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楚靈王滅陳(二)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803
  楚人覺得有道理,決定暫時饒他一命,將他囚禁在軍帳中,又向棄疾請示如何處置這個人。

  入夜之時,袁克對帳中看守說他要小便,請看守到帳外回避片刻。看守嘟嘟囔囔地走出帳門,袁克立即俯下身,從對著門的、帳篷與地麵的空隙中鑽出去溜走了,他逃出楚人的視線後在額頭上綁了一條白綾(以示對陳哀公的悼念),日夜兼程逃到了鄭國。

  楚靈王在決定陳縣縣公人選時著實費了一番腦筋。他把眼前的王室大夫在腦海中過了一個遍,卻沒有找到合適人選;正當冥思苦想之時,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他想到了方城山外的一個小人物——穿封戌。

  前麵說過,當年在對鄭國的城麇之戰中,當時還是令尹大人的王子圍曾厚顏無恥地將穿封戌抓獲的戰俘據為己有,結果惹得對方抽戈攻擊;他雖然逃過了穿封戌的進攻,卻結結實實地丟了一把人。

  楚靈王不動聲色地把穿封戌從穿地召進郢都。穿封戌的家人朋友都認為楚靈王想要報當年受辱之仇,勸他馬上逃亡。

  穿封戌說:“我沒有罪,為什麽要逃?逃走反倒變得有罪了。”他大義凜然進入王宮,楚靈王見他還是當年那副不服不忿的樣子,心中連連稱讚,於是問他:“夫子當年在城麇之戰中如果知道寡人有今日的地位,還會與寡人爭奪俘虜嗎?”

  穿封戌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挺胸昂然道:“臣當年如果知道君王有今日,必將以死致禮,以防止楚國發生災難!”

  在場的大夫們紛紛搖頭,心中歎道:“多正直的傻瓜呀!死定了!沒救了!”

  楚靈王又問:“今日還有這種想法嗎?”

  穿封戌答道:“沒有了,如果還有,臣就變成了自己所痛恨的人了。”

  楚靈王說:“不穀對夫子之忠貞由衷感到欽佩,夫子就到陳縣去吧!不穀即刻任命夫子為陳公。”

  “穿封戌”就這樣改成了“陳公戌”。

  陳國滅亡後,各國對滅國事件或憎恨、或恐懼,反應不一。但是諸侯們在分析陳國被滅的原因上罕見地形成了一致:陳國並非亡於外患,而是亡於內亂。否則陳人如團結一心、堅決抵抗,絕不可能讓楚國人輕易得逞。

  晉平公問史趙:“陳國就這樣滅亡了嗎?”

  史趙說:“未必。陳人是顓頊的後裔,歲(木星)屬鶉火,因此歲在鶉火、國家才能最終滅亡。如今歲在析木之漢津,陳仍然可以複國。等到陳氏篡奪齊國政權之時,陳國才會最終滅亡。從顓頊的兒子幕到舜的父親瞽叟,四代沒有違反五帝命令的。

  “舜懷有大德,世代不亂;陳胡公繼承了祖先的美德,所以受封於陳,以延續對虞舜的祭祀。臣聽說:‘省德必然享有百世祭祀。’舜帝至今還沒有達到百世,對他的祭祀將在齊國延續,況且征兆已經存在了(指當年陳完嶽父、嶽母經占卜得到的征兆)。”

  陳國滅亡後,中原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周邊諸侯終日惴惴不安,恐怕下一個被消滅的就是自己;而楚人又計劃進行一係列的人口遷移計劃。為了打消中原諸侯的恐懼心理,使得各國不會做出過激反應,楚靈王於魯昭公九年(BC533)初在陳召集了一次盟會,應邀參會的有魯、宋、鄭、衛四個國家的卿士級大臣。

  楚靈王親自主持了會議,他向各國使者闡明了楚國滅陳的原因和對列國的和平外交立場(雖然沒有人相信),請各國不要對楚國的行動產生誤解(不可能不“誤解”)。使者們各自帶回去消息,諸侯之心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二月,楚人開始執行遷民計劃。陳國有個大城名叫“城父(又名夷,在今安徽亳州東南)”,然丹把城父人遷到淮陽;楚國人擴大了城父的建製,王子棄疾又把許國從葉遷到了城父。但是許悼公抱怨說遷移後國土麵積小了很多,楚人於是把位於淮北的、屬於州來的大片土地劃給許國。最後,楚人把方城山以外的人口遷到葉。折騰完畢,楚人不但將葉與方城連接起來,而且在楚和吳之間設置了一個用作緩衝的許國。

