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士匄滅欒氏(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133
  這一章要敘述的,是晉國的古老的、曾經聞名天下的旺族——欒氏——的毀滅過程。

  欒氏出自晉靖侯,晉靖侯是晉國的第六任君主,在位期間相當於西周中期。晉靖侯之孫欒賓被晉昭侯派到曲沃去監視公子成師(曲沃桓叔)的動向,結果卻被成師製定的反間計給策反收編了。

  其後欒氏分為絳和曲沃兩支。絳都的欒成和晉哀侯在戰鬥中被曲沃軍包圍,欒成拒絕了曲沃武公開出的優厚條件,寧死不降,為保護晉哀侯戰鬥至最後一息。絳都一支從此逐漸沒落。

  晉武公在被封為諸侯的第二年去世,兒子晉獻公即位。在晉獻公當政的最初幾年,權臣抱團與君主展開激烈鬥爭。欒枝形左實右,他表麵上與權臣勾勾搭搭,實際上堅決站在晉獻公那邊;他為清除富氏、遊氏和群公子立下了傑出功勞。

  後來,晉文公在被廬舉行打得大蒐禮上正式建立三軍,欒枝始列卿位,擔任首位下軍將。但是欒枝的官運卻到此為止了,他去世後兒子欒盾被任命為下軍佐。欒盾培養出一位極為優秀的兒子,他就是欒書。

  欒書在晉成公執政末期步入政壇,最初擔任下軍佐,並在晉、楚邲之戰中嶄露頭角。其後又參加了滅亡潞和赤狄的兩場大戰。他在戰征中最大的功勞就是成功瓦解了赤狄聯盟,將敵人從一塊鐵板攪和成一盤散沙。

  由於下軍將趙朔在滅潞戰爭中犧牲,欒書在戰後升為下軍將。晉景公十三年,齊晉爆發鞌之戰,欒書指揮下軍再次取得驕人戰績。此時他已經在下軍沉澱了十幾年,由於父親欒盾也一直統領下軍,晉國的好事者便稱欒氏為“下軍之王”。

  鞌之戰結束後,郤克告老還鄉;欒書一躍升為中軍將,開啟了長達十六年的執政生涯。

  在他擔任中軍期間,晉國相繼在鄢陵之戰和繞角之戰中擊敗楚軍,對楚國取得了壓倒性的戰績。在此期間,國內發生了三起大動亂,分別是下宮之難、三郤被滅和晉厲公被弑。欒書直接或間接導致了每一起動亂的發生,而且每次都能取得成功,這一切都得益於他的老謀深算和狡詐堅忍。

  欒書一生致力於攫取權力、博得名望,因此他在政治鬥爭中冷酷無情至極,對國人百姓卻關懷備至。同僚們對他敬而遠之,國人卻視他為召公轉世。

  欒書告老後,士匄某次去封邑看望他(士匄既是欒書的學生,又是他的親家),見他身穿著普通人的粗布衣服,坐在一群老鄉中間(沒有帶護衛),耐心傾聽人們的訴說,為他們解決糾紛和麻煩。

  欒書在國人中享有如此巨大的聲望,以至於他去世後幾天裏,晉人自發地停止了一切娛樂活動。人們換上喪服,家家門外都掛上白色的燈籠,整個國家都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欒書有兩個有名的兒子,世子欒黶繼承了欒氏家族並任下軍將,次子欒鍼擔任下軍大夫。欒書在世時,欒黶的所作所為都是中規中矩的;而欒鍼卻更出色,他的外貌和內心也與父親更為相像。

  欒黶上位之初就開始變得奢靡墮落,但是家裏卻沒有足夠的財產供他揮霍。原來欒書生前並不注重物質生活,他的穿戴飲食都很簡單,也不喜歡收集奇珍異寶,他留下的最大財富就是整屋的書簡。由於欒書對物質無所奢求,他對采邑的農民隻征收很低的糧賦,以保證家室的基本開銷,結果欒氏的生活就顯得有些寒酸了。

  欒黶決定把“寄存”在農戶家中的財產要回來。他發布一道命令,把采邑中佃農的糧賦提高到正常水平的一倍半。

  佃農們對欒書的懷念還沒有消失,又考慮到欒氏的穿戴器物確實太寒磣了,長老們於是說:“高點就高點吧!畢竟對欒武子的恩德,我們還沒有進行報答。”

  欒黶見第一步實施的非常順利,便逐漸開始發布更加過分的命令,通過很多無恥的手段一點一點壓榨民財,直到把很多佃農搞破產。

  欒黶的金庫很快充盈起來,他經常舉辦奢華的宴會,宴請城中最無恥的人物;他用重金尋求世間珍寶,將那些物件擺得到處都是;他出行的排場超過了本身的地位,甚至達到了擾民的程度;他把大量的金錢浪費到無用之事上,卻任憑佃農忍饑挨餓,甚至流離失所。

  欒黶對做殘暴的事也有著特殊的愛好。某次他發現自己寵幸的一對男女奴隸正在眉目傳情,他就燒了一鍋開水,把兩人的頭按進水裏煮了個半熟,又將兩人扔進拆房等死。結果那對可憐的情侶一直折騰了三天才痛苦地死去。

  有時晉人也會在城外某個地方看到被肢解拋棄的殘屍,人們從屍塊的烙印上可以斷定那些人生前都是欒黶的奴隸。

  國人終於對他終於失去了耐心,咒罵他的無恥,痛恨他的凶殘,但是又對他無可奈何。

  幹掉權貴的從來都不是平民,而隻能是另一夥權貴。

  範氏與欒氏有著特殊而密切的關係。兩氏的關係來源於士會與欒盾的親密友誼;來源於士會和欒書、欒書和士匄的師生關係;士匄後來又把自己最寵愛的女兒、欒祁嫁給欒黶(這當然是欒黶變壞之前的事,欒祁後來生下欒盈);士鞅又與欒鍼親如兄弟。

  兩家本來是師生加親家的關係,後來卻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其原因在前麵已經說過了。

  士鞅結束了流亡生活、從秦國回到新絳後,欒黶仍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時不時地找他的麻煩。按當時好事者的話說,“(欒黶)就差到範氏門前去磨菜刀了”。士鞅當然沒有任何理由懼怕自己的姐夫,他隻是遵照父親的指示才對欒黶退避三舍。

  欒黶也經常在朝堂上頂撞士匄、給他以難堪。兩人地位差別很大,但士匄卻不敢與他正麵衝突,隻能忍氣吞聲。情況越來越糟,後來竟然發展到欒祁用刀刺傷了欒黶,緊接著又被欒黶關進馬廄的激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