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莫做婦人身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4-26 04:46      字數:2402
  傅成蹈翻身下馬,把韁繩一扔,大步向姐弟二人走去。

  每走一步,他胸口好像被大石捶打一樣的難受--她要回南邊了。

  “聽說三姑娘和一寧要回南邊,我來送送。”

  一開口,聲音有些啞。

  靖寶看著傅成蹈眼底的青色,在心底歎了口氣,“你們先說著,我再去抱抱一寧,小丫頭剛剛粘在我身上不肯下來。”

  有些事情,總得見底。

  做個了斷也好

  靖寶一走,靖若素便低頭別過臉,腳下悄悄往後退了半步,與傅成蹈劃開了些距離。

  這一動作,讓外表看起來四平八穩的傅成蹈,心裏卻忽然升起一種難以言語的鬱憤。

  仿佛是為了自己,又仿佛是為了她。

  他娶趙氏,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新婚之夜,紅蓋頭兒一掀,才知道他今生今世相伴一生的女人是誰。

  趙氏不是他要的,但他卻不得不與她同床共枕,生兒育女,哪怕早就同床異夢。

  身為傅家長子,挑一家重擔,這是他的宿命。

  原本想著隻要她們娘倆好好的,衣食無憂,這些齷齪心思,他就一個人珍藏,最後帶進棺材裏。

  卻沒想到,她要回臨安府了。

  若無特殊事情,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登臨安府的靖家門,那就意味著,從此天涯相隔,永生再不相見!

  一想到這裏,他滿心滿眼都是火辣辣的疼。

  他為了傅家盈盈汲汲,小半輩子都在打拚,上為母親,下為幾個兄弟、親生兒女,侄女侄女,卻獨獨沒為過自己。

  他想,有些話此刻不說,今生便再不能說,真帶進棺材裏去,多少有些不甘心。

  枯坐一宿,天一亮,灌下半瓶燒酒,他就這麽不管不顧的來了。

  他想明白了:自己必須坦坦蕩蕩的說出來,然後再坦坦蕩蕩的做像個人。

  “靖若袖。”

  “大爺!”

  兩道聲音同時響聲。

  傅成蹈一怔,“你先說罷。”

  “靖若袖這個名字,許久沒有人叫我了。”

  靖若素沒有推辭,“在靖家,姐姐們叫三妹,阿寶叫我三姐,父親母親叫我三丫頭 後來嫁到傅家,我就成了四奶奶,成了你嘴裏的弟妹。”

  傅成蹈看著她,心道:弟妹這兩個字,已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出嫁前,母親對我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從今往後你就是別人家的人,到那邊,要孝順公婆,要夫妻和睦,要不爭不搶。

  母親還說,男人都是貪嘴的貓兒,沒有不偷腥的,你隻要生出兒子,握著錢財,四奶奶是穩當的,沒有人敢動你。”

  靖若素抬了抬眼皮,聲音柔和道:“我打小便聽話,誰的話都聽,她們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卻不想,我一生不出兒子,二握不住錢財,連四奶奶這個位置都是在娘家的扶持下,將將坐的穩。”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怕她想太多,輕聲打斷。

  “即是過去的事,那便不怕說。”

  靖若素淡淡一笑,連眸子都仿佛帶了笑意。

  “落到如今這般田地,我不怨任何人,佛家說,怨則生恨,恨則生痛,痛則生怨,如此一來,便無窮無盡,沒完沒了。”

  聽到這話,傅成蹈不由深深看著麵前的女子。

  眉眼還是過去的眉眼,但內裏……卻脫胎換骨。

  靖若素視線落在甲板上的舅甥二人,忽的話峰一轉道:“大爺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

  一股熱血順著四經八脈往腦門上衝。

  傅成蹈吞咽了一下,才將將穩住身形。

  “從前不敢往這頭想,後來細細一品,也就咂摸出幾分滋味來。”

  靖若素的眼中的笑,漸漸散去:“大爺掌一家之主,讀的書,明的理,不知道強我這個婦道人家多少倍。

  按理,我這樣一個下堂妻,能被大爺這般人品的人放在心上,何等榮幸。可是大爺,你將趙氏置於何地?又將你幾房妾室至於何地?”

  傅成蹈神色忽的變了。

  靖若素看著他,看進他的眼睛裏,“大奶奶與你結發夫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幾房妾室雖都是老太太作主,可到底是你的人。

  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旁人隻會風流才俊,哪怕心上惦記著不該惦記的人,一句情不自禁就能圓過。可是我們女人呢?”

  靖若素挪開視線,“我們女人心就那麽一點大,裝的都是男人和孩子,大奶奶心裏裝的是你,幾房妾室心裏眼裏也都是你。

  你可曾問過她們,她們是不是真心想嫁你,還是同你一樣,也是被命運擺布。”

  傅成蹈心狠狠一抽,“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要想的,因為她們是你最親的人。”

  靖若袖歎了口氣,“我從前讀過一句詩:人生莫做婦人身,百年苦樂隨他人。

  從前做四奶奶時,我因為生不出兒子,便覺得這詩極好,寫的就是自己;如今再讀,隻覺膚淺。

  傅成蹈,人生在世,的確有諸多身不由己,你的心上有我,我的一顆心卻再也不想屬於任何人,隻想它屬於我自己,心喜,我也喜;心悲,我也悲。

  你若對大奶奶他們還存了幾分薄情,請好好待她們;若沒有,也好好待她們,都是苦命的人,她們沒做錯什麽?

  若錯,也是老天爺的錯,是這個世道的錯。”

  傅成蹈驚得目瞪口呆,話沒過腦子,脫口而出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沒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想的。”

  靖若袖苦笑:“那些連床都爬不起的日子,我日也想,晚也想,有時候想自己命苦,有時候怨老天沒眼……漸漸的,我就明白了,什麽命苦,什麽沒眼,都是借口。”

  靖若袖臉上現出一種透悟的神情,“命在自己手上,不是老天讓我過成什麽樣,而是我想過成什麽樣。”

  “你想過成什麽樣?”

  “我……阿寶說外頭的世界很大,有山有水,她讓我去看看,我也想去試試。”

  淺淺的笑意從她的嘴角浮出,她看著他,眼中微有淚意。

  “阿寶還說,有些人光是遇上,就是上上簽。傅成蹈,我是個薄命的人,我從不奢望有什麽上上簽,平安喜樂就好。”

  她看著男子的消瘦的臉龐,笑道:“大爺,保重!”

  這兩人的感情,是分道揚鑣,還是最後走到一起,說實話,我心裏一點章程都沒有,從開文到現在,都在左右搖擺。

  走到一起,結發夫妻、生育的孩子就很可憐。

  走不到一起,傅大爺、三姐很可憐。

  難,難,難!

  姑娘們若有想法,可以留言,看看誰能說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