝聃是一個劃時代意義的人,可以說,祝聃就是一個裏程碑!

  在往後的十年裏,周桓王,也就是姬林,大刀闊斧的改革,一心想要扭轉洛師的劣勢,與鄭國針鋒相對,從而演變出了洛師與鄭國的戰役,便是赫赫有名的繻葛之戰。

  繻葛之戰中,年輕氣盛的周桓王禦駕親征,卻被鄭伯派出的軍隊三麵夾擊,一路慘敗,周師潰敗,鄭國大將祝聃引弓射箭,一箭射中周桓王肩膀,這一箭不隻是讓周桓王跌落馬背,更是讓周天子的威嚴跌落神壇,從此洛師地位一落千丈,諸侯爭霸肆無忌憚。

  因此祁律才說,眼前這個鄭國的中大夫祝聃,雖不是什麽太出名的人,但他卻是春秋時期的一道分水嶺。

  如今這道分水嶺就在祁律麵前,祁律能不“眼熱”麽?試想想看,如果祁律能把祝聃從鄭國坑蒙拐騙,不管用什麽辦法挖走,鄭國沒了百步穿楊的祝聃,或許能避免繻葛之戰的一箭之仇。

  祁律這完全是為了天子操碎了老父親的心,不過因著祁律的眼神實在太熱烈了,別說是天子了,其他人也都有所誤會,還以為祁太傅太過重口,看上了一個臉都看不清楚的壯漢!

  祁律盯著祝聃冥想片刻,一時無法回神兒,姬林叫了他三聲,祁律這才回過神來,便見天子的臉色有些異樣,說:“太傅,在看什麽?”

  祁律連忙說:“回天子,律失禮,可能是……昨夜沒有歇好,方才有些出神。”

  姬林點點頭,雖心裏酸得慌,但也沒有點破,說:“走罷,鄭公已然擺宴了。”

  他們中午要在營地用膳,鄭伯寤生擺了一個宴席,祁律吃了一口,也沒什麽太好吃的,鄭伯為了昭顯軍營的氣質,所以膳食用的也都是軍營的膳食,雖然恭敬,但吃起來沒滋沒味的。

  祁律吃了幾口,心裏全都是勾搭祝聃的事兒,便從營帳退了出來,左顧右盼,心想著能不能巧遇一下那虯髯將士祝聃。

  “祝大哥!”

  祁律方這麽想著,便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順著聲音抬頭去看,便看到不遠處正好走來兩個人,後麵的人大喊著前麵的人,而那前麵的人辨識度非常高,一臉的大胡子蓋住了樣貌,隻剩下一雙眼睛還看得清楚,可不就是祁律想要巧遇的祝聃麽?

  後麵的將士趕上了祝聃,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往前走去,很快便進了軍營的屋舍,應該是將士們休息的房舍。

  祁律沒有貿然上去搭話,而是跟著他們走過去,順著室戶往裏看了一眼,原來室戶裏有很多士兵,大家應該是在用飯。士兵們用飯可不像諸侯們用膳那麽講究,他們吃飯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奏樂,而且十分不拘小節,吃的也很普通,大多都是幹餅子。

  祁律站在外麵偷看,就見祝聃大口飲了一口水,差點全都噴出來,旁邊的士兵哈哈大笑,說:“祝大哥還是不適應咱們這地方的水啊?”

  祝聃把水咽下去,不拘小節的抹了抹胡子,說:“讓各位見笑了。”

  “嗨,祝大哥是老鄭城的人,和咱們都不一樣,咱們都不講究這些,平日裏喝的水,都是這股子怪味兒,也就習慣了。”

  原來祝聃並非這個軍營的人,而是在老鄭城當班的中大夫,臨時來這個軍營,也是因著鄭伯寤生想要顯擺,所以把最好的武將全都聚集在一起,向周天子昭示自己的威嚴。

  祝聃就是臨時拉來充數的,他來到軍營幫忙訓練已經有幾天,吃飯倒是習慣,他本人不拘小節,吃什麽都一樣,但是飲水是個問題。

  這地方十分偏僻,全都是挑來的水,雖然煮開了,但是水的滋味兒仍然怪怪的,不如在老鄭城裏喝的水,老鄭城畢竟是鄭國的首都,所以水質自然比這裏好很多。

  祁律在外麵偷看,本就在找機會接近祝聃,如今一看,不由來了注意,祝聃喝不慣這裏的水,那還不好辦麽?

