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孫林父驅逐衛獻公(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19:59      字數:2254
  這一年,衛國爆發了一場巨大的內亂,其原因來自於衛侯與孫氏已經沉澱了兩代的陳年積怨、來自於衛獻公和孫林父兩人那刻薄而不能容人的狹隘心胸。

  本年是衛獻公十八年,衛獻公在執政前幾年的表現還算中規中矩,他在處理政務之餘隻是把精力用在打獵、宴飲、操勞後宮之事上;君臣老死不相往來,各玩各的,誰也不妨礙誰。

  但是兩人的關係後來卻被定薑扯到了一起。

  原來衛定公去世時定薑正值綺玉年華,衛獻公則年富力強;除喪過後,衛獻公便占有了定薑,他對定薑那熾烈的情欲似乎永遠也發泄不完。但是在另一麵,他的情欲卻帶著極大的報複性;這是因為定薑在衛定公葬禮上說了一些令衛獻公感到顏麵掃地的話,而那些話恰恰說出了大夫們的共同心聲:“先君為什麽不立公子鱄(子鮮)為君呢?”

  定薑在衛獻公的暴虐欺淩下幾欲自殺。但是在她人生最為黑暗的時刻,孫林父悄然來到她的身邊,給她關懷與慰藉,陪伴她度過一個又一個屈辱難熬的夜晚,鼓勵她堅強地活下去。在孫林父的支持下,定薑決定發起反抗;她給哥哥齊靈公寫了一封信,希望他能製止衛獻公的無恥行徑,不要使齊國公主毀在一個變態的惡棍手裏。

  這封信發揮了關鍵性作用,齊靈公馬上把使者派到衛國去,將衛獻公大罵一通,並稱如果他再敢羞辱先夫人,就讓他嚐嚐齊太公子孫的雷霆手段。衛獻公畏懼齊國人,又覺得報複得已經很充分了,這才暫時放過了定薑。

  此時衛國公室的核心人物是孫林父、寧殖(寧惠子)、子鮮、子喬、子伯、子皮等大臣。其中孫林父與寧殖為一派,衛獻公與子鮮等親兄弟們為一派。

  後來,子皮在一次宴會上往事重提,談起齊國人的狂妄無禮和孫林父的有恃無恐;那些話又揭開了衛獻公心靈上的舊傷疤。衛獻公當時已經喝得半醉了,酒精的強烈作用把他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屈辱勾出來了;他不禁拍著桌子大罵齊靈公,揚言再見到他就要把他的腦漿打出來。

  但是子皮說:“比齊侯更可恨的是孫林父,沒有他做後台,定薑絕不會向齊侯求救。”

  子伯說:“天下之中隻有兄弟最值得信任,孫氏兩代掌握上卿權力,他們除了把衛國變成了私人領地以外沒有做任何事。君侯不能再由孫氏胡作非為啦!是時候除掉孫林父了,君侯如果發命,我們兄弟將全力幫助你完成心願!”

  子喬讚成兄弟們的想法,子鮮卻表示反對。他反對的理由純屬老生常談,無非是當年定薑勸衛定公的那些“陳詞濫調”,結果他就遭到了兄弟們的嗤笑,認為那些理由不值一提。接下來群公子便開始商討如何除掉孫林父;子鮮不想卷入陰謀,站起來借口不勝酒力退席了。

  幾天之後,子伯找到衛獻公,問他準備何時動手。但是衛獻公一旦恢複清醒,他對孫林父的忌憚便又占據上風而勇氣卻消失了。他遮遮掩掩、閃爍其詞地說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勸子伯稍安勿躁,隻要等待他的命令就可以了。

  子伯太了解衛獻公了,他一眼就看出了對方心中的怯懦,什麽話也沒應就退出去了。他對宮門外正在焦急等待的兄弟們說:“君侯不成器,恐怕要連累我們受過,我們得準備逃亡了。”

  不久晉悼公下令西征秦國,衛獻公把孫林父留在都城守國,他親自率軍出征。衛獻公完成使命回國後,準備設午宴招待孫林父和寧殖。

  兩位卿士鄭重其事地換上莊重的朝服,準時來到宮中,但是卻被告知衛獻公不在宮內。兩人餓著肚子一直等著,但是衛獻公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對他們作出安排,把兩人晾在朝中不聞不問。

  日頭偏西之時,孫林父感覺血糖都低到腳麵了;他實在挺不住了,於是把傳話的小臣叫來,問衛獻公到底在什麽地方、在幹什麽。

  小臣結結巴巴地說:“小人也剛剛得知,君侯在園囿中射大雁咧!”

  孫林父強忍著怒火道:“快帶我和寧子去見君侯。”

  孫、寧進入園囿,小臣急匆匆趕去通報。衛獻公身穿戎裝、頭戴皮弁、手持長弓、身背箭袋,乘著戰車來見兩人。

  衛獻公這個舉動可以視為向兩位卿士宣戰了。

  原來周禮規定,在此種場合下君主應當脫下戎裝,換上朝服、禮官來接見大臣;而戎裝則代表著討伐。

  衛獻公來到兩人麵前,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抱歉的話,並邀請兩人第二天中午再次赴宴。二卿怒,與衛獻公敷衍幾句便離開了。

  衛獻公的車右公孫丁說:“君侯,您已經徹底得罪這兩個冤家了,如果不早做打算,必然反受其害。”

  衛獻公說:“兩個老頭子而已,能奈寡人何?”

  衛獻公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沒有膽量滅亡孫氏,又不想使別人覺得自己懦弱無能,所以就采取諸如此類的小伎倆惡心孫林父,以此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優勢地位。殊不知,他的小兒科的手段不能傷害孫林父半分,卻隻能招致他的憎惡、他人的嗤笑並給自己帶來被驅逐的嚴重後果。

  孫林父實在不想再見衛獻公,他準備出城放鬆幾天,便把兒子孫蒯留在城裏處理事務,當晚就趕回戚邑。第二天中午,孫蒯代替父親出席宴會,並聽取衛獻公的命令。

  衛獻公覺得自己惡心孫林父的手段奏效了,心中不禁充滿了小得意;他想把效果持續下去,於是在酒席間要求大樂師演唱《巧言》的最後一章。

  大樂師驚恐萬分——這段詩詞本來是用來表達對仇人的巨大憤怒的。大樂師手一抖,琴弦“啪”地一聲斷掉了,他說道:“臣的琴弦已斷,無法彈唱了。”

  但是大樂師的副手師曹卻自告奮勇要求表演此段曲目,大樂師對著師曹咳嗦吐痰打噴嚏,肺都快咳出來了,嘴都吐幹了,可他就是當沒聽見。

  師曹撫琴唱道:“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既微且尰,爾勇伊何?為猶將多,爾居徒幾何?”師曹彈唱間故意用挑釁的眼神、誇張的表情、激烈的情緒、高亢的聲調把這段詩詞的含義表達得淋漓盡致,最大限度地刺激孫蒯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