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和修一已經在前麵了。顧臨安帶著小棕，一路小跑地趕過去。

  地圖顯示著距離很近，但真正走起來才發現路線曲折。麵前是一片小別墅區，偏偏每棟又像是設計師隨心所欲畫的圖，大小風格都不同，有的像農家小院，有的帶後花園，甚至連整個區域的規劃都是隨心所欲的，也因此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原以為是主路，拐個彎就被一棵看起來年紀還不小的榕樹攔腰截住；眼尖的小棕，或者說他借助了自己的身高優勢，從旁邊低矮的灌木叢中發現了異樣——繞過灌木叢有一段向下延伸的樓梯，從前麵看完全被擋住。

  小棕往後看了長樂一眼。她還是沒什麽表情。

  “這裏的有錢人到底有什麽毛病？”但領主著實是繞得煩躁了，隻是臉上依舊噙著笑意，仿佛正對情人吐露情話，“他們能找到自己回家的路嗎？”

  “可能這樣比較安全？我聽說有錢人總會有點自己的怪癖吧。”小棕附和道一半，意識到自己的領主也很有錢，“——當然領主大人肯定是不一樣。”

  “比起這個，”一直沉默的長樂在前麵開口道，“我還是比較關心，體驗中心到底在不在這裏。”

  她的疑慮不是獨一份。事實上之前大家都以為，遊戲體驗中心，無論大小，好歹都是一家公司，或許在鬧市區的辦公大廈裏，或許在街頭租個店麵。別墅區怎麽看都不是適合工作的地方，更何況是這麽詭異的別墅區。

  “它畢竟不是一家正常的遊戲公司。”顧臨安解釋道，“它不接受自行上門的公共客戶，隻接受內部邀請的客人，開在這裏反而更合理些，畢竟正常人是不會隨便闖進別人家裏的。”

  長樂默認了這個說法。

  又走了幾分鍾，她停下來，低頭看了眼地圖。

  “到了。”她說。

  麵前的建築比起周圍奇形怪狀的屋子顯得格外其貌不揚，中規中矩的三層小樓房，沒有別院，沒有花園，隻一棟光禿禿的長方體立在那裏；幕牆是深色的玻璃，看起來像一個亮閃閃的盒子。

  “謔，西格拉姆大廈。”修一脫口而出。

  “什麽？”長樂扭頭看向她。

  “一棟不太重要的大廈，二戰後西方建築界追求簡約精美，由此誕生了這樣一個典範，豎立的長方體，幕牆牆麵直上直下，采用了剛發明的琥珀色隔熱玻璃作幕牆，如同一個純淨透明的水晶盒子——就像這個一樣。我以前去紐約的時候見過，當時同行的人還介紹了那棟大廈的建築師……”修一停頓了一下，皺眉想了一會，還是掏出手機。

  “密斯·凡·德·羅和菲利普·約翰遜。”顧臨安輕聲補充道。

  “你也去過？”長樂問。

  “隻在書上讀過。”顧臨安輕輕搖搖頭。

  “你到底看了多少書？”長樂終於有了一點表情，“書裏的東西你都能記住嗎？”

  “有些記不住，有些可以，感興趣的就記住了。我是個瞎子。”顧臨安衝著長樂的方向微笑，“我隻能通過讀書去看見這個世界。”

  “好了好了。”修一仔細端詳了麵前的房子後，中止了他們的談話，“這似乎是個單向透視玻璃，我們看不見裏麵，但裏麵的人可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外麵有三個人杵在這半天的。”

  “四個。”小棕挺了一下腰杆，小聲提醒道。

  修一扭頭衝他笑笑，揉了揉他的頭，隨即上前摁響門鈴。

  玻璃大門嘀嘀兩聲，門上浮現出一個對話框：客人一共有幾位？

  “喲，還是個led屏？”修一伸手輸入4。

  又是嘀嘀兩聲，一邊的門框處突然打開，推出一台刷卡的機器，門上顯示的字也隨即變化：請付定金。

  “這算什麽體驗中心？強買強賣？好歹得讓客戶看看具體是個什麽東西吧。”修一有點火大，但還是掏出了包裏的黑卡。刷卡之前，她用指關節敲了敲門：“hey，我們這裏有個兒童，沒有免單或者半價優惠什麽的嗎？”

  “領主不是很有錢嗎？”小棕在後麵偷偷拉了拉顧臨安的衣角。

  “是啊，但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賺錢很辛苦，勤儉節約是傳統美德。”顧臨安一如既往地不忘輸出價值觀。

  裏麵並沒有什麽聲音，對話框也沒有什麽反應。“奸商！”修一忿忿吐出兩個字，還是把卡刷了。

  大門沉默了一會，終於響起了門鎖開啟的哢嗒聲。麵前的玻璃向兩邊分開，一同啟動的還有一陣音樂。修一把卡收起來，挎著長樂的胳膊，步態輕盈地踩著音樂走進去。

  “歡快的鋼琴曲。”小棕拉著顧臨安的手跟在後麵，小聲發表了看法。

  “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是在他視力減退的時候寫的。”顧臨安給小棕普及。

  小棕點點頭：“小顧哥哥好像一本百科全書。”

  “你可以把他當一個人型自走搜索引擎。”修一轉頭調侃道。

  走進去之後，門就再度合上了。小棕回頭向外看去，果然是單向透視，外麵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領主！他默默地想。

  一樓的擺設像是個豪華些的客廳，跟小棕心裏充滿科技現代感的遊戲體驗中心完全不一樣，這讓他有點失望。沙發上已經有人在坐著，衣著休閑，專心致誌地泡著茶，並未抬頭看他們。

  “看起來像是一個大佬。”小棕又小聲地發表意見，轉而想到顧臨安看不見，便拉了拉旁邊長樂的衣角。

  長樂冷哼一聲：“不。他隻是不敢抬頭。”

  她徑直上前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招呼都沒打，還是之後落座的修一簡短地“嗨”了一聲。那人把四杯茶分別推到他們麵前，終於抬起頭來，微笑道：“既然各位都是內部邀請來的，想必也清楚我們這邊的內容……”

  “不清楚。”長樂也回了個微笑，但笑容裏沒有一絲友善。

  “還望您能再詳細介紹一下呢~”修一拍了拍長樂的手，緩解了一下氣氛。

  那人顯然愣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先向各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這裏的總負責人，大家叫我江總就好。”

  長樂再次冷笑了一下：“我們大老遠趕過來，不是為了陪你在這裏演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