  祁律離開士兵的屋舍,就往軍營的膳房而去,軍營的膳房沒有鄭宮裏那麽熱火朝天,如今做完了午膳,也就沒事兒了,膳夫們早就散開去歇息。

  祁律進入膳房根本沒人阻攔,他走進去轉了一圈,心想著祝聃喝不慣怪味的水,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沏茶”了,古時候茶葉這麽流行,也正是因為水的味道不好,用茶葉來掩蓋水的味道。

  這個年代的茶葉不講究泡水喝,而是講究當菜吃,味道自然是不好,所以還不盛行,之前姬林便借錢給祁律,買了一大筐子的茶葉,祁律在洛師之時,每日都是飲茶的。

  如今到了鄭國的軍營,祁律轉了一圈,沒發現茶葉這種東西,畢竟這裏是軍營,菜葉子幾乎看不見,更別說是茶葉子了,但是祁律並不失望,因著他看到了另外一樣好東西,也能沏茶,而且味道還不錯。

  那便是——苦蕎。

  蕎麥可是土生土長的老作物了,在夏朝便有種植蕎麥的曆史,不過祁律在洛師的時候從來沒見過蕎麥,因為蕎麥在這個年代隻長在“貧瘠”的土地上,進貢給洛師的,都是最好的食材,怎麽可能有如此不如流的蕎麥呢?

  祁律沒想到在軍營裏見到了這種寶貝,他拿起蕎麥看了看,還是苦蕎,正好炒製苦蕎茶。

  祁律立刻挽起袖袍來開始做茶,如果是外麵做苦蕎茶,那工藝可就複雜了,又要脫水,又要噴水的,不過自己家裏做苦蕎茶,隻要將脫殼的苦蕎放入鍋中,先大火翻炒,將苦蕎茶的水分炒出去,然後再小火把苦蕎炒香,便是苦蕎茶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炒苦蕎的火候,千萬別炒糊,倘或怕是炒糊,直接用小火一直翻炒也沒有問題,隻是時間稍長一些而已。

  說起苦蕎茶,在祁律小時候苦蕎茶很不入流,畢竟苦蕎太便宜了,但是後來養生流行了起來,苦蕎茶也變成了網紅,苦蕎茶的味道濃香,帶著一股炒製的特殊香氣,和普通的綠茶紅茶味道不一樣,十分獨特,泡水的時候也吃不出苦味兒,而且苦蕎茶因著濃鬱,遮蓋性極強,想要遮蓋水中的怪味,絕對不是問題。

  祁律的右手之前脫臼,不是很能用力,炒製了一會子胳膊有點酸,抬起手來錘了錘,突聽一聲“何人在那裏?”

  祁律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真是太巧了,竟是祁律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巧遇的祝聃!

  祝聃一臉大胡子,從膳房外麵走進來,看不到表情,他的聲音低沉,嗓音沙啞,一雙虎目危險的眯著,似乎十分戒備淩厲,怪不得祁律嚇了一跳。

  祝聃走進來,和祁律四目相對,那戒備的眼神瞬間掠去,換上了震驚,說:“祁太傅?卑將失禮。”

  他連忙對祁律作禮,說:“這個時辰膳房裏本該無人,卑將聽到動靜,還以為是甚麽大膽的賊子要來膳房投/毒……故而莽撞失禮。”

  祁律恍然大悟,是了,這裏是軍營,平日沒什麽人用膳房,現在也不是膳夫們活動的時間,而且天子和鄭伯都在軍營,祝聃聽到了動靜,還以為有人要通過食物謀害天子和鄭伯,也是他天生機警,便趕了過來,哪知道把“圖謀不軌”的祁太傅抓了一個正著。

  祁律本就想要拉攏祝聃,這會子見到祝聃,拱手說:“是律忘了承算,想要借用一下膳房。”

  祝聃撓了撓後腦勺,說:“太傅,可是午膳的飯菜不合口味?倘或不合口味,卑將令膳夫換來。”

  祁律笑眯眯的搖頭,一臉親和的說:“不是飯菜不合口味,隻是律方才經過將軍們的室戶,偶然聽到將軍們說這軍中的飲水難以入口,便想到了苦蕎茶泡水,可以緩解水中苦澀的法子,因此借用膳房,炒製一些苦蕎茶。”

  祝聃吃了一驚,一雙虎目陡然睜大,驚訝的說:“太傅是……是在為卑將們炒製苦蕎茶?”

  祁律心裏笑著說,果然感動了感動了,麵子上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微笑說:“正是,敢問祝將軍,有何不妥麽?”

  祝聃當然覺得不妥,祁律是洛師來的,天子的老師,偶然聽到他們說軍營裏的水難喝,便巴巴的跑來給大家炒製甚麽茶,這自然大大的不妥,不妥極了!祝聃從未見過如此平易近人的天子太傅。

  果然,祝聃甚是感動,雖祁律看不到他的麵容,但僅憑那一雙眼目,祁律便知道,祝聃必然感動的不行。

  畢竟祝聃是將士出身,看得出來,他這個人比較大咧咧,心機很淺,是個實誠人,哪裏禁得住花樣兒如此多的祁律勾搭呢。

  祝聃感動之餘,趕忙說:“太傅,您這是要怎麽炒製?卑將來幫您罷。”

