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平陰之戰(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198
  齊、晉正式建外交關係可以追溯到晉文公召開踐土盟會之時,晉文公在大會上被尊為盟主,參會諸侯都要像原來侍奉周王室一樣侍奉晉公室,並向晉國納貢。隻有齊國是個例外,考慮到齊國那特殊的大國地位和齊人強烈的自尊心,國家被晉文公免除納貢的義務。因此齊、晉仍然屬於可以平起平坐的兄弟國家。

  但是即便如此,齊國人也感覺受到了屈辱和束縛——要知道,齊人從桓公稱霸時期就開始把自己的地位擺到比周人還要崇高的位置上了,想讓他們接受被晉人領導的現實真是太艱難了。

  從晉襄公到晉景公滅潞前,晉國的霸主地位一直“穩中有降”,到邲之戰後降到了低穀;而楚國人卻器宇軒昂地挺進中原,在邲之戰中擊敗晉國,又奪取了晉國的舊好宋、魯、衛、鄭。在那段期間齊國一直我行我素,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根本沒把晉國人當回事。

  晉國人滅潞後,國家聲勢大振,自信心又回到了晉人身邊,而齊頃公也變本加厲地發泄他對鄰國的壞脾氣。但是盡管如此,晉景公仍然不願與齊國兵戎相見。後來在郤克無休無止地糾纏下,晉景公這才授權郤克發動全麵進攻齊國的“鞌之戰”。戰征過程和結果已經在前麵敘述過了。

  齊國東部全部淪陷,齊頃公終於認清現實,向晉景公低下高傲的頭,交還了侵占鄰國的土地,又到晉國去朝見晉景公(這是春秋史上僅有的一次)。但是齊頃公無時無刻不想著複仇,他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大力發展軍備,終於迫使晉人逼著魯國人把土地割讓給齊國。

  可惜,胸懷大略的齊頃公執政時間實在太短(隻有十七年),他的兒子齊靈公則是個色厲內荏、不折不扣的蠢貨和昏君。齊靈公把這個偉大的國家變成了“敵占國”,把國人變成了淪陷區裏被統治的奴隸;在另一麵,他卻對取得空前勢力、強暴好戰的晉厲公低眉順眼、笑容可掬。

  晉悼公即位後,晉楚對鄭國展開空前激烈的、長時間的爭奪。在此種形勢下,齊靈公重新認識了自己在晉國人眼中的價值,抓住晉人必須拉攏齊國對抗楚國的心理,又變得趾高氣揚了。

  鄭國終於屈從於晉國了,楚國人也消停了;齊靈公心裏隱隱生出一絲不安。但是就在此時,晉悼公竟然一命嗚呼了。

  溴梁之盟後,齊國人通過高厚口中對晉國新君有了大致的了解。齊靈公不禁對晉平公產生了令人擔憂的輕視,這種輕視使得他對晉國的形勢和華夏聯盟未來的走向產生了誤判產生了誤判——晉國之強盛不在於剛即位的毛頭小子,而在於其結構完善的政治體製、能力傑出的卿士大夫、龐大強悍的國家軍隊,晉國仍是強而有力的華夏霸主;也基於上述原因,華夏聯盟仍然堅不可摧,在短期內不可能產生裂痕。

  當年齊靈公驅逐了高無咎,高弱又因為叛國選擇了流亡,齊靈公便立高弱的兄弟高厚為卿。這位高厚完全喪失了家族先輩特有的高尚品格和獨立精神,他和夙沙衛一樣成了齊靈公豢養的打手、小醜和大喇叭。齊靈公好耍哪口他就吹捧哪口;齊靈公無論到哪裏去,他必須作為馬前卒去布置任務,搞得就像迎接玉皇大帝下凡一樣。

  晏弱不止一次責備他,說他在君主胡作非為時不但沒有起到公室重臣的規勸作用,反而變本加厲地縱容惡行。高厚卻嚴肅莊重、一本正經說:“我以公心為己心恭敬地侍奉君主,從不給君主添堵。”

  晏弱退出去,咬著牙對崔杼說:“那個人跟奴才有什麽區別?蠱惑君主、屍位素餐,‘德不配位必有餘殃。’他能得善終都奇了怪了。”

  齊靈公做夢都想從晉國人手中奪走霸主寶座,高厚自然要在此事上不遺餘力地迎奉吹捧。

  由於齊國的兩次侵略行動都沒有受到魯軍的積極抵抗,加之晉人不聞不問的放任態度,高厚和夙沙衛極力鼓吹的“晉國衰退論”和“齊國複興論”一時間席卷了古老的齊國大地。高厚經常跑到太廟廣場前,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豐富的表情和誇張的肢體動作對著國人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宣揚稱霸華夏給國人帶來的巨大利益。國人被具有極大煽動力的語言撩撥的熱血沸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奮之中。

  魯襄公十八年(BC555)秋,齊靈公已經連續三年、第三次親自帥師入侵魯國。叔孫豹日夜兼程趕到晉國,向晉平公告急。

  晉國人一直密切地關注著齊國政局動態,齊國人對恢複霸業表現出來的狂熱情緒不但令他們極度擔憂,也宣告了晉國長期以來對齊國的綏靖政策徹底失敗。

  叔孫豹成功點燃了晉國人胸中的怒火,晉國人決定趁齊國人還沒有取得重大勝利、還沒有把戰火燒到整個東方之前摧毀齊國的軍事力量。

  中行偃發布了集結令,又向鄭、宋、衛、曹、莒、邾、滕、薛、杞派出使者,要求列國出師隨同晉師作戰。

  在開始敘述平陰之戰前,筆者先簡要介紹下晉國從士鞅流亡秦國到此時發生幾件大事。

  第一件當然是士鞅回歸了。原來士鞅逃到秦國後,秦景公給了他一個大夫的職位。在一次閑聊時,秦景公問他:“晉國的狐氏、先氏、郤氏、胥氏已經滅亡,下一個要輪到誰頭上了呢?”

  士鞅回答:“恐怕要輪到欒氏了吧?”

  秦景公繼續問:“是因為欒黶太暴虐了嗎?”

  士鞅回答:“是的。不過他雖然暴虐,卻可以免於滅族,欒氏滅亡恐怕要等到欒盈在任時期吧?”

  秦景公問:“那是為什麽?”

  士鞅說:“欒武子有大恩惠於晉人,晉人對他的感情宛如當年周人對待召公。周人愛召公之甘棠(據說召公經常在在一棵甘棠樹下為周人解決糾紛,周人因此作了一首《甘棠》以紀念他),晉人又怎能不愛武子的兒子?欒黶一旦去世,欒盈的善舉還沒有施加在國人身上,武子的恩惠已經消失,而欒黶的惡行卻一直發酵,所以滅族之災必加於欒盈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