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時代不是這樣呢，年輕人喜歡的東西並沒有孰高孰低之分。”我笑道，“即使是現在那部分看上去最沒腦子的小孩，也不過正好因為對那人不討厭，又加入了溫暖的組織，有同好願意聽他們講話，他們自己也能感受到尊重，爭個話語權罷了，想證明自己的聲音也是能夠被聽見的。真要歸根溯源，那就是幾千年來父權壓抑之下的結果，小孩子並不被當做獨立個體，但已經有了獨立意識，勢必會自主尋找能夠接納自己的團體。”

  “父權社會也剛結束了不到一百年吧。”弟弟叼著煙，聲音含混，“我記得上個世紀的人們也有這樣的團體，隻是近年來網絡發展，讓這部分的聲音更放大了些吧？”

  “不愧是學霸啊。”我笑道，“但準確來說，我們結束的是封建社會，是一種社會狀態；父權社會也可以叫做父權製，那是一種機製。上個世紀確實已經有了，那會的偶像是武俠小說，言情劇，武打演員，港澳歌星，同樣有小朋友以這些為中心而聚首，而年長的人依舊不屑一顧。”

  “那時候的小朋友已經長大了。”弟弟笑了笑，“但他們依舊這樣對待下一代小朋友。”

  “偶像崇拜是人類自發性推崇的行為，會因為時代發展而改變崇拜對象，卻永遠不會消亡。曆朝曆代，人類信奉神靈庇護，崇敬皇宮貴族，瞻仰新科狀元，乃至於迷戀詩仙，都是不同的偶像崇拜。偶像崇拜並不僅僅是對於某種事物的豔羨，說到底還是因為向往和渴望偶像身上所具有的力量——這個采鬆果的任務要接嗎？”

  “接不接都行。”弟弟瞥了一眼，“聽你這麽一說，我為啥聽著還有點封建迷信？”

  “可能是舉的例子年代久遠，有失偏頗吧哈哈哈哈。”我笑起來，“近代的時候，因為閉關鎖國的緣故，西方的科學和文明對於當時許多年輕人來說也是一種新式向往，後來出現了接受了高等教育又敢於大膽發聲的青年領袖們，自然而然就成為了大家的偶像——每個時代的偶像都有著那個時代的特殊印記，代表著年輕人的向往。”

  “為什麽是年輕人？”

  “年輕人是時代的棟梁和希望。”

  “……”弟弟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正經探討和結論整得有些懵，“這麽一聽，好像又變得科學了起來……但是現在所謂的偶像似乎都是熒屏上的明星，拔不到那個高度。”

  “人類並不是隻允許有一個偶像的，隻不過明星的造勢大些。我如果說我的偶像是陶哲軒，可能還需要多費些口舌來講解陶先生的事跡，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但倘若我說我的偶像是沈慕容——當然我的偶像就是他——大部分人都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人。”我接下了任務，開始專心攢起果仁。

  弟弟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陶先生是個很厲害的數學家。”我解釋道，“我當年不是數學係的嘛——數學家確實是我的偶像之一。”

  “厲害厲害。”弟弟立刻點點頭表示認可，雖然我覺得他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也可能之前多少看到過但並未往心裏記？，“但是，即便如此，那些明星大部分不都說是人設嗎？用來討粉絲歡心的。”

  “大家喜歡的，也都是人設啊。”我伸出手摸了摸旁邊小鬆鼠毛茸茸的大尾巴，“當然不排除有些人是真性情，大部分還是以人設立著的。但人設也不僅是現在才有，以前喜歡武俠小說的那些人，熱愛著江湖裏的快意恩仇。而那些，他們視之為偶像的，武功蓋世又胸懷坦蕩的豪傑，或者風流倜儻又聰明絕頂的公子，又何嚐不是作者筆下作出的人設呢？”

  弟弟睜著烏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但是你不覺得現在的愛豆都……挺娘的嘛？男孩子沒有男子漢氣概，女孩子中性倒沒什麽，但大多數歌唱的一般，演技也不咋地。團體歌手跨界去當演員就罷了，還不像曾經影視劇三棲的那些老牌偶像，大多都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隻會買熱搜，拿努力說事什麽的……”

  “這個話題應該讓沈慕容來和你談，想必他能說得更透徹些——畢竟他就是身處其中的人。”我手上不停，眼睛卻看著弟弟笑了笑，“我隻會舉例子。你看，隻論明星的話，幾十年前的男性偶像和現在的男性偶像，共同點都是長得端正好看，當然審美這種東西很主觀，總之我看著都是遠高於時代平均顏值的；而幾十年前的更加孔武有力，是因為那時的人們更推崇用力氣說話；如今的溫柔體貼，先不論是不是人設，都說明如今的人們，更渴望能從溫柔中汲取安全感啊。”

  弟弟不置可否，操縱的角色站在我身邊，靜靜地看著我采鬆果。

  “大部分人，之所以給自己一個偶像。”我終於全部采完，整理了一下背包，回去交任務，“是因為，他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啊。”

  弟弟看了看我，突然有點好看地笑起來。

  “你冷不冷。”他抬頭看了看上方正對著的空調口。

  “其實體感溫度來說，我沒啥感覺，但是——”我順手把手搭在他手背上，試了試，“嗯，我的手確實有點涼。”

  弟弟頓了一下，笑著點了點頭。

  “男孩子的手大部分都很溫暖。又軟又熱。”我收回來，笑道，“不像女孩子——大部分女孩子的手總是冰涼的。”

  “嗯……女孩子確實很多都有這個毛病。”弟弟慢慢說道。

  “噗……女朋友得來的經驗？”我調侃道。

  “……我姐姐也是女的。”弟弟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那你又怎麽知道男孩子的手呢？”

  “我爸手也熱。”我理直氣壯。

  “……”弟弟好笑地瞪了我一眼，“不過女孩子手涼這事兒，我有個做中醫的叔叔跟我說過，中醫說法是氣血不足，寒邪客表，熱邪內鬱；科學來講，可能就是心髒供血不暢，或者腎髒有點小毛病，抑或是胸腺機能減弱，很多可能。”

  “……我就知道，許多男孩子都喜歡對女孩子說多喝熱水。”我噗嗤一聲，“你這或許就是多喝熱水的究極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