  祁律正好累得不行,這麽一大鍋苦蕎,早知道少弄一些了,兩個人說著話,險些忘了苦蕎,差點子便炒糊了,祝聃趕緊接過去繼續炒,很快炒製的苦蕎冒出濃鬱的香味兒。

  祁律說:“行了,可以起鍋了。”

  祝聃將苦蕎從鍋裏倒出來,祁律將這些炒至完成的苦蕎茶放入一個罐子裏,隻留下一些,放在耳杯之中,然後蓄上熱水。滾燙的水倒入耳杯之中,水花飛濺而起,激蕩著杯子底的苦蕎茶也紛紛飛揚,隻用眼睛看的話,苦蕎茶沒什麽特別,反而其貌不揚,這也不是精選的黑苦蕎,顆粒不明顯,也不飽滿,似乎並不好看。

  但是倘或用鼻子去聞,那便不一樣了,苦蕎茶的香味被熱水一激蕩,立刻噴發而出,不同於綠茶的清香,苦蕎茶的香味濃鬱,接受度非常廣泛,那是一種類似於食物的香氣,並不會讓人覺得過於高雅。

  祝聃是個粗人,讓他去品最好的茶,他未必能品的出來,但是這苦蕎茶便不一樣了,雅俗共賞,香的剛剛好。

  祁律沏了一杯苦蕎茶,遞給祝聃,笑著說:“祝將軍快來試試,這苦蕎茶的滋味兒可好,是不是能掩蓋住水中的怪味兒。”

  祝聃將信將疑,這苦蕎他食過,這個年頭的苦蕎也是磨麵吃的,和餅子一樣,都是蒸熟了,用水和麵攢成餅子吃,可想而知苦蕎餅子的味道並不怎麽美味。

  因此祝聃一來不相信苦蕎炒製之後會變得好吃,二來也不相信苦蕎的味道能蓋過水中的怪味兒。

  祝聃將信將疑的將耳杯舉起來,先輕輕的呷了一口,登時睜大了眼目,一臉震驚的說:“這……這苦蕎……”

  祁律不用他說完,已然知曉,祝聃必然十分愛見這種苦蕎茶,苦蕎茶的味道濃鬱,加之炒製的香氣,用熱水一泡,香味更加濃鬱,遮蓋水中的怪味綽綽有餘。

  雖然這水不怎麽好,無法激發苦蕎茶的美味,但是想要去除怪味絕對沒問題,祝聃起初隻是呷了一小口,他恐怕苦蕎和水中的怪味疊加起來太過難飲,喝了一口之後,態度大為改觀,立刻又喝了一口大,立刻便被燙了舌頭。

  祁律見他這模樣,笑著說:“祝將軍慢慢飲。”

  祝聃大為稱讚的說:“太傅可真是神了,這苦蕎滋味兒普通,這飲水滋味怪異,兩樣疊加起來,竟如此甘美醇香,也真是怪了!”

  祁律又想起了什麽,說:“如今天氣炎熱,這苦蕎茶泡完了之後放冷了,滋味也一樣的好,祝將軍倘或怕熱,訓練之前泡上一壺茶,等訓練之後正好涼了,正好入口。”

  祝聃對這個茶水的味道讚不絕口,對祁律的好感自然也是“噌噌”的猛漲,兩個人談了一會子,一時間差點忘了時辰。

  一個寺人從外麵跑進來,他是天子身邊伺候的,眼看到祁律立刻說:“太傅!小臣可是好找啊!隊伍要啟程回老鄭城了,天子一直找不到太傅,憂心的很呢!”

  隊伍午膳後便準備回去了,天黑之前應該能回到老鄭城,祁律勾搭著祝聃,一時間忘了時辰,連忙說:“是了,那律先行一步。”

  祝聃拱手說:“卑將送太傅。”

  姬林叫人去找祁律,找了一大圈也沒找到,還以為祁律又被什麽人給劫走了,最後還是天子機智,讓寺人去膳房找找,說不定祁律跑到了膳房去也未可知,倘或不是因著這裏是鄭國的軍營,姬林便自個兒去找人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子,寺人便領著祁律回來了,姬林打眼一看,好家夥,不隻是有祁律,還有那個滿臉大胡子的猛將,他與祁律走在一處,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也不知道說什麽。

  半個時辰之前,他們還不認識,沒成想一會子不見祁律,一會子沒把祁律夾在眼皮子底下,祁律竟然和虯髯大將如此親密無間起來,天子胃裏酸的,剛吃下去的東西立刻被溶解殆盡。

  天子上了輜車,讓祁律過來參乘,祁律還和祝聃拜別了一陣,雖然隻是兩句話,但天子總覺得說了很久,等的幾乎不耐煩,祁律這才上了輜車。

  姬林端著架子,生怕祁律看出自己吃味兒太過丟人,試探的說:“太傅似乎和那虯髯大將,十分親密啊?”

