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句如此輕聲的提醒，還是被敏銳的辛悅捕捉到了。

  “喲謔。”辛悅眯起眼睛，滿臉不嫌事大的表情，“你啥時候這麽會關心人了？？”

  眼看著賀涵殺人的眼神即將再瞪過來，我立刻出麵打起哈哈：“哈哈哈哈弟弟可能不知道我酒量——沒事兒啊弟弟，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在座的這麽些姐姐哥哥，加起來可能都喝不過我。真的，你姐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以前幹嘛的？證券經紀人啊！做經紀人不喝酒怎麽拉業務啊！我麵試那會兒總經理都直接問能喝酒嗎，我跟她說沒喝醉過——放心嗷弟弟，我可以的，別擔心。”

  弟弟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什麽，繼續回去吃起了飯。

  “而且人家作為一個男孩子，小紳士，出麵勸女孩子少喝酒，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我可能看到弟弟沒有啥不對的表示，高興過了頭，試圖再補充回答一下辛悅的問題，卻不曾想著就這麽翻了車。

  “那你看，在座這麽多女孩子，他可就勸了你一個呀。”辛悅笑眯眯地。

  “……不是，我這不是離他最近嘛？”我覺得我一著急，智商就會受到降智打擊。

  辛悅像是早就等著我這句話，從容不迫地笑道：“那我不也坐在他旁邊嗎？我還是親姐呢，他都不管我。”

  “……嗨，那你這不是有傅城嗎？”我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自己這句話多沒過腦子——這不就等於是把我跟弟弟的關係和辛悅傅城這一對板上釘釘的準情侶做對比了麽？我著急忙慌地剛想著解釋，就聽見賀涵幽幽歎了口氣。

  “我一開始覺得，可能是今天的座位不對。”賀涵搖了搖頭，“現在想想，可能是人不對——一共五個人，怎麽著都是兩對情侶一條狗的標配。”

  “不不不不不，可能就是位置不對。”我越來越慌，“你看，辛悅傅城坐下之後，那弟弟肯定要靠著姐姐的對吧，然後我這麽喜歡你肯定也要跟你坐一起的對吧——哦哦哦就是咱倆坐得不太對，你要是坐在弟弟旁邊弟弟肯定關心的就是你了——咱倆現在換個座位還來得及嗎？”

  作為第一當事人的弟弟全程悶頭夾菜，仿佛周遭發生的這一切跟他都沒有任何關係。

  “算了算了。”賀涵擺擺手，“弟弟終歸是我得不到的男人。”

  我看著她這半真半假的傷感，多少還帶著點非主流，有點想笑，但又不太敢，隻好也一本正經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兒，弟弟也是我得不到的男人——當然我壓根也沒想得到他，我就是覺得這個排比比較順嘴而且能夠表達出弟弟的可貴……哦對，辛悅剛剛不是說過嗎，弟弟是有心上人的。總之我們算是來晚一步，沒轍兒，愛情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的順序……”

  我正在這邊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想排遣一下賀涵的感傷——甭管真真假假也都是感傷，說不定也有點觸景生情的意思在裏麵——卻聽見辛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咋地了？”我一臉茫然地看向她。

  “哈哈哈哈哈沒咋沒咋。”辛悅捂著嘴笑，“就是覺得，你有一句話說得不太準確。”

  “啥話啊？”我繼續一臉茫然。

  “關於心上人這件事——”辛悅意味深長，“愛情倒也不一定講究先來後到。”

  “你吃飽了嗎？”弟弟突然插嘴問道。

  “沒呢，咋了。”辛悅興致勃勃地看著弟弟，“我覺得我甚至還能再吃一碗飯。”

  “沒吃飽就快吃。”弟弟瞪了她一眼，“少說話。”

  不知何故，辛悅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她咋了？”我試探性地看向賀涵。

  “那我哪知道啊！我昨晚跟她呆的那會兒她都睡得跟頭小豬一樣。”賀涵果斷搖頭。

  我又把求助目光投向了傅城，也隻得到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回應。

  “你姐今兒咋這麽開心呢？”我隻好問向當事人。

  弟弟頓了一下，顯然是被戳中了什麽心事。

  “你也好好吃飯好不好？”他轉頭看了我一眼，但語氣明顯比剛剛對辛悅的要柔和許多，柔和到我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

  我好像終於後知後覺地體會到，賀涵到底為啥會喜歡上這個小兔崽子了；雖然他有時候懟天懟地懟到你懷疑人生——這種時候還挺常見的——然而，一旦他溫柔下來，哪怕就稍稍柔和一點，他的眉眼立刻就流露出脈脈的深情，整個人都自帶一股無辜又脆弱的風流氣息，鮮少有小姑娘能夠抵抗得住；最關鍵的是，他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股氣息，當然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好看的，那麽多小姑娘追，但凡他不傻，就該知道自己好看；但他似乎以為自己隻是平平無奇的普通好看，以至於覺得那些動不動就突然表白的姑娘都有些膚淺，殊不知那些姑娘都是被他這股脆弱又無辜的少年風流吸引而來——美而不自知，往往比美而自知，更能讓人心動。

  在反應過來之後，我立刻從鍋裏撈上滿滿當當的一漏勺肉，結結實實地倒進了賀涵碗裏。

  “好好吃飯。”我認真道，“你剛出院，還是要多補充些營養，身體才恢複得更快些。”

  賀涵眨了眨眼睛看我，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笑笑，然後安安靜靜低頭吃起來。

  我很難說我為什麽會下意識地去給賀涵夾菜，不是因為我不知道原因，而是因為這裏麵的原因很複雜。有我確實想讓賀涵多吃點的原因，今天早上和中午她就吃了點粥，尋常我也就懶得管了，但如今她大病初愈，得好好恢複元氣；也有我擔心賀涵在聽到弟弟對我說的話比對辛悅的更溫柔而難過所以想要撫慰她一下的原因，雖然賀涵對弟弟的喜歡向來都是半真半假，我分不清到底是她出於對帥哥的天然好感還是說她真的喜歡，我還是更傾向於前者，畢竟真心喜歡的賀涵很少會這麽張揚出去，但假作真時真亦假，我還是想讓她盡量開心一些，不管她喜歡誰誰喜歡她，起碼我永遠都是喜歡她的那一個，我永遠都會記掛著她……

  而最後一個，也是最難以啟齒的原因，是我似乎也有些心虛，所以才不得不避開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