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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等串門子賠笑臉套消息的活計，黎定山一個大男人幹不來。抹不開麵子是一方麵，最主要的還是他一緊張一激動就容易口吃，所以平常都很木訥，不太愛說話。這乍然讓他能說會道，上門推銷說服別人，真不是不一般難為他，是實在太難為她了。

  於是，所謂的行動就成了肖氏和貞娘二人的活計。

  黎定山也沒在家閑著摳腳，而是帶著倆兒子去了後山，打板栗、捉魚，順帶再砍點竹子回來備用。肖氏是看貞娘魚餅做的不錯，打算再做點給黎定山帶在路上吃。

  貞娘覺得這樣安排剛剛好，她和肖氏這組合堪稱賣慘最佳組合。她和她家，不用說，當下定是村中多數人眼中的可憐人，尤其是她。

  那真是太可憐了。

  生下來沒吃兩口奶，就不得原生家庭所喜歡，被黎定山和肖氏抱回去養了。肖氏和黎定山一把屎一把尿地好容易把她養恁大了，親小叔搞了這麽個爛攤子，原生家庭不願意盡全力替他還債就將她推了出來。真是太可憐了。

  村裏人都覺黎定良家底厚著呢，不用賣房子賣田，再摳巴摳巴也能摳巴個四五兩銀子來。不然怎麽等那個胖子方大錘人一走，他家就有錢去請大夫來給黎定產看病了。

  可以說，她不用說話，往那裏一站就是可憐的代名詞了。

  肖氏又是個嘴巴會說能說的。

  再說，二人上門也不是來借錢的，隻是因為黎定山要去縣城送貨，回來剛好空車，有沒有需要捎帶東西或者遞話的。這也算是正經事兒，上門去也不討人嫌。

  肖氏帶著貞娘先去了吳文水家。

  吳文水夫妻倆沒孩子的時候，是一起挑擔子走街串戶地賣貨。自打蔣氏懷孕後，她先是身子不便，再是孩子小，沒法跟著吳文水東跑西走的了，就在家裏支了個雜貨鋪子的攤。

  吳文水呢，依舊挑擔子賣貨。

  貞娘跟著肖氏，一路行來，走走停停，不時地跟人打著招呼。有相熟的婦人聽聞他們要去吳家，想著這會兒也沒什麽事兒，便拿著針線活跟著一並來了。

  這麽你喊我我喊你的，沒到吳家，貞娘母女二人就拉起了個七八人的婦女隊伍。

  人一紮堆，就少不了東家長西家短地八卦個不休。尤其，貞娘如今正處於全村八卦熱搜排行榜上的焦點人物。當著她的麵，大家心裏想避諱點別太明顯了，嘴上卻誠實地各種嗨侃。

  “聽說了沒？”

  “啥？”

  “那邊。”

  不用提誰，回話的人眉眼一挑，看了眼貞娘，再衝黎定良家所在的方向微抬下巴，八卦的人便知道說的是誰了。

  有人問“咋啦？”

  有人故作才反應過來地道“你說他家啊？哎呦，挺有意思的！”

  不明就裏的人不免好奇，繼續問“咋啦？”

  肖氏和貞娘今日一直在忙，也並沒聽說村裏頭有啥熱鬧，這會兒聽人暗搓搓地說嘴，心下不由得的好奇。肖氏正生氣呢，不好張嘴多問，貞娘作為小輩自然也不好多問，兩人便支棱著耳朵聽人說詳情。

  “定田兩口子和定豐兩口子下晌飯都沒吃，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不過了？為啥？”

  “吃下晌飯的時候，家裏人都吃鹹菜粥，老楊嬸卻獨獨給她家老四那個不爭氣的打了碗蛋花湯。定田家的和定豐家的都嘟囔了兩句，老楊嬸就拍大腿罵了半天。意思是說他們兩家不舍得出全力救老四，現在定還藏著私房錢。現在家裏日子不好過，公中沒錢了，兩家得把私房錢拿出來……”

  事情都了了，又事後算賬，再壓榨兒子媳婦要錢，甭管占理不占理，定田和定豐兩口子可不是定良兩口子，自然死扛到底。

  不過，他們兩家也沒跟楊氏強勁，畢竟她張嘴死閉嘴活地用孝道來壓人。定田媳婦哭喊著，家裏實在沒錢了，那就帶著孩子去娘家磕頭求給口吃的，這也算是孝順楊氏了。

  這哪裏是孝順？簡直是誅心。

  誰家嫁出去的閨女，還沒到討飯的地步，就拖家帶口去娘家討吃的。這不是給楊氏拌賴嗎？

  楊氏氣個仰倒，卻沒攔住定田兩口子的“孝心”，隻能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訴自己養大兒女的不容易，罵定田兩口子是沒良心的。

  定田兩口子打著去娘家求救濟的幌子不管不顧地走了，定豐兩口子當即傻了眼。不過，兩人也隻是愣怔了須臾，很快回神，也跟楊氏說一聲，學著定田兩口子帶著孩子也走了。

  明眼人一看這哪裏是去娘家求救濟，這是去娘家搬救兵去了。

  “他家怕是要分家了。”

  “分家？老楊嬸恁精明一個人，舍得分家，才怪。”

  “你就看著吧。”

  “我不信。”

  “那打賭？”

  “切！”

  旁人說的熱鬧，肖氏和貞娘都沒插話。有記掛著她們母女也在的人忙出言安慰道“人在做天在看，報應是遲早的。你家放寬心。日子總會好的。”

  “人家屋裏好歹跟咱沒一個銅錢的關係。”肖氏笑得混不在意，還擺出一副不願多談多說黎定良家的姿態來。

  貞娘發現肖氏在人情世故上特別有天賦，也就是俗話說的情商高。你看這個時候大家都知道她家慘，話裏話外都想找點那邊的不順溜處來開解肖氏。肖氏卻不插話，不接話，隻聽著，全然當黎定良家是陌生人，而不是鬧過矛盾的人家來對待。

  她這麽一做，大家越發覺得她這人大度，替她抱不平。貞娘也讚同肖氏的做法，反正事已至此，犯著為了嘴上痛快，把大家的可憐都化成自家口中的抱怨絮絮叨叨個不休，反而成了祥林嫂叫人嫌棄。

  至於如何化解心裏的不甘，貞娘覺得以肖氏的性情，絕對不隻是苦捱忍受這一途。端看她無論是在娘家還是婆家，遇到不公不平不合心的事兒，都是個會反抗的，便知道她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當然，貞娘不是說肖氏心裏藏奸。就算是有，貞娘也沒有資格說。肖氏和黎定山把原身一口米湯一把屎尿地養大的，還在親生父母那邊再次給與重擊之時，他們挺身相護了。

  她這麽觀察肖氏，隻是想從各個方麵和角度了解肖氏，畢竟在美食大業和發家致富的路上，肖氏是不可或缺的同路人。

  一行人八卦著村裏村外的是非，很快就到了吳家門口。

  吳家挨著大路，大路往南是一條小溪，溪流兩旁種著桃、李、柿、杏等果木。他家門口種的是柿子，如今正是掛果的季節，遠遠看去黃澄澄的，像小紅燈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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