  祁律拱手說:“天子有所不知,方才那位將軍名喚祝聃,十分擅長騎射,而且熟讀兵法,乃不可多得之人才,律便思忖著,倘或能拉攏這位祝聃大將,來到咱們洛師,為天子所用,豈不是美事兒一件?”

  姬林一聽,原祁律這般賣力,其實是為了給自己拉攏人才,方才那點子酸勁兒瞬間便散開了,說實在的,天子也真是好哄,祁律一句話,堂堂天子仿佛一隻小狗子,立刻歡心起來。

  回了老鄭城之後便沒什麽事兒了,隻等著過幾日吃了鄭國的踐行宴,一行人便要開回洛師去,祁律離開洛師這麽久,還有點想念自己的太傅府。

  雖太傅府裏窮的叮當響,要甚麽沒甚麽,但好歹是自己的家,住著也舒坦,而鄭宮就算奢華恢弘,但每日下榻在鄭伯寤生的宮殿裏,總讓人提心吊膽的。

  祁律第二日無事可做,本打算在房中宅一天的,哪知道突然有人來約自己,無錯,有人來約祁律,而且還是個美女。

  自然是祭仲的妹妹鄭姬了,畢竟祁律在鄭國認識的美女少之又少。

  按理來說,鄭姬與祁律本是“前男女朋友”的幹係,兩個人應該避嫌才是,或者幹脆覺得尷尬,老死不相往來,但是鄭姬和祁律都沒覺著甚麽,而且祁律覺得,鄭姬還把自己當成了“閨蜜”,根本不把自己當成男人,這也是著實讓祁律頭疼的地方之一。

  鄭姬約祁律,自然沒有旁的去處,便是膳房了。

  祁律帶著獳羊肩和石厚往膳房去赴約,先去了偏膳房,還以為鄭姬在偏膳房,畢竟這個地方沒人,鄭姬又是大家閨秀,怎麽好在大膳房拋頭露麵?

  但是誰成想,小膳房就是沒人,祁律有些奇怪,折返到大膳房去看,鄭姬還真在大膳房裏麵。

  這個年代女子並非不能拋頭露麵,相反的,女子的自主權很大,比後世很多朝代的繁文縟節開放很多,鄭姬之所以不拋頭露麵,是因著她性子使然,比較內斂,有些怕生。

  鄭姬沒去小膳房,來到了大膳房,祁律就奇怪了,不知鄭姬今兒個轉了什麽性子。

  祁律走進去,叫了一聲鄭姬,鄭姬愣是沒有發現祁律,也沒聽到,怔怔的看著一個方向,不知道看些什麽,那邊膳夫人頭攢動,好些人擠在一起,祁律也不知鄭姬在看具體哪一個。

  反正那眼神……有點春心萌動。

  祁律一看,鄭姬怕是有喜歡的人了!

  其實祁律挺替她歡心的,畢竟天子是個花心的大豬蹄子,老早便不喜歡鄭姬了,鄭姬能找到喜歡的人也不錯,隻不過鄭姬喜歡的人好像是一個膳夫,祁律便不知道鄭姬的老哥是什麽態度了……

  祁律心裏忍不住想笑,祭仲也是不容易,一方麵上麵有個坑人的上司鄭伯寤生,一方麵家裏還有一個不省心的侄兒,祭仲如今正為了侄兒愛見男子,而且還是卿族死對頭公孫子都的事情苦惱呢。

  祁律感覺自己有點不厚道,但還是忍不住腦補了一下,祭仲的侄兒不叫他省心,妹妹倒好,愛見上了一個膳夫,同樣不省心,看來祭仲最近有點事兒煩心了。

  “啊呀!”祁律這麽想著,便聽到鄭姬突然驚呼一聲,低頭一看,竟見到鄭姬魂不守舍,切到了自己的手。

  雖流血不多,卻還是流了血,嚇壞了鄭姬。

  要知鄭姬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是受傷了,生病都沒有幾次,被家裏人保護的嚴密,如今切了一個口子,可疼死了她。

  祁律說:“快,用清水衝一下,別讓髒東西進了傷口。”

  鄭姬切到了手指,有些委屈,但誰叫自己魂不守舍的呢,這會子旁邊的膳夫發現了這邊的騷亂,其中一個人立刻大步跑過來,拿出一張幹淨的帕子,還隨身帶了一些傷藥,將藥給鄭姬敷在傷口上,然後用帕子細細的包紮起來。

  祁律定眼一看,這可不是滑甘麽?

  他們之前見過滑甘,滑甘的理膳手藝特別好,雖長相美豔絕倫,卻異常低調恭順,他的動作幹脆利落,給鄭姬包紮好之後,這才請罪說:“小人無意唐突,還請恕罪。”

  鄭姬望著自己包紮著帕子的手指,突然臉上一紅,羞得說不出一句話,調頭便跑了。

  祁律一臉迷茫,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嘭!”被鄭姬撞了一下,眼看鄭姬像一隻小兔子一樣,快速逃跑,很快不見了蹤影。

  祁律:“……”什麽情況?

