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顧臨安也有這麽脆弱的時候。

  長樂所有的衝動情緒很快平靜了下來，這要多虧她自身強大的情緒調控機能，事實上今天已經算起效格外緩慢了，橫衝直撞的小豹子凶猛而不配合。但最終總算還是被重新關進了籠子。

  理智重新占領高地的第一時間，長樂就注意到，顧臨安的肌肉摸起來真的很有彈性，手感極佳，表麵似乎也沒有一絲多餘贅肉。她在心裏感歎這位哥哥可太自律了，雖然她也一直堅持健身，但珍饈美饌路邊攤也全沒落下，斷然是做不到沒有贅肉的。再細想想，顧臨安的小閣樓這麽多年都有一位祖傳手藝的大廚掌勺，每次去一趟都得胖幾斤，這樣看來顧臨安的自律高度又上升了好幾個層次。當然想這些都是順帶的，人間至理及時行樂，懷裏有這麽一位盤正條順的小哥哥，尤其這麽好的身材平日還被厚厚的寬鬆長袍遮起來，眼下這種難求的機會，還是要多摸一摸。

  有幾位一直暗中觀察顧臨安的漂亮姐姐憤然離席，大概是覺得自己的男神居然被一顆貌不驚人的小白菜硬拱了吧——這麽比喻是不是有些不妥——長樂不無可惜地想著，其實如果能摸一摸漂亮姐姐的話，顧臨安也不是不能讓一讓。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漂亮姐姐的離去都沒有讓她鬆開抱著顧臨安的手，但胸前突然突兀的震動，讓她不得不正視起來。顧臨安顯然也感受到了，他們畢竟抱在一起。

  “有人找你。”他拉開了和長樂的距離，沒有抬頭，動作幅度很小地掩飾著揉了揉眼睛。小棕擔心地走過來，拉了拉他的胳膊，他轉過頭，臉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態，伸手摸了摸小棕：“我沒事。”

  長樂從脖子上取下防水袋。“最好別是哪個崽種群發過年訊息。”她小聲嘟囔。

  直到她點進消息，略略掃了一眼，眉頭突然就皺起來。

  顧臨安感受到了她異常的平靜，默默看向她。

  “遊戲體驗中心那邊說，今天就可以直接過去。”長樂從溫泉裏走上來，裹上浴袍。這一點，她和顧臨安是一樣的，無論平時是多麽溫和或是多麽活潑的人，一旦到了關鍵節點，整個人都進入到嚴肅緊張的戰備狀態。

  她天性並不如此——她曾經對什麽都是不喜不悲的姿態——如今之所以和顧臨安相似，大概還是因為，她所有的行為，一開始都是仿照他來的。

  她徑直走向更衣室，再沒有多說一句話。顧臨安拿了一條浴巾裹好小棕，先是去找了修一，跟旁邊正在做按摩的阿梅說長樂剛剛接到一個朋友電話，出了一點事，長樂已經去換衣服了，他們也跟過去看看，今天可能不回來了，有什麽事電話聯係。阿梅沒有多問，隻揭開手機殼，從裏麵拿出一張卡：“年輕人的事，我們就不摻和了。這裏還有點錢，不夠一定要和家裏說。”

  修一看了顧臨安一眼，轉手拿了卡，跟阿梅禮貌地道了別。走出按摩區之後，修一一邊往外走著，一邊問道：“出什麽事了？”

  顧臨安簡短地做了解釋。

  “就是說，計劃有變，那邊提前了，正好我們也能跟著去玩一趟。”修一迅速反應過來，“行啊，姐姐我別的不敢說，就是錢多，權當公費旅遊了。”

  他們各自去了更衣室換衣服。修一看了看手裏阿梅給的卡，她聽長樂說過這一世宋家的家庭條件，老宋原來是在一家工廠做個普通的小主任，阿梅全職主婦，兩個人也料理著家裏幾畝地和菜圃；老宋前幾年出了車禍，斷了幾根肋骨，恢複得倒是不錯，隻是再也幹不了重活，工廠那邊隻能撿輕鬆的做，田地也隻能靠阿梅一個人操持，錢賺得少些不說，一到冬天還腰疼。村裏是自家供暖，冬天冷熱不定，有時候凍了水管，連洗個熱水澡都是奢望；眼看著老宋腰疼得不行，長樂心軟，問修一要了套房子，房子不大，但基礎設施齊全，尤其是集中供暖，省了不少心；阿梅繼續做著家庭主婦，老宋在縣城找了個閑職，工資不多，他和阿梅花的也少，田地租了出去，也能補貼一些，日子反而過得更安逸。

  當然，修一不做慈善，作為交換，長樂那幾年沒少給西艾蘭德的族群擦屁股。西艾蘭德的妖族，有些好惹事，又不甘心隱居，時常去人間惹禍，真正的作妖，每每被更厲害的存在盯上，本來死就死了，自作孽，偏偏有些族群的老人家對自己族裏的子嗣不忍，三番四次到修一麵前求情，修一煩的很，正好落在長樂頭上。長樂著實也不想辦這些事，她本來就煩熊孩子，人間不落間的都一樣，奈何欠了修一不小的債，一套房子啊，也隻能硬著頭皮去打架。好在大部分熊孩子雖然熊，犯的事倒不大，放在人間也算不上犯法。偶有幾個作大死的，修一都讓長樂不用管，各個世間有自己的法度，誰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話說回宋家，老宋開的車都十幾年沒換了，不是什麽好車，隻是老宋愛惜，看起來保養得還不舊。阿梅給卡的時候果決，但修一見過多少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估計是宋家，即使不是全部，也得是不小的一筆積蓄。阿梅能這麽幹脆，修一還是有些意外。也許這筆錢是用來給兩個人養老的，或者是給長樂當嫁妝，但無論用來做什麽，這筆錢似乎都比不上她手下隨便一家小公司的年收入；但對於人類來說，這點積蓄就是整整一生的奮鬥了。

  修一對自己的父母已經沒有記憶了。她似乎從生下來就一直在流竄逃亡，直到遇見沈嘉。

  但她還是從阿梅這裏感受到了久違的母愛，雖然是對長樂的，但那是母愛，是無條件給予，不顧一切付出的愛，隻因為她是她的孩子。修一曾經覺得人類的這種感情很蠢，沒有利益關係保障，隻靠感情維持，她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感受。

  但現在，她還是感受到了。

  她拿出一張黑卡扔在手提包裏，又把阿梅的卡小心地放入貼身的口袋中。她對著鏡子快速補了個口紅，隨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