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勁這麽大嗎？”長樂疑惑地拉過一碗，喝了一小口。

  “……我沒喝醉啊這才多少！”修一洶湧上來的情緒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點生氣，但看著長樂確實一本正經地在疑惑，她又覺得有點想笑。

  “算了算了。”修一端起來一口喝幹，“估計你也不知道嫉妒是什麽。這酒倒是真的不錯。”

  “哎嘿，我就知道你跟沈嘉一樣好這口兒！等我偷師回去，給你釀上幾十壇，把你地下室擺的滿滿當當。”長樂一臉狗腿的表情。

  “你要是是小棕族裏的人，這會就應該搖尾巴了。”修一放下酒碗，長出了一口氣，轉眼笑起來，對著長樂調侃道。

  “——啥？”烤著火暖烘烘幾乎要睡著的小棕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你領主剛剛偷偷表揚你了！”長樂過去把他抱起來，“你喝不喝酒呀，剛燙好的哦，不不不燙嘴，是溫的。”

  “小孩子不能喝酒。”顧臨安無奈笑道，“回來坐好，說正事。”

  長樂看了小棕一眼，雖然她當然堅定地覺得小棕是個小孩子，但每到這種被人提到小棕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還是會下意識地想起小棕活的歲數。

  顧臨安聽著長樂拉開凳子坐好，小棕端坐在長樂腿上，修一也朝著他轉過來。

  “罔約被殺的時候，線索不多。長樂來北郭的這些日子，我們也一直派人在不落間調查，基本可以排除是不落間內部的問題。”顧臨安取下自己的戒指，旋轉了兩下，戒指上方投影出不落間的地圖，每一處都有著調查標注。長樂放大地圖，隨意點開了幾個標注，裏麵詳細記載了調查員探訪過的地域特色，人數，近期有哪些異常情況，配有當時的探訪圖片，有些還輔以錄像。燕南和北郭由顧臨安派人負責，西艾蘭德內部和不落間其餘區域的遊散靈魂體則由修一派出手下查探。有幾處重點標注出來的區域，多在西艾蘭德上，基本都是某些屬民做出與平時不符的行徑，過後又恢複正常，但程度都不重。調查員查的這麽詳細也是難得，長樂一一認真看了看。

  “問題不在內部，很可能就在人間。”顧臨安下了結論。

  “地府那邊有可能嗎？”長樂一邊翻著標注一邊問道。

  “那邊要人的話，會直接來找我們。好歹仙班，不至於手段這麽卑劣。”修一搖頭否定，“何況我和他們處的一直也不錯呢。我這邊，你也知道，比較難辦。我得時常去一趟看看才行。”

  “對。而且這次入侵，選了你靈力最薄弱的時候，很難說是巧合。對方很了解你，很可能就是我們認識的人。加上你說的風霧異常，我們之前推斷的……”顧臨安頓了一下，留意到修一方向氣息穩定，繼續說道，“沈嘉，雖然目前本體還在，但不能完全排除。有可能他還在人間，沒有對本體下手。當前的指向性很明確，我想，還是先做一下確認比較穩妥。”

  他又轉向修一，補充道：“我與沈嘉，在認識你之前，甚至在認識長樂之前，就已經一同行走人間數十載。要論感情，或許沒有你們師徒情分那麽深，但也絕對不能輕易割舍。我希望不是他，但即使不是他，我們也得去確認一遍才能知道。”

  修一沉思了一會。經過這段時間的緩衝，她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但她還是有一個疑問：“我師父倒確實應該在人間，但怎麽確認？去找到他嗎？”

  顧臨安點點頭。

  修一有些激動，又有些困惑，自己尋找了幾百年都未果，現在顧臨安說，通過什麽途徑可以找到他，但自己卻一直不知道。她後悔自己沒有早問一些，又覺得顧臨安不告訴她也很奇怪，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臨安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想法，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其實方法你也知道，就是去地府要輪回記錄。一世一世推過來，就能查到他現在的情況。”

  修一剛剛腦海裏百感交集，現在卻突然泄了氣：“我以為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法。去地府要記錄，我早就想過啊，也去旁敲側擊地試探過，沒戲，要不過來，私交再好也不行。輪回記錄和生死簿一個級別，都屬於最高機密，非閻羅開口，碰都碰不到；我要是能和閻羅打上交道，也就不至於天天為了我這些屬民去跑那些，可能連小棕都趕不上的小嘍囉。”

  小棕正在認真聽著，突然被提到，一時間還分不清是褒是貶。

  “還是說，你和我師父的修行程度，已經能讓閻羅記著名字了？”修一隔著桌子拍了拍小棕的腦袋，眼睛一亮。

  顧臨安滿是歉意地笑笑：“我和你師父，頂多能在轉世的時候選擇保不保留之前的記憶。”

  修一眼睛裏的光沒有熄滅。她看向了正在專心看調查錄像的長樂。

  長樂沒有回應她。

  她幾乎又要泄氣，抓著顧臨安的袖子搖了搖，眼睛裏的哀憐呼之欲出。

  “沒用的。他看不見。”長樂合上地圖，轉了轉戒指，收回投影，“但是我上次，我把人家判官筆都給折了，雖然我不是故意的吧，但我也保證了以後不再去麻煩他了。那我都發過誓了的，何況也不一定能要過來啊，修一不都說了這東西很高級嘛……他也不一定還肯幫我啊，嗨呀，早知道上次就不把話說那麽死了。”

  修一聽著長樂一通自言自語，心下大驚。她知道長樂以前很厲害，但她一直覺得長樂隻是有師父和顧臨安的幫襯，畢竟長樂自己連領主都沒做；而在長樂舍棄本體去輪回之後，她更是以為長樂已經沒什麽靈力，恐怕連她都打不過。

  “那你去不去？”顧臨安溫和地問道。顧臨安對長樂總是格外地溫和。

  “去去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還能讓修一了個心願。”長樂皺著眉頭，看起來當真十分煩惱。

  “你當初發了什麽誓？”顧臨安感覺到了她的苦悶，繼續問道。

  “……你管我那麽多幹嘛。”長樂小聲嘟囔，又往前挪了挪，“手伸過來。”

  顧臨安沒有再問，隻默默伸過手去。他的手指修長柔軟，長樂拾起戒指，仔細地給他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