  祁律這個人,天生對感情的事情有點遲鈍,不過他雖然遲鈍,還不至於傻,鄭姬表現的也太明顯了,滿臉通紅,不好意思,而且她剛才定定望著的方向,仔細一回想,可不是滑甘站的位置麽?

  隻不過滑甘方才在人群之中準備膳食,他身材纖細,被掩埋在了人群中,因此祁律一眼沒看到他。

  祁律恍然大悟,原來叫鄭姬魂牽夢繞的,竟然是這美貌的膳夫滑甘!

  祁律又看了看滑甘,鄭姬看到滑甘的樣子異常羞澀,不過滑甘給鄭姬包紮的時候,表情自始至終很恭敬,好像沒有多餘的表情,更是沒有多餘的曖昧了。

  祁律忍不住搖搖頭,別的事兒他都能管,這個事兒,他可不願意管,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免得越管越亂。

  分明是鄭姬約了祁律,但是鄭姬羞澀的跑掉了,祁律沒法子了,隻好隨便做了些小食,然後離開了膳房,準備回去休息。

  他剛走出膳房沒多遠,“嘭!”一聲,有什麽直接撞在了祁律身上,祁律眼前一黑,好像撞在了一座山上,差點坐了一個大屁蹲,一個不穩,向後跌去。

  “太傅!”獳羊肩和石厚跟在後麵,剛要去扶祁律,那撞到祁律的人動作非常快,一把扶住祁律,直接將人帶了起來,沒讓祁律跌在地上。

  祁律撞得是頭暈眼花,結結實實,也怪對方長得太過高大,祁律抬頭一看,真是太巧了,對方長著一臉的大胡子,是之前在軍營見過的祝聃。

  祝聃也認出了祁律,驚訝的說:“祁太傅?!”

  他說著,連忙作禮說:“對不住對不住,卑將急著去送公文,衝撞了太傅。”

  祁律被撞得的確不輕,也是祝聃太冒失了,不過為了表達大度,畢竟祁律是要勾搭祝聃的人,便說:“無妨。”

  祝聃的確很著急的模樣,手裏拿著公文,一頭都是汗,公文上還有加急的字樣,便說:“太傅,當真對不住,等卑將忙完,定然登門謝罪,卑將先失陪了。”

  祝聃說完,急匆匆攜著公文大步跑了,那背影仿佛是一隻豹子,非常迅捷。

  祁律看著祝聃離開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摸著下巴說:“小羊啊,你說祝將軍喜歡吃什麽?”

  獳羊肩:“……”

  姬林這兩日有點忙,沒時間去管祁律“沾花惹草”,他方空閑下來,便聞到了一股子香味兒,那香味甜甜蜜蜜的,異常好聞,姬林方才還不覺,這會子突然餓了起來。

  姬林笑著說:“可是太傅來了?快傳進來。”

  沒一會兒有人走了進來,伴隨和“噠噠噠”的腳步聲,讓姬林十分失望,因著根本是太傅,而是太傅的幹兒子,小包包鮑叔牙。

  鮑叔牙手裏捧著一個相對他來說巨大的承槃,承槃裏擺滿了紅豔豔的豬肉脯,上麵裹著濃鬱的蜜汁,噴香的味道就是從承槃裏冒出來的。

  小包包走的七扭八歪,姬林懷疑他差點子把承槃扔了,趕緊起身接住,連同小包子一起抱起來,讓他坐在懷裏。

  姬林說:“這是你義父做的麽?”

  小包包點頭,結巴的說:“回天子子,是——是義父父做噠!義父父讓包包、鮑叔牙呈給天子子!”

  祁律之前答應給姬林做豬肉脯,這會子便兌現了,姬林能吃到蜜汁肉脯雖然很是歡心,但是祁律沒有親自送過來,反而派了一個童工送過來。

  姬林便說:“你義父忙什麽,為何不親自送來?”

  小包包眼巴巴的看著承槃裏的豬肉脯,咬著白嫩嫩的手指,姬林一看,立刻捏了一塊豬肉脯遞給小包包,小包包簡直知無不言,奶聲奶氣的說:“義父父說、說他很忙!沒空給天子送——送肉脯脯!”

  姬林:“……”寡人頭疼。

  姬林又說:“那你義父忙些甚麽?”

  小包包砸砸砸的吃著肉脯,嘟著嘴巴想了一會子,說:“忙、忙著去見鄭姬大姊姊!”

  姬林很滿意,小包子管祁律叫義父,管鄭姬叫姐姐,好得很,輩分直接岔開了,深得天子滿意。

  隻不過,姬林聽說祁律忙著去見鄭姬,心裏“咯噔”一下,一個沒留神,那兩個人又湊到一起去了?

