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賀涵失去的好奇心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9:00      字數:2210
  對於我好心的提醒,賀涵嗤之以鼻。

  “像你們這種舉鐵的粗人,自然是不懂這裏麵的美感。”她俯臥下來,抓住自己的兩隻腳,把自己彎成了一個“O”,看起來很像一個不倒翁,“再說,隻有努力去追求更高難度的動作,才能彰顯出我複出的決心。”

  “……您那不就隻是,請了個病假,然後病假快要結束了,準備重回職場嘛?”我哭笑不得,“搞得像哪個曾經家喻戶曉但卻在巔峰時期激流隱退的大明星,突然就宣布說要重新出山了一樣。”

  說到明星,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今天我是自己來的。

  當然,我是一個各方麵都健全的成年人,不需要格外的監護人,所以自己去哪兒都算不得問題;但問題的關鍵是,倘若你有一對仿佛連體嬰一樣的朋友,每當其中一個出現在你眼前時,另一個總是也緊隨其後,有一次你沒看到另外一個,問了一句,才知道人家也來了,隻是為了照顧你的情緒,在外麵等候;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一天,這對連體嬰不連體了,隻有一個來找你玩,你難道不會有什麽疑問麽?

  門外的保鏢大哥不問沈總去了哪兒,那是他們的職業素養,一個合格的保鏢並不能有太多的好奇心,就算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也應該緘口不言,爛在肚子裏——當然如果雇傭自己的人犯了什麽事,警察叔叔