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鄭成公複位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19:59      字數:2840
  鄭成公被晉人扣留後,鄭國就陷入了國內無主的狀態。這種狀態既容易招致外敵入侵,也容易引起公室動蕩,而後者的現實緊迫性顯然更大、更危險。忠於公室的人憂心忡忡,心懷不軌者則蠢蠢欲動。

  由於晉人斷絕了兩國的外交通道,鄭人已經無法在短時間內說服晉人釋放鄭成公。

  在公室的一次秘密會議中,大夫公孫申說:“晉人犯病卻讓我們吃藥,我們隻要吃了,晉人的病情就會加重。所以我們不如索性將晉人晾在一邊,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裝出要另立新君的樣子。晉人見我們不吃藥,他們的病也就好了,到那時晉人就會把我君送回鄭國。”

  大臣們沒人能提出更好的辦法,這個方案就被通過了。

  鄭人決定置鄭成公於不顧,轉而出師圍許。鄭成公一個不受待見的兄弟鄭公子班因為級別較低而沒有出席秘密會議;他不明真相,於是抗議道:“我君還在晉人控製之下,此時加兵許國,是想害死我君嗎?”

  有人悄悄告訴他:“你不知謀,隻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

  鄭人加兵於許國後,晉人大怒。魯成公十年(BC581)春,晉景公命衛成公侵鄭。

  公子班漸漸探聽到了會議的主要內容,但是他對大臣們的計劃產生了誤解——公孫申提出的是“偽立君”,他卻以為是真要改立新君。公子班盤算著,與其使讓別人取得功勞,不如自己搶先下手。當時鄭成公的庶兄公子繻也在積極謀求上位,兩人一拍即合,開始為廢舊立新做準備。

  衛軍深入鄭國後,鄭人決定主動出擊;公子騑與卿大夫們率軍出征,留下公子繻、公子班和公孫申等人守國。

  兩公子見時機到來,便集合起自己的黨羽,用利劍強迫公孫申等人參加公子繻的加冕儀式。

  將領們打完仗回到城內時竟然驚奇地發現公子繻正心神不寧地坐在君位上,公子班神氣活現地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上,公孫申則兩眼視地一言不發。大夫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禁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們於是又召開了一次秘密會議,這次不但把公子班排除在參會者之外,而且也沒有通知公孫申——因為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他犯下的罪行都過於嚴重了。

  公子騑說:“班的這個禍可惹大啦!假戲竟然變成了真戲,咱們都成了叛國者!假使把繻趕下位去,晉人就會識破我們的計謀,必然不會釋放我君;但是如果不采取行動,一旦我君複位,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公子發說:“的確如此。既要把我君迎回國內,又要免於被殺戮,真是太難了。但是國內既然有太子在,立襦就不合周禮。我看不如依這個理由廢了子繻,而改立太子髠頑。我君回國時,髠頑可以讓位而不會受到懲罰。或許隻有如此,我們才能得到赦免。”這個意見被一致通過。

  四月,鄭群公子攻殺公子繻,然後才告知太子髠頑,要立他為君。髠頑不是沒領教過父親的糟糕脾氣,他聽到情況時都要嚇瘋了:髠頑“噗通”跪在地上,匍匐在叔父們的腳下,哀求他們饒自己一命,聲稱願意流亡到任何一個國家。

  公子騑安慰他說:“太子救國乃是大義,君伯如果追究責任,我將代太子去死。”其他人也紛紛表態,髠頑這才表情複雜地在大夫們的簇擁下進入太廟。

  公子班事先聽到風聲倉皇出逃,僥幸逃過一劫。

  晉楚此時已經簽訂和平條約,繼續扣押鄭成公也就失去了意義。正當晉人為如何處置那個燙手山芋發愁時,鄭國發生了內亂。

  欒書一本正經地說:“鄭人已經另立新君,我們留著他還有什麽意義?不如通過伐鄭把鄭伯送回去,以便與鄭國達成和解。”

  晉景公此時的健康狀態已經變得相當糟糕,他已經無力上朝聽政,所以幹脆主動退位,並親自為太子州蒲舉行了加冕儀式。晉景公是春秋史上唯一一個在世時主動把權力交給繼任者的君主;州蒲是為晉厲公。

  五月,晉、齊、魯、宋、衛、曹六國聯軍伐鄭,討伐的罪名是鄭人“另立新君”。鄭人說:“晉人真是無恥啊!我國本來有君主,卻被晉人扣押了,致使我國在半年多的時間裏竟然朝內無君!鄭國如果再小一點,早就滅亡了!現在晉人又帶著幫凶前來質問:‘你們為什麽要改立君主?’不立君,難道等著亡國嗎?”