  小包包砸砸砸咬著肉脯,苦惱的說:“鄭姬姊姊愛慕一個好漂釀好漂釀的膳夫大哥哥,一直歎、歎氣,唉——”

  姬林一聽,眯了眯眼睛,眼眸裏都是算計,鄭姬喜歡上了一個膳夫?雖然足夠祭仲頭疼的,但這是好事兒啊,隻要鄭姬不喜歡祁律便可以。

  姬林鬆了一口氣,說:“乖,以後你義父有什麽事情,你都來告訴寡人,寡人給你好吃的,好不好?”

  小包子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嗯嗯”使勁點頭,說:“天子子最好啦!”

  小包子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奶聲奶氣的說:“對,對啦,包包、鮑叔牙差點忘啦,太傅最近總、總喜歡問將軍、將軍喜歡吃什麽鴨?”

  姬林心中警鈴大震,說:“將軍?什麽將軍?”

  小包子思考著揉了揉自己的小頭發,說:“不知道什麽將軍鴨,因為、因為看不見臉臉!辣個叔叔,都是大胡子,遮在臉上,長得……長得好凶鴨!”

  祝聃!

  姬林一聽,根本不用猜,肯定是祝聃,因為他的大胡子特別顯眼,看來祁律沒時間送蜜汁肉脯過來,是因著想要給祝聃做吃食?

  天子冰雪聰明,還真的猜對了,祁律之所以沒有過來,就是因為他每天都在琢磨給祝聃做些什麽好吃的,才能把祝聃拉入自己的陣營,說白了也是為了天子操碎了老父親的心,隻可惜祁律相當殷勤,天子又對祁律心存愛慕之情,所以難免想歪了,心中吃味兒。

  祁律多方打探,發現祝聃這個人特別怕熱,其實和祁律一樣,祁律也是怕熱的體質,這一到夏天就很痛苦,尤其古代沒有空調,夏天便不怎麽喜歡飲食。

  祝聃沒什麽特別的口味,就是有個怪癖,喜歡吃冷飯。旁的膳夫都對祝聃這個怪癖十分頭疼,但是祁律一聽,卻覺沒什麽可頭疼的,喜歡吃冷食還不容易麽,那麽多夏天的吃食呢,涼皮兒之前做過便不說了,這冷食還有冷麵啊!

  正巧祁律之前讓膳房準備了一些蕎麥,可以做蕎麥冷麵吃,夏天吃這個正好,冰涼涼的冷麵,酸甜可口,湯汁裏最好加入一些冰渣子,合著勁道的冷麵一起送入口中,那滋味兒真是絕了,解暑又開胃!

  再切幾片牛肉,煮一顆雞蛋,放在冷麵裏,就著一些醃製的小菜兒,不怕祝聃夏日不喜歡飲食。

  祁律這麽想著,便帶著獳羊肩和石厚往膳房而去。

  祁律進了膳房,第一眼沒看到滑甘,不知滑甘今日是不是不在,他自顧自走進去,找了個膳夫說:“律之前要的一些蕎麥,可準備好了?”

  那膳夫立刻說:“是是,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太傅請看,放在這麵兒了。”

  祁律走過去一看,登時皺起眉頭,說:“不是這種蕎麥。”

  膳夫一時懵了,說:“這……敢問太傅,這蕎麥不對麽?”

  蕎麥大抵分為兩種,一種是苦蕎,一種則是甜蕎。苦蕎之前祁律做過了,就是用來炒茶最好,味道醇厚,泡水剛好,但苦蕎吃起來味道苦澀,所以還是泡茶好喝。

  膳夫們分不出這兩種蕎麥,畢竟蕎麥不是洛師的特產,而是“貧瘠苦寒”之地的特產,所以洛師的膳夫難免分不出來。

  祁律和膳夫說了一下區別,不過膳夫還是一臉迷茫,祁律便說:“是了,滑甘可在?日前律與滑甘說過,他說能找到律所需的蕎麥,怎麽今日不見滑甘?”

  “這……”膳夫們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祁律一看,便覺得這些膳夫好像藏著掖著什麽,其中一個膳夫說:“滑甘……回、回太傅的話,滑甘他……他今日沒來,好像是……是病了!”

  “休沐了!”

  兩個膳夫,異口不同聲,簡直互為打臉。

  那兩個膳夫互相看著對方,擠眉弄眼的,祁律一看,問題大了,便故意板起臉來,冷冷一笑,說:“甚好,律雖隻是一個小小的天子太傅,但倘或各位看律不起,對律說謊的話……”

  “不不不!”兩個膳夫嚇壞了,“噗通”一聲跪下來,連連求饒說:“小臣不敢,小臣不敢啊!”

