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季武子三分公室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19:59      字數:2441
  人們在閱讀《春秋》時會發現一個現象:如果除去對“三桓”的記敘,魯國史也就剩不下什麽了;將魯國史當成一部三桓的發跡史和鬥爭史也並不為過——三桓鬥外敵、鬥同僚,最後連君主也鬥掉了。

  當初,季友平息慶父之亂後並沒有消滅孟孫氏,而是把慶父的兒子公孫敖召魯國,恢複了孟孫氏的祿位,以延續對慶父的祭祀。公孫敖和叔牙的兒子公孫茲成年後便開始擔任大夫。

  ,季友去世後,他的孫子季孫行父(季文子)繼承了祖父的爵位(季友的兒子先於他去世)。但是由於季文子年少,孟孫氏與叔孫氏勢力也不強,國家大權便掌握在公室新貴公子遂(東門襄仲)手中。

  公子遂本來與慶父屬於同樣的人物——他殺死了哥哥魯文公的兩個兒子而立魯宣公;但是由於他作亂成功了,結果就搖身一變就成為季友似的人物了。

  公子遂去世後,他的兒子公孫歸父繼續當政。此時三桓都已成勢,三家便出於擁有共同祖先和麵對共同政敵的原因緊密團結在一起。公孫歸父的地位雖然不如三桓,但是背後有魯宣公支持,其勢力足以和三桓抗衡。

  後來三桓因為東門氏的罪行對魯宣公進行逼宮。魯宣公說:“東門氏如果有罪,那麽寡人也變成弑君的元凶了!”公孫歸父決定借助晉國人的力量除掉三桓。結果大事未成,魯宣公卻先去世了,季文子借機驅逐了東門氏,三桓這才正式掌控了國家政權。

  但是好景不長,三桓集團裏又冒出叔孫僑如那個敗類,他繼承了公孫歸父未竟的事業,企圖借助晉國人的力量除掉二桓,結果大事仍舊未成——郤犨的大舅哥公孫嬰齊及時粉碎了他的陰謀。

  後來叔孫僑如被流放,他的兄弟叔孫豹被召回來繼承叔孫氏的爵位。三桓由此再次緊密團結在一起。

  季文子去世後叔孫豹升為正卿,孟獻子為亞卿,季武子為少卿。季武子雖然年少位低,卻是個野心勃勃且敢想敢幹的、晉悼公似的人物,所有卿大夫都沒有他那樣的膽量和氣魄,或者說都沒有他那樣狂妄和無禮。

  魯襄公十一年(BC562)正月的某日,季武子設宴招待叔孫豹和孟獻子。主人在席間說道:“君弱則國不強,國家沒法指望一位走路還要摔跟頭的孩子馳騁疆場,或者與諸侯分治天下;這樣的事在任何國家都不是特例。晉國之強,不在君主而在卿士:沒有趙盾,晉國將亡;沒有荀林父、士會,晉不能滅赤狄;沒有欒書,孫周不能即位。

  “所以我們這些當臣子的應當主動擔負起為國分憂的重任,而不是隻聽從君侯吩咐;我們是當政者,不是小官吏。齊桓公將兩個軍指揮權授予高、國,所以齊強;晉文公將全部指揮權都授予卿士,所以晉強;楚國也是如此。那麽魯國為什麽不效仿強國、把軍權交給強而有力的大臣手中呢?”

  季武子說完不停地掃視著兩人。孟獻子閉著眼睛、抱著肩膀前後搖晃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叔孫豹血往上湧,怒衝衝叫道:“夫子的想法真是太瘋狂了!國家軍隊自古屬於公室,而不是某個氏族。君主把指揮權授予大夫,那是君主的權力。夫子可以向君侯請求軍權,但是無論君侯是否同意,做臣子的都不能奪取權力,更不能私下裏瓜分......”

  季武子跳起來,情緒比叔孫豹還要激動:“你我哪個不是周公後代、桓公子孫?難道我們掌握軍隊、軍權就落到公室外麵去了?如今君侯每年都要參加數次盟會,每年都要進行數場戰事;君侯年少力弱,根本無法獨立作出決定和指揮軍隊。為了公室社稷,我們當然要掌握軍權。”

  叔孫豹準備繼續反駁,但是孟獻子擔心雙方談崩,果斷製止了叔孫豹的發言。他說:“兩位的忠誠都是不容質疑的,出發點也是一致的,隻不過做法不同罷了。當初施行稅畝製時有大夫抨擊我等不忠,施行丘甲製時又說我等不忠。但是公室賴此受益,國家由此強大,現在也沒人再提‘不忠’了。魯國的朝堂上永遠不會坐著某個齊人或者宋人。所以,隻要利於國家的,就去做吧!”

  叔孫豹心裏清楚如果繼續反對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被踢出權力核心,因此他也隻好妥協了。叔孫豹轉頭對季武子說:“夫子一定會成為上卿,君侯也一定會長大。夫子執政之後,必然不能與君侯和大夫們保持和平。所以請夫子做好心理準備。”

  季武子對他的提醒表示感謝,他又說:“我們將魯軍擴充為三軍,三桓各征一軍;我們三人無強無弱,這樣如何?”

  叔孫豹說:“那就讓上天來見證吧!”

  三桓隨後進入僖公廟,就三分魯軍的約定舉行了歃血儀式。載書上寫著:“不忠於社稷、不能容大夫者必然無後於魯國。”三人隨後又在城外的五父之衢對不守盟約者發出詛咒——據說五父之衢住著一個特別喜歡報複的神,在那裏詛咒最為靈驗。

  最後,叔孫豹手持盟書向魯襄公請求君權,魯襄公說:“一切全憑叔父做主。”

  魯襄公於是發出命令:魯國將兩軍擴充為三軍,原來軍隊序列打散,由孟孫、叔孫、季孫在現有兵源基礎上各自組建一軍。

  命令一出,公室上下一片嘩然。正直的大夫悲憤地說:“我們以前是君主的臣子,以後就成為三桓的私屬了!恭喜三桓呀,他們終於熬成自己的主子了!”

  而以諂媚為生的人則不停地恭維他們的新主子,誓將諂媚進行到底。他們說他們終於能看到魯國複興的那一天了,誰也不能阻止他們維護新政的決心!

  三桓瓜分了公室軍隊,但是每軍都是不足額的,三桓於是又從各自封邑中征集青壯年入伍,但是三人征兵的方式卻不相同。

  季武子釋放了所有的奴隸,給予他們自由人的待遇,然後宣布對提供兵役的家庭不征稅,對不願提供兵役的家庭加倍征稅。

  孟獻子則強製他的青壯年奴隸服役,同時將他們的家庭成員釋放為自由民。

  叔孫豹隻是強征奴隸入伍,沒有發布其他命令。

  從以上三種方式不難看出,季武子的策略無疑是最高明的:對奴隸來說,作戰是一種強迫性的義務;但是對自由民來講,作戰就成為獲得榮譽和財富的源泉。季文子個人雖然失去了很大的財富(因為剝削奴隸與對自由人征稅取得收入完全是天壤之別),但是那些財富隻是在季氏勢力範圍內重新分配了。

  由於季武子的慷慨和包容,人民歸之如潮水。季武子又利用投奔者的勞動大肆開墾土地、加征兵員、擴張勢力。十數年後,季氏便遠遠把叔孫和孟孫拋在後麵,成為魯國勢力最為強大的公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