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士匄滅欒氏(九)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150
  胥午見客人們情緒被調動得差不多了,於是舉起酒爵,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說道:“我們在此飲酒享樂,卻不知欒主在何處挨凍受餓。我的心裏不安那!”

  現場倏然變得鴉雀無聲,客人們有的底下頭,有人眼圈開始濕潤。胥午命樂工們退出房間,繼續說道:“如果我將欒主迎回曲沃,諸位有什麽打算?”

  有人說:“如果能夠迎回欒主,我當以死為他效力,雖死猶未死!”人們紛紛發表了相同的意見,有些人已經開始掉眼淚了,悲壯的氣氛開始升起蔓延,開始大聲齊唱軍歌。胥午見時機成熟,突然站起來叫喊道:“既然諸位都有著共同的信念,那就請我們的欒主現身吧!”

  欒盈這才從幕後緩緩走出來,在場的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人們確定眼前這位風塵仆仆的年輕人就是消失了兩年之久的欒盈後就伏倒一片,以表達對欒盈最深厚的感情。

  欒盈也跪坐下來,向著人們稽首,感謝他們對欒氏的忠誠和舍生忘死的獻身精神。

  此時,新絳方麵對曲沃發生的事情仍然一無所知。晉人哀悼完杞孝公,又忙著為公主出嫁做準備。在新絳,每天都有大量形形色色的人出出入入,城裏城外到處是忙碌的景象,繁忙無序的狀態正是發動叛亂的好機會。

  欒盈把密使派進新絳去,希望獲得魏舒的支持。縱觀整個晉國,也隻有魏氏還能算作欒氏的盟友。欒、魏兩家的親密關係來源於欒黶與魏絳的同僚關係;在“遷延之役”中(魯襄公十四年),魏絳不顧中行偃的命令、執意跟隨欒黶撤軍就是二人關係的證明。

  但是其他大家族幾乎都與欒氏有仇:趙武由於欒書四十三年前製造“下宮之難”而怨恨欒氏;韓氏與趙氏一直保持著傳統的友誼;中行吳由於欒黶在“遷延之役”中違抗父親的命令而怨恨欒氏,智盈年少(當時隻有十七歲)尚不能處理政事,一切全憑中行吳做主。

  大多數家族雖然痛恨欒氏,但是除了中行氏以外(範、中行建立了姻親關係),其他人對範氏也沒什麽好感。人們覺得士匄太專斷、太貪婪;沒有他不想觸碰的權力,沒有他不想插手的交易;他完全喪失了士會、士燮身上的優良品質,簡直就是第二個欒黶;而士鞅依仗老爹的權勢飛揚跋扈、狂妄無邊,他更像是欒黶的兒子。

  魏舒對著欒盈的親筆信陷入沉思。他同情欒氏,也並非不想幫助欒盈;但是進攻範氏行同叛亂,成功率又極低;行動一旦失敗,魏氏會步欒氏的後塵而滅亡。

  信使看出了他的疑慮,於是說道:“晉人都知道欒、魏一體,各大家族怎會單獨憎恨欒氏而放過魏氏?範匄之所以還沒有對魏氏下手,隻是因為欒氏還在國外牽製著他。如果欒氏失利,範匄的下一個目標必然就是夫子。範匄比當年三郤還遭人嫉恨,我們為公室除掉禍害,整個國家都會感謝我們。欒子已經爭取到七輿大夫的支持,我們成功的機會相當之大,而且成功之後,晉國將由魏、欒兩家掌管;夫子為中軍將,欒子願做您的助手,而您的功績將會超過士武子。”

  魏舒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他終於下定決心助欒盈一臂之力。

  四月某日淩晨,欒盈率領兩千名甲士、五十乘戰車從曲沃出發。叛軍先鋒是晉國的巨人、第一大力士督戎。

  軍隊在第二天上午到新絳達東郊門外。新絳城內還是一副熙熙攘攘的和平景象的,士匄當時正與樂王鮒在家中閑聊,享受著樂王鮒對自己表達諸如英勇、有智慧等諂媚之詞。報事的突然闖進來說,欒盈率領的叛軍馬上就要入城了。士匄聽罷頓時體若篩糠、冷汗直流,完全失去了方才那副驕傲自得的模樣。

  士匄的家挨著東門,所以他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他哆哆嗦嗦地問樂王鮒,逃跑是否還來得及,化妝成什麽樣的小民不會引人注意。

  樂王鮒說:“夫子馬上保護君侯進入固宮,沒有人會遭遇危險。欒氏的仇敵遍布整個國家,夫子卻是德高望重的執政官;欒氏自外而入,夫子坐守新絳,我們的優勢太大了。我們有人和,夫子又掌控權柄,有什麽可怕的?欒氏的同黨大概隻有魏氏。但是夫子也可以把魏氏強取過來。戰勝叛亂的關鍵就在於權力,您不要懈怠,應當馬上開始行動!”

  士匄意識到自己剛才出了醜,旋即又換成一本正經的樣子。他把士鞅叫來,命令他去劫持魏絳,一旦劫持不成、哪怕廢了自己的小命也要殺了他。士鞅咬牙跺腳,帶著幾個隨從跑出去了。

  當時由於晉悼公夫人的父親去世,喪事還沒有結束,悼夫人和宮人仍然穿著喪服。樂王鮒讓士匄穿上女款的喪服,在兩位女伴的陪同下乘車入宮。沿途街道上已是一片混亂,人們大喊大叫著跑回家中,沿街的門戶紛紛關閉,地上隨處可見國人因驚慌失措而丟棄的物品。

  士匄穿著那身可笑又丟人的衣服來見晉平公,把他送入固宮。固宮是晉國君主的別宮,它專門為抵禦外敵入侵而修建,宮小而堅固、易守難攻。

  叛軍先頭部隊已經闖進城門,但是欒氏武裝到來的時間比預定的早了半個時辰。魏舒住在城內靠西麵的位置,他不得不匆忙下令開始準備。魏氏的戰車駛出家門,族甲在車後排列成行,武器發著冰冷幽暗的寒光。魏舒登上戰車,正要下達進軍命令,突然聽見右側傳來戰車駛來的聲音,他即刻就見士鞅駕車從側街拐過來了。

  魏舒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不知所措,他麵紅耳赤,聲音壓在喉嚨裏就是發不出來。士鞅趨進到他麵前,縱身跳上他的戰車,右手握劍,左手抓著挽帶(具有扶手作用的帶子)說道:“欒氏已經率領賊人進城作亂,我父親與卿大夫們都在固宮裏保護君侯,準備抗敵;父親命我來迎接夫子。我將作為夫子的參乘,咱們快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