  祁律隻說了一個字:“說。”

  那兩個膳夫也不敢怠慢,終於還是吭吭唧唧的說了:“太傅,是膳夫上士!是上士把……把滑甘帶走了,還說倘或太傅提起,便隨便找個借口,搪、搪塞太傅……”

  祁律一皺眉,膳夫上士把滑甘帶走了,為何要搪塞自己?恐怕沒安好心,便冷笑一聲,說:“怎麽,還想藏著掖著麽,還不一口氣全都說出來?讓我這個太傅求著你們不成?”

  “不敢不敢!”那兩個膳夫不敢有所隱瞞,哆哆嗦嗦的說:“膳夫上士因著……因著嫉妒滑甘在太傅麵前受寵,所以一直、一直想要整治滑甘……”

  祁律一聽,恍然大悟,原是因著滑甘理膳手藝好,而且為人利索又低調,人緣兒也不錯,這些日子祁律也十分器重滑甘,所以引來了膳夫上士的嫉妒。

  膳夫上士是膳夫中的老大,又是在鄭宮裏做上士,那在鄭國他就是膳夫的頭子,這一點不用說了。

  日前祁律從小吏變成了少庶子,那膳夫上士還提著一隻大鵝來找祁律,和祁律攀交情來著,祁律一下便想起了那張臉來,雖時隔幾個月,但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祁律來之前,膳夫上士把滑甘叫走了,沒說去幹什麽,但是大家夥心知肚明,一定是去教訓滑甘了,而且膳夫上士還與膳夫們說了,要搪塞太傅,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祁律皺起眉頭,說:“去了何處?”

  膳夫們麵麵相覷,說:“這……這就不知了。”

  其中一個膳夫小聲說:“上士平日裏教訓人,都是……都是拉去倉庫的角落屋舍,太傅……太傅可去那裏看一看。”

  膳房的院落不小,還有很多堆放食材和佐料的倉庫,祁律一聽,當即轉身,大步離開膳房,說:“石厚,走,隨我去看看。”

  獳羊肩和石厚都跟著祁律,這會子便派上了用場,兩個人立刻跟著祁律,快速往膳房後麵的倉庫而去。

  膳房的倉庫不少,祁律一路過去,石厚走在前麵,挨間的推開倉庫房舍的門,一溜兒查看下去,突聽“唔唔”的聲音,似乎很悶,石厚武藝超群,自然耳聰目明,說:“太傅,這麵。”

  祁律和獳羊肩趕緊隨著石厚趕過去,石厚來到一間倉庫屋舍門前,“嘭!!”一腳直接將大門踹開,他的動作不輕,“嘭——”一聲,門板差點子被他踹豁了。

  一股子血腥味從屋舍裏衝出,刺鼻的厲害,祁律皺了皺眉,立刻大步衝進屋舍,便見到屋舍裏圍著幾個膳夫,都是人高馬大的,其中打頭的膳夫祁律認識,可不就是祁律升為少庶子之時,給祁律送大鵝的那個膳夫麽。

  那幾個膳夫聽到踹門的聲音已然大吃一驚,突然看到祁太傅衝進來,更是大吃一驚。

  膳夫們手裏拿著柴火,顯然是直接從旁邊撿來的,柴火上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地上也有血跡,血腥味彌漫在悶熱的庫房中。

  祁律順著血跡往前看過去,就見到滑甘倒在地上,他的頭發散亂,臉上被打得血粼粼,柴火的木刺紮在皮膚上,十分可怖。

  更讓祁律憤怒的是,那膳夫上士竟然還扯壞了滑甘的衣裳,自己的腰帶也解了一半,意圖做齷齪之事,好幾個人壓著滑甘的手腳,祁律進來之前,儼然聽到裏麵開黃腔的哄笑聲。

  那些膳夫齷齪的笑容還凝在臉上沒能完全退去,已經染上了驚恐,表情簡直一言難盡。

  祁律眯著眼睛走過去,臉上帶著一股冷漠,他的身材雖不高大,身量也不魁梧,但是他走過去,那些膳夫們愣是不敢動一下。

  “嘩啦!”一聲,祁律立刻脫下自己的外袍,將滑甘嚴嚴密密的裹起來,涼涼的掃了一眼那些膳夫,說:“石厚,把人全都給我扣起來!”

  膳夫們這才知道害怕,“咕咚!”全部跪在地上,上士連聲說:“太傅……太傅饒命啊,小臣……小臣隻是教訓一下這個不長眼的奴隸,他……仗著太傅的寵愛,十足的驕縱,今日早晨竟遲來做早膳,險些誤了天子的飲食,當真……當真可惡極了。”

  那上士想要強詞奪理的找借口,旁邊的膳夫們連忙說:“是啊是啊,太傅明鑒,這膳夫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便行嬖惑之事,無故遲來,小人們隻是……隻是教訓教訓他。”

  祁律待要開口,突然有人從外麵走進來,那人行色匆匆,一頭大汗,衝進來呼呼的喘著氣,眾人轉頭一看,祁律竟然認識,正是滿臉大胡子的司馬中大夫祝聃!