  夏四月,陳縣發生嚴重的火災,大火從西北處的一幢民宅燒起,借著南風的勢力很快蔓延到相鄰的建築,直到燒光了兩條街的房屋才被撲滅。

  鄭大夫裨灶說:“五年後陳將再次複國(為什麽要說“再”呢,因為楚莊王已經滅過一次了),複國五十二年後滅亡。”

  子產詢問其中緣故。裨灶說:“陳為顓頊之後,顓頊有水德,因此陳屬水相。楚為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後,祝融有火德,因此楚國屬火相。水與火為對偶,現在大火星出現而陳國發生大火,乃是驅逐楚人複建陳國的預兆。對偶以五行相成,所以是五年(說實話,其中的邏輯筆者是搞不懂的)。歲星運行霄漢五周再經四年到達鶉火,到那時陳國才會再次被楚國滅亡。”

  本年夏天,齊、晉再次聯姻。智盈奉命到齊國去迎親,結果他卻在返程途中不幸暴斃身亡。隊伍不得不分成兩部:一部分吹吹打打繼續向新絳行進;第二部分護送智盈的靈柩靜悄悄地進入故絳。

  君侯大婚應當舉國同慶,卿士去世卻屬於國之大喪;晉國人感到左右為難,不知應當該慶祝還是該哀悼。叔向勸晉平公將婚禮推遲到智氏發喪後再舉辦,以示對智氏的尊重,對逝者的哀悼。

  但是晉平公卻拒絕了叔向的勸諫,執意在智氏舉族悲慟的時候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智氏家中擠滿了前來吊唁的人,虒祁宮內卻依然鼓樂齊鳴,好像在慶祝智盈的英年早逝。

  宴會舉行到一半時,大廚師屠蒯從膳房來到晉平公身前。晉平公已經喝得半醉了,他熱情地邀請屠蒯加入宴會。屠蒯請求晉平公允許他向在場者敬酒。

  他的第一杯酒敬給樂工(師曠稱病不出),樂工幹杯後屠蒯說道:“你作為君主的耳朵,應當以聰敏著稱。甲子是商紂自殺之日,乙卯是夏桀亡國之日,這兩日被定為凶日。天子、諸侯在凶日都要撤樂貶食,以示不敢忘記教訓。而你卻不顧凶吉、不分晝夜演奏樂曲,為凶日的到來進行慶祝。卿士乃是君侯股肱,君侯喪失了股肱,哀痛還來不及,哪裏可以賞樂作樂?你不是不知道這些情況,卻依然樂嗬嗬地演奏樂曲,你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聾子?”

  屠蒯第二杯敬大夫嬖叔說:“你作為君侯的眼睛,應當以明銳著稱。服飾代表禮儀,禮儀用來行事,事有分類,類有表現。重臣去世,君有欣容,君侯的表現不符其類,你卻視而不見,整個朝中沒有比你更瞎的了!”

  屠蒯最後又敬了自己一杯,說道:“味道使血氣流動,血氣平和則心誌充盈,心誌決定言語,言語用來發命。如今二官失職,君侯卻不能發命斥責,這是臣的失職。”

  晉平公高高興興地說:“夫子說的在理,錯不在他人,寡人知錯了。”說罷停止宴飲,轉身回去操勞後宮了。

  實際上,晉平公的行為表達了他對智氏的態度,他曾考慮廢掉智氏,命嬖叔為卿士。但是屠蒯的一番話語使他改變了主意。八月,晉平公任命智盈的兒子知躒為下軍佐。

  冬日之時,魯國人在郎地修建了一座園囿,當時主管修建工作的是季平子。由於工程量很大,時間又很緊張(需要在春耕前完工),季平子不斷地要求民夫加大工作量,甚至要求晝夜施工,以便盡快完工;結果搞得民夫疲憊不堪、怨聲載道;工程進度雖然加快了,但是質量卻沒有達標。

  叔孫婼對季平子說:“《詩》說:‘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為什麽一定要搶進度?使人民勞頓就會失去民心。國家沒有園囿仍然可以存在,沒有人民就會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