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衛獻公複辟(二)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288
  寧喜又找到右宰穀,他不但要拉對方發動叛亂,還對他許以高官厚祿。

  右宰穀說:“夫子不可以,你我得罪了兩任君主,就算逃亡,又有哪個國家會接納我們?”

  寧喜說:“我也不想,但是我從先父那裏收到命令,不可以懷有貳心。”

  右宰穀問:“夫子多少年沒見到那個人(衛獻公)了?”

  寧喜說:“從他被驅逐就沒有。”

  右宰穀說:“那麽我先去看他,回來再做打算。”

  右宰穀專程到夷儀拜會了衛獻公,回到帝丘後對寧喜說:“他流亡在外十二年了,如今仍然麵無憂色、心無悔意、口無寬言,與在位時沒有什麽改變。夫子如不停止行動,否則將死無時日。”

  寧喜說:“有子鮮在,不會有危險。”

  右宰穀說:“他在有什麽用?最多能使我免於一死,但免不了逃亡。”

  但是寧喜已經鐵了心要幹成大事,於是說道:“就算這樣,我也不能停止了。”

  右宰穀說:“我說的話您已經聽到了。我雖然反對夫子的做法,但是夫子對我有恩,我不能不服從夫子的命令。”

  寧喜又打著子鮮的旗號說服了兩名大夫。

  二月六日夜,帝丘城結束了白天的喧囂,沉靜在寧靜祥和的氣氛之中。但是寧靜馬上就被打破了,叛亂者手持火把、凶器、盾牌,高聲叫喊著,從四麵八方湧向孫林父家。

  早在衛獻公即位之初,孫林父就開始重建家室,他將新家修得跟軍事要塞一樣:院牆比宮牆還高,家門比城門還厚;牆內建有八座塔樓和兩座高台。人們第一次見到這座建築,還以為見到了防衛森嚴的監獄。家中常年聚集著大量甲士,而且武器、糧草輜重充足,簡直就是國中之國、城中之城。

  寧喜為了攻克要塞費了不少心思,他在城外的別墅裏秘密製造了數十架雲梯,甚至還造了兩輛小型攻城車,這些器械都在行動當天運進都城。

  進攻開始了,進攻者首先向園裏射了幾輪箭,然後從各個方向架起雲梯;族甲哇哇叫著向上爬,就像要攻克敵國的城牆似的;攻城車則猛烈地撞擊院門。

  孫氏武裝毫不示弱,武士們用弓箭和投槍壓製低處的敵人,用鉤杆將雲梯推開,與爬上來的進攻者短兵相接。

  寧喜不想把時間拖得太長,他跑來跑去,不停地催促進攻。但是進攻越猛烈,叛亂者傷亡越大,屍體很快就鋪滿了街道。而孫氏則剛好相反,他想把戰鬥盡可能地拖下去。寧喜焦躁不安,他忽然望見孫襄站在高台之上,不停地對防禦者發出命令;他立即調來十幾名強弓手,指著孫襄說:“把那個雜碎給我射下來!”

  弓手們立即彎弓搭箭,對著高台射出一輪利箭。孫襄身中數箭,大叫一聲撲倒在台上,身邊的幾個隨從也隨之倒下。寧喜大喜,叫道:“孫襄死了!加緊進攻!”

  但是沒想到孫襄竟然又爬了起來,他拔掉身上的箭大叫道:“寧喜!你以為幾根茅草杆就能要我的命?聽我命令:衝出去,殺死叛亂者!”

  族甲們群情振奮,打開家門,衝出來與敵人搏鬥。叛亂者士氣大衰,寧喜不得不下令撤退。叛亂者四散奔逃,他們不敢留在城裏,於是衝出城門,在郊外重新集結起來。寧喜把首領們聚到一起商討下一步行動。

  孫襄下達“進攻”的命令後便倒地不起了。隨從們把抬下來,脫掉他的甲胄,發現他的皮甲雖厚,但是仍然被硬弓利箭射穿了;其中兩支箭擊斷了他的肋骨,尖利的斷骨刺入內髒,造成內髒大量出血。所以他身上的傷口雖然不深,結果卻是致命的——孫襄沒挺過半個時辰就死了。

  孫氏家人放聲痛哭,哭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其恐怖淒厲。但是這哭聲卻像鹿鳴引來虎狼一樣,又把敵人引回來了。

  原來,孫氏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已經使他們成了衛國的公害。在剛才發生的戰鬥中,有些憎恨孫氏的青年國人也加入了進攻者的隊伍。戰鬥失敗後,那些年輕人聚在一起說道:“今夜不滅孫氏,天亮就沒機會了。老家夥(孫林父)回來後肯定要報複我們,到那時我們不逃亡就全得死。孫氏能依靠的隻有孫襄,但是他已經死了。我們應當把寧子召回來繼續作戰。”

  人們派出兩個信使去聯絡寧喜,其餘的人則回去召集族人。寧喜大喜過望,連稱“上天有眼”。他立即率隊返回城內。他命右宰穀繼續進攻孫氏,自己則帶著手下直奔公宮。孫襄一死,孫氏便呈現出群龍無首的狀態,叛亂者向院子裏扔了不計其數的火把,最後終於在國人的幫助下攻陷孫府,並對他的族人家臣犯下不可勝數的罪行。

  另一麵,寧喜闖進公宮,叛亂者製服了衛隊,將衛殤公和他的兒子們全都殺死了。

  而可笑又可悲的是,直到現在國人都不知道寧喜為誰而戰。國人都以為引發內訌的原因是兩大卿士之間的私人恩怨,沒人會想到真正的原因卻是幫助獻公複辟。國人痛恨衛獻公甚於痛恨孫林父;人們如果事先知道寧喜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會轉而滅亡寧氏。

  寧喜等人趕到邊境迎接衛獻公,衛獻公堆起笑臉,拉著他們的手噓寒問暖;有些大夫在半路上迎接他,他就對著他們含笑作揖;對於在城外等待他的人,他隻是微微頷首而已。

  衛獻公在大夫們的簇擁下耀武揚威地走進公宮,他再次登上君主的寶座,眼中泛著淚光,久久不能言語。良久,他環顧四周,忽然說道:“大叔在哪裏?怎麽不來見寡人?”

  右宰穀上前一步說道:“大叔最近身體一直欠佳,正在家中休養呢。”

  衛獻公臉上瞬間浮現出令人恐怖的陰笑:“那寡人可得好好關心關心他。”他派人對大叔儀說:“寡人滯留在外,大夫們都有人向使寡人報告國內發生的事,而夫子卻從未派人來。古人說:‘非所怨勿怨。’但是寡人現在產生怨氣了。”

  大叔儀回答:“臣知罪了。臣不能跟隨君侯流亡,這是第一宗罪;有流亡者,有鎮守者,臣不能暗通流亡者卻侍奉留守者,這是第二宗罪。犯下兩宗重罪,臣怎敢忘死?”他送走使者,便帶著家眷離開帝丘。

  衛獻公覺得他的話有理,立即派人追趕他。使者在大叔儀出境前趕上他,又把他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