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賀涵一同歎了口氣。

  “你要不提，我還真就又要忘了，我的稿子還沒寫完。”我撓了撓頭，“我答應艾迪要在月底完結來著，這兩天卻一個字都沒有寫……”

  “我有時候還是挺羨慕你的。”賀涵看了我一眼，“起碼不必違著心去討好一些傻逼。”

  “你這是隻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原先下定決心全職寫作的導火索，也不過是因為不想伺候那一群三教九流的大爺。但凡事都有利有弊，我確實清淨了不少，可工資也瞬間降了不少，估計每個月也就賺你一個零頭。就我這收入水平，在琴島還能勉強維持個溫飽，在燕平直接就捉襟見肘。要不是撞了宋阿姨這麽一個大運，我可能連一套好點的房子都租不起；但我也總不能一直欠著宋阿姨的人情，所以早晚還是要再做打算了。”

  “……我一直以為，你收入應該也挺高的。”賀涵愣了一下。

  “我就是一撲街小作者，又不是什麽大家，承蒙有幾位讀者錯愛，願意訂閱一波，勉強夠的上琴島平均工資，跟燕平這邊是遠遠比不了的，”我笑著搖了搖頭，“好在之前蹭了沈慕容一波熱度，也算飛來橫財，有這麽一筆拖著底也就夠了，起碼不怕突然有個小病小災——以前我生病都沒想過要去醫院，尤其是最窮那會兒，就硬扛，靠我強大的免疫係統和熱水治愈自己。一分錢掰兩半的日子，要真去了醫院，那都不是往後一直要吃泡麵的程度，那是往後什麽也沒得吃了……”

  賀涵頓了一下：“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你過得都不錯！”

  “我現在不是已經過得不錯了麽？”我笑了笑，“我告訴你幹嘛呀，燕平消費這麽高，我窮得發愁那會兒，你也還沒站穩腳跟，天天忙得跟個陀螺一樣，住的地方也破破爛爛——大家不都是從那會兒過來的嘛？你不也隻跟我說你努努力就能簽單子了，說今天老總請你們吃了飯這種事，從來都不告訴我你公司副總一直明裏暗裏地針對你？就跟給家裏人打電話一樣，報喜不報憂，這不都是常規操作？”

  賀涵臉上五味雜陳。

  “好吧，你說得沒錯。”賀涵無奈地笑起來，“但你剛剛說的打算，是要離開燕平嗎？”

  “是啊，我可是還想攢攢錢，在十八線小縣城買套房子的。”我笑道，“燕平的房子我肯定是買不起，租房都吃力，隻能往人煙稀薄的地方考慮。好在我工作地點自由，隻要有網有電，在哪裏都不是問題。而買房這種事，畢竟決定了後半生的生活質量，肯定還是要各處考察一下，在每個地方生活一段時間，看看各處的風土人情，最後再做決定——我已經二十六了，不年輕了，還是要抓緊一些才好。你不早都在家買好房子了嘛？”

  “……以往都是我跟你講這些現實問題，換你乍一跟我說，我總覺得有些別扭。”賀涵歎了口氣，“我一直覺得，你就應該是無憂無慮好好看月亮的那種類型……”

  “看月亮不管飽的，崽。”我輕輕笑了一下，“要是下了大雨，月亮幫不了我，但房子可以。”

  “這些我也都知道。”賀涵沉聲道，“但不在燕平，也可以在琴島買房啊，我還能離你近些……算了，琴島的房價這幾年也高得一批，也不知道為什麽不漲工資光漲房價，不過我家那小縣城都開始瘋狂炒房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段居然都敢賣上一萬？早知道當年我就咬咬牙多買幾套……”

  她突然陷入一陣失落。

  “早知道我就多買幾套，然後讓你住在我隔壁。”她低著頭，聲音聽起來十分難過，“怪我不好，還是我賺得太少了，不然我直接就可以養著你……”

  “別別別，嗨，這是哪兒的話呀！”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我哪能讓你養著我，我自己的路肯定得自己走啊！你哪裏不好，你明明已經特別好了，你是我最好的閨蜜啊，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小朋友！”

  “你才小朋友。”賀涵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眼睛稍微有點濕，“唉，老娘也是聽著你要離開，一時傷感了。不知道最近怎麽回事，情緒比較脆弱，可能就是離開職場太久了吧。”

  “就算你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混世大魔王，睡覺也總要把刀劍放下，把盔甲脫掉，更不用提你現在本來就是在休病假，脆弱一點不也很正常嗎？你要是聽到我走了還歡天喜地，那可能就要換我脆弱了。”我笑著說道，“再說，我還不急著走呢，隻是想著要為自己做做打算，起碼也要花點時間做個計劃書什麽的，總不能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隨便買張綠皮火車票，晃晃蕩蕩的，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別說，我還真覺得，憑你的性格，走到哪兒算哪兒才是正常的。”賀涵笑道。

  “那你還挺了解我。”我笑著哼了一聲，“但就許你一人長大？我這不也是長大了嗎？”

  “行嘛，那你就先做著計劃書，做好了拿過來給我過個目。”賀涵點了點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不過，這件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我沒有立刻回答。

  不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正相反的，我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阿姨和沈教授早晚也是要知道的呀，畢竟我租了人家的房子——哦可能還得考慮一下豆豆的安置問題，我可能得先找好房子再回來接它。”我侃侃而談。

  “別裝傻。”賀涵平靜地說，“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誰。”

  我心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畢竟我租房也不是跟他簽的合同；何況他一年半載都不回來一趟，這次都算是難得一見的長假了，估計回去之後隻會更忙。”我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在避重就輕，賀涵當然也知道。

  但她果然還是疼我，沒有選擇再問下去。

  “行嘛，那我們收拾一下，下去走走？”

  “外麵好熱的，等太陽下山了再說吧？”我看了看窗外的太陽。

  “不是讓你去室外，是說一起去看小馬。”賀涵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反悔了？”

  我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