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爽嗎？”賀涵思考了一下，又鬼鬼祟祟地湊過來，“那我要是告訴你，今中午的飯裏有牛肉丸，你爽不爽？”

  “爽！”我無比堅定地點了頭。

  做一個為牛肉丸折腰的人也沒什麽不好，人生總要有些追求，而追求也不分高下，為錢財卑躬屈膝和為牛肉丸折腰也沒什麽本質不同，硬要說起來的話，起碼我也不過是拉著自己折腰，沒有硬摁著自己的身邊人，總要比自己舍不下老臉，便讓別人替自己受罪的那些人要強上百倍。

  “但你不是要吃素嗎？”我接過護工阿姨拎上來的午餐袋，問道。

  賀涵讓護工阿姨從裏麵拿了幾份上樓，和那家家境不好的家人一起吃，又轉向我：“是啊，裏麵應該有一盒標注著全素，或者標記了個什麽別的記號，你找找，應該挺明顯的，其他的都一樣，就那份是我的。”

  我翻了翻，果然有一份上特意加了個標簽，寫著“素”，便給賀涵遞了過去：“那剩下的這些，都不是素的嗎？”

  “廢話，人外頭保鏢幹的可是體力活，讓你出去站一天估計你都受不住，能讓人吃全素的嗎？我又不是什麽無良剝削階級。”賀涵哼了一聲，又催著我，“拿六份出去給保鏢們分一分，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數出六盒，拿出來，發現裏麵還多出一個隻有其他飯盒三分之一大的小飯盒，不禁好奇起來，但還是先把保鏢大哥的拿了出去，回來之後才把它擺了出來。

  “這是啥？是什麽調料嗎？怎麽隻有一份哦？”

  “你的牛肉丸。”賀涵頭也沒抬，“你跟我發短信那會兒，廚師都確定好今兒中午的菜譜和食材了，臨時全改也來不及，就拿了塊牛肉，現打出了這麽一小份給你。”

  我一臉感動：“哇……大廚人也太好了吧？”

  “你還不如感激沈慕容。”賀涵抬頭看了我一眼，“廚師沒那麽慈善，也推辭了一下，當然人家比較委婉，說牛肉丸這種東西還是要提前準備才上勁，口感也好，怕臨時趕製的不合我口味。我跟人說了，不是我想吃，是他老板的妹妹突然想吃，人這才抓緊時間趕了一份，畢竟哪個行業也沒有跟金主爸爸對著幹的——哦你嚐一下，跟平時的牛肉丸比起來，味道如何？”

  “……”我揭開蓋子，底下是一份牛肉丸湯，湯頭的香味瞬間就溢滿病房；我從中夾了一個肉丸入口，丸子非常有彈性，肉質緊實，香而不膩，“好吃的，比尋常的還要好吃很多——你要不要吃一個？”

  “我就說嘛，這老鄭就是想推脫哈哈哈哈……誒，你好像不太開心？”賀涵敏銳地看過來。

  “……我就是突然有點慚愧。”我歎了口氣。

  “有什麽好慚愧的，拿錢辦事，天經地義。就沈慕容付的錢，不用說現趕一份牛肉丸，就算現趕一份佛跳牆，他都得給趕出來。說到底還是錢太多而事太少，加上沈慕容並不怎麽管，而我也不怎麽挑，所以廚師難免也想偷個懶。”賀涵用勺子舀起一個牛肉丸，但想了想還是又放下，隻舀了勺湯嚐了嚐，“謔，湯是不錯的，老鄭做菜還真是有一套……好了好了，真沒什麽好煩惱的。我這還沒說你以前是他老板的女朋友呢，不然估計老鄭怎麽都得給你做得更鮮美些。”

  我心裏驀然有點發虛，但麵上還是沒表現出什麽，隻是瞪了她一眼：“怎麽又扯到女朋友身上了？？”

  “緋聞女友也是女友啊。”賀涵嚼著一根菜葉，無比地理所當然，“你們倆以前沒傳過緋聞是咋的？那不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兒？誒我跟你說，這兩天替我換藥的這個小護士好像就是沈慕容的粉，我看她手機屏保就是沈慕容，不過沒你手機屏保那張好看——可惜了，她來得晚，說不定還能見到自己的偶像。不過也得虧來得晚，不然見到偶像跟他的緋聞女友一直同進同出的，不得把氣撒到我身上？”

  “你別這麽質疑人家的職業道德……”我聲音漸弱，想起之前的事，自己也沒什麽底氣，隻好悶下頭來吃飯。

  “行了，知道你們沈總的粉絲群體大部分都挺理智，但畢竟也是千萬級別的，裏麵不出幾個偏執狂，你當這裏是天堂呐？”賀涵慢悠悠道，“再說，張連理也得算是沈慕容半個粉絲吧，別看她粉滕可可，但之前網上不一直造勢滕可可和沈慕容的神秘愛情嗎，愛屋及烏也是有的，不然不能在沈慕容出緋聞之後這麽氣急敗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自己的男朋友劈了腿——所以我一直跟你說，人沈慕容對你確實不錯，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也要一直陪在你身邊——而你居然連人家離開都沒有去送。”

  我腦殼裏亂糟糟的，沒有說話，隻悶聲不響地扒著飯。

  賀涵看出了我的異樣，歎了口氣，繼而也安靜地吃起來。

  酒足飯飽——哦沒有酒，不過我倒寧願再喝上一點——之後不免就有些困，護工阿姨進來收拾了餐具之後又拉上了窗簾，和賀涵交代了一下之後就又出去了。屋裏一暗，我的困意就更盛，加上昨晚睡得也並不太好，漸漸就覺得眼皮都撐不太動。

  “嘿。”賀涵喊了一聲，塞給我一個小毯子，朝旁邊的病床努努嘴，“我得睡午覺了，你也在旁邊將就著睡一下得了，家裏不是也沒人麽，回去也怪冷清，不如在這兒陪陪我，起來我們再一起玩。”

  我知道，她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讓我陪她，而是為了讓我不必麵對沈慕容走後的孤獨。

  但我著實是有些困了。想了想臨走前狗糧盆是滿的，水也是新加的，倒也沒有別的事情要擔心，也就應承下來，老老實實地抱著小毯子去了隔壁床上。

  但在床位上躺下之後，我突然又好奇起來。

  “這邊兒床位不都挺缺的嗎？”我想起每天進進出出的那麽多人，“但王老爺子出院之後，這兒好像就再也沒人來了？”

  “不是所有人都敢麵對門口六個墨鏡大哥的……”賀涵顯然已經有些迷糊了，口齒不清地回答著，“趕緊睡吧你，起來再說……”

  我打了個哈欠，也跟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