  祝聃急匆匆而來,他一個隸屬兵部的中大夫,突然衝進膳房的倉庫,眾人都看愣了。祝聃衝進來,定眼看到祁律懷中,被打的幾乎昏迷的滑甘,一雙虎目登時眯了起來。

  他大步衝起來,一把提起跪在地上的膳夫上士,祝聃力大如牛,手臂上的肌肉一攏,膳夫上士嚇得大叫,雙腿離地直撲騰。

  祝聃嗓音沙啞的說:“我不過是叫這位小兄弟幫個忙,你卻拿這做整治的借口,倘或這位小兄弟當真因著我出了些甚麽事,該如何是好!”

  原膳夫上士口中的遲到,是因著今日一早祝聃來到膳房,那時候隻有滑甘一個人在膳房裏,司馬今日要做一個演習,需要帶一些幹糧離開,祝聃便過來看看有什麽可以現成拿走的幹糧。滑甘幫他去找了一趟幹糧,回來的時候膳夫上士已經到了,根本沒有耽誤早膳時辰,膳夫上士卻因著這個為借口,將滑甘帶走整治。

  祝聃將幹糧帶回去交差,便想起要回來感謝一番那幫忙的小兄弟,進了膳房沒見到有人,而且膳夫們戰戰兢兢,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祝聃便隨口問了一句,祝聃哪知道因為自己差點出了大事,趕緊跑過來看看究竟。

  膳夫上士這回沒了借口,嚇得不敢說話,方才還是個大爺,這會子哆哆嗦嗦好像個小孫孫。

  祁律摟著滑甘,隔著衣裳還能感覺到他身子發熱,想必是發燒了,皺著眉冷聲說:“石厚,你留下來,我聽說膳夫上士是祭相府中出來的人,你便帶著上士去問問祭相,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兒。”

  “饒命啊——”上士重新跪下地上,使勁磕頭,嘴裏喊著:“饒命啊!饒命啊!太傅,饒了小臣罷!”

  祁律並不理會,隻是瞥斜了一眼那膳夫上士,便準備帶著滑甘先離開這裏,找醫官來醫治才是正經。

  石厚要留在這裏處理這些膳夫,祝聃一看,立刻過去,一把將滑甘穩穩的從地上抱起來。滑甘的衣裳被撕壞了,手上肩上還有被按的淤青,被祝聃一抱起來,蓋在身上的袍子稍微有些滑落,立刻露出那些淤青來,祝聃一雙虎目瞬間深沉了些許,狠狠瞪了一眼那幾個膳夫。

  祝聃抱著滑甘離開倉庫,祁律說:“律下榻的屋舍便在前麵,先送到律的房舍罷。”

  祝聃也沒廢話,兩個人趕緊把手上的滑甘抱到祁律的屋舍,又火急火燎的去叫醫官。

  姬林中午便聽說了,太傅要做一個新的吃食,喚作冷麵,這炎炎夏日的,一聽起來就知道冷麵好吃,聽名字便開胃。

  天子左等右等,一直等,怎麽也沒等到太傅送冷麵過來,心想著難道又不是給寡人食的?

  姬林實在等不了了,便找來了寺人,問:“太傅可還在膳房?冷麵沒做好麽?”

  那寺人連忙說:“回天子,太傅不在膳房,太傅……太傅在下榻的屋舍呢,下午回去,便沒出來過。”

  姬林有些奇怪,難不成祁律病了,一下午沒出房舍?

  寺人的臉色微微有些古怪,姬林見他又是如此支支吾吾,便說:“還有甚麽事?”

  寺人說:“這……天子明鑒,這並非小臣嚼舌根子,是……是外麵都在那麽傳,小臣倘或不稟明,唯恐外人汙穢了太傅的清名。”

  姬林皺起眉來,說:“到底何事,但說無妨,寡人恕你無罪。”

  寺人鬆了口氣,這才壓低聲音說:“小臣聽說……祁太傅叫了一個美豔的膳夫,還叫了一個魁梧的將軍進房,說是……說是要一並寵幸兩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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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某一日,變身灰xiao姑tu娘gou的姬林,無意間看到祁律在寫手劄。

  祁律日記:

  唉……真不明白為什麽人人都說我是大豬蹄子。談戀愛那麽麻煩那麽費錢,我怎麽會去談戀愛呢。美食它不香嗎?美酒它不香嗎?花椒它不香嗎?有那時間有那財力,我還是去買花椒吧。

  姬·欲求不滿·林:寡人不如花椒▼_▼

  滴!係統提示,你的最強情敵已出現!花椒!!!魅力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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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作者開了一個抽獎活動~有10000點大紅包獎勵!具體詳情在文案上麵可見,歡迎小天使們參與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