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鄭良宵之亂(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210
  季劄在華夏轉了一圈返回吳國,他進入徐國時得知徐君已經去世,不禁潸然淚下。他來到徐君墓前,接下佩劍掛在一棵樹上,算是滿足了逝者生前的最後一個心願。

  原來,季劄出行途徑徐國時,徐君曾設宴款待吳國使團。徐君的眼睛不時地掃過季劄的佩劍;吳國自古出名劍,季劄佩戴的更是劍中極品。徐君心中雖有願望,口中卻不敢言。

  季劄的目光能夠洞察人心,他看穿了徐君的心思,也從不在乎奇珍異寶;但是他本次出訪列國使命重大,而且隻帶了這一把劍,不能立即送給他;所以打算回國時再滿足對方的心願。然而天不遂人願,徐君終於沒能等待季劄歸來的那一天。

  季劄的隨從勸他不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季劄說:“我如果背叛自己的內心,一生都會活在不安之中;況且天下都會認為吳國充滿了毫無信用之人。”

  本年秋天,高止召回了崔氏和慶氏麾下的幾名得力打手。那些人本來是被公室通緝的要犯,如今卻佩著利劍在盧邑中招搖過市。二惠大為恐懼,便將高止流放到燕國去了,然後立高止的兄弟高豎為族長。

  然而高豎比高止還要瘋狂,他一刻都不想給二惠以準備的機會,在獲得任命的第二天便調集族甲進攻兩人。但是由於準備不充分而慘遭失敗。

  十月,高豎占據盧邑發動叛亂,莒丘嬰帥師包圍盧邑(他在齊莊公遇刺時與申鮮虞結伴逃走,此時已被召回)。高豎見大勢已去,便托人傳話給二惠:“夫子如果能使高氏在齊國有後,我將放棄抵抗,齊國子弟也不必繼續流血了!”

  二惠於是立高敬仲(高傒)的曾孫高酀為繼承人,高豎隨即放棄盧邑,逃到晉國去了。

  鄭國的公孫黑(字子皙)是公子騑的次子、公孫夏的兄弟,當時在行人署(外交部)任職;行人署的負責人是良宵(伯有)。

  十一月初,良宵命公孫黑出使楚國,公孫黑怒道:“鄭、楚兩國正處於交惡時期,你現在派我去,不是要至我於死地嗎!”

  伯有正有此意。

  原來公孫黑從小受到父母溺愛,被嬌慣得不成樣子。他地位不高,卻專橫跋扈,從不把任何卿士(包括公孫夏)大夫放在眼裏;他生活奢靡墮落,有時連良宵也自愧不如。他時常頂撞上司,而良宵也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如此一來,公孫黑和良宵之間便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鄭國與楚國交惡始於去年楚人拒絕遊吉訪問之時。後來,鄭簡公雖然親自朝見楚國新君並為楚康王送葬,但是楚國人仍然對老冤家耿耿於懷。按照楚國人的意願,今年鄭簡公仍然應當率隊出訪,而良宵故意派出比遊吉地位還低的公孫黑,其目的無疑是想激怒楚國人。楚國人一旦發怒,公孫黑可能就要被楚國圈起來一輩子了。

  良宵也被公孫黑的頑固態度惹惱了,他大叫道:“出使列國是駟氏的世官,你想要違抗命令嗎?”

  公孫黑大怒:“可則行,不可則不行;與家族世官有什麽關係?你這不是把獵物往狼群裏扔嗎?”

  良宵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官架子,說道:“如果你褻瀆官職,我會安排一個新人接替你的位子。”

  公孫黑怒而拔劍,良宵也不甘示弱;房間裏的官員們一擁而上將兩人抱住,這才避免這對冤家血濺當場。

  公孫黑轉身去找公孫夏,要求他調集族甲進攻良氏。公孫夏說:“你瘋了麽?如果因為一點糾紛就要挑起戰鬥,鄭國早就一個家族都剩不下了!”

  公孫黑說:“良宵針對的不是我一人,而是整個駟氏!他除掉我,就相當於去掉駟氏的一條臂膀!”

  公孫夏說:“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但是首先你應當與他和解。”

  公孫黑堅決不肯,公孫夏隻好又請來卿大夫們從中斡旋。在另一邊,良宵則表現出一副委屈無辜的樣子(雖然他的小伎倆騙不了任何人),他說自己連個下屬也命令不了,這個位子真是沒法幹了。

  在眾人的調停下,兩人最終同意和解。十二月七日,兩人和眾大夫們在良宵家舉行了歃血儀式,但是這種形式上的和解又有什麽意義呢?

  大夫裨諶說:“《詩》說:‘君子屢盟,亂是用長。’這是取亂之道。禍患必將發生,三年後才能緩解。”

  大夫然明問:“誰能平息禍患?”

  裨諶說:“大概是子產吧!以善人替代不善之人是天道,而上天將要奪走伯有的魂魄,並以子產代替他。鄭國之禍已經持續得太久了,隻有子產能夠平息。”

  第二年春,子產陪同鄭簡公到晉國去訪問。期間叔向問起鄭國公室近期發生的衝突事件,子產咂舌道:“兩家是戰是和今年就可以見分曉了。”

  叔向問:“不是已經和好了嗎?”

  子產說:“那都是表象。伯有奢靡無度又剛愎自用,子皙好在人上且不知退讓。本次和解使兩人都感到丟了麵子,所以隻能加深兩人的怨恨,依我看來,動亂很快就要爆發了。”

  子產回到新鄭後,發現局勢變得越來越緊張了。

  原來良宵嗜酒如命,他基本上每天都處於醉生夢死的狀態。良宵酗酒時必須以鼓樂助興,為了防止引起眾怒和被鄰居投訴,他特意在自家院子裏修建了一座地下工程,把鍾磬樂器搬進去,在裏麵吹拉彈唱。

  良宵通常從日上三竿之時就開始喝酒,發布命令和批複文件也都是在醉醺醺的狀態中完成的。官員們甚至能從他批複的字體中推測他當時已經喝了多少、處於幾分醉的狀態。

  由於良宵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家中喝酒、“辦公”,他的下屬們幹脆也到他家裏處理公務了;連公孫黑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委身進門。結果宮內堂堂行人署竟然空無一人、門可羅雀。

  七月上旬某日清晨,行人署的官員進入伯有家中,卻發現伯有沒在正堂。大夫們問:“良大夫在哪?”

  家臣回答:“昨晚的宴會還沒結束呢!今天看來是不能上朝了,大夫們請回吧!”

  官員們無不義憤填膺,嘟囔著各種髒話離開良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