  但是鄭國的卿大夫們卻認為這正是自己要的結果,晉人才是那個被自己耍弄了的傻瓜。聯軍圍城之時,子然來到晉軍營中求和。

  晉人嚴厲地指責鄭人肆意踐踏周禮,並義正辭嚴地要求使鄭成公複位,子然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答應了;晉人又逼著鄭人簽訂城下之盟,子然也答應了;晉人要求將公子騑作為人質、晉人要求……所有令鄭人感到屈辱的條件,鄭人都答應了。

  五月十一日,晉人釋放了鄭成公,公子喜到晉軍大營迎鄭成公回國。

  鄭成公哀求道:“寡人這就流亡到隨便哪個小國去。你能不能放寡人一條生路?”

  公子喜說:“君伯誤會了,一切都是騙晉人的,大夫沒有真的更立新君。”

  鄭成公說:“叔父如果欺騙寡人,寡人就到上帝那裏去控告叔父。”

  鄭人打開城門,髠頑率領大臣們出城迎接;髠頑穿著喪服,匍匐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鄭成公這才相信大夫們沒有騙他,他立即恢複了往日的神氣,看都沒有看髠頑一眼,便徑自進城去了。

  公孫申的兄弟公孫禽勸他馬上逃走,公孫申卻不明所以,他不知為何要逃,也不願放棄苦熬多年才換來的地位和財富。

  公孫禽說:“君伯心中有恨,一定要發泄出來;大夫們需要替罪羊,一定要有人來承擔罪名。你不死,難道讓累世重臣和七穆大夫去死?”

  可是公孫申仍然想不明白:自己是鄭成公獲得自由的首要功臣,理應獲得嘉獎才對,怎麽會受到懲罰呢?

  但是政治如果都像他想象的那麽簡單,公子繻就不會被殺,公子班也不會逃走。

  六月八日,鄭成公把公室大臣召集起來,準備追究立君者的責任。他把案幾拍得震天響:“即便是周幽王流亡到彘地的十四年間,王室公卿也沒有立一個天子上位!寡人才離開半年,有人就立了兩位君主!是寡人比厲王更殘暴,還是有人已經認為寡人必死無疑?你們就那麽著急?甚至沒收到寡人的死訊,就開始慶祝新君登基了?”

  公子喜、公子國等大臣說:“臣隻是偽立太子為君,否則不知道晉人什麽時候才能送君回國。”

  鄭成公喊道:“我那個野心勃勃的庶兄呢?立他也是為了幫助寡人早日回國嗎?如果是他、而不是髠頑坐在這個位子上,他能放過寡人嗎?那個陰謀到底是誰謀劃的呢?”

  大臣們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公孫申。

  公孫申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辯解說“偽立君”的辦法確實是自己提出來的,但是立公子襦卻不是他自願的,他是被迫的。

  鄭成公逼問道:“可是所有人都說你做為相禮官,親手為繻加冕;而髠頑推翻繻的時候,你不但不糾正自己的錯誤,卻躲得無影無蹤。你又怎麽證明自己是被迫的?”

  公子班和他的黨羽早就逃走了,其他參加儀式的人害怕受到牽連,都默不作聲,而出戰的大夫們又都無法作證。結果罪名就這麽定下來了,公孫申和公孫禽就被處死了。

  公子發不禁歎道:“忠誠是美德,但是忠誠也隻能獻給有美德的人;叔申雖忠,卻認錯了人,以至於搞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真是令人歎息。”

  公子騑說:“君伯忍了數月,必須要把怒氣發出去。叔申懷寵難棄,他以為無罪就不會被殺,可是君主殺人根本不需要定罪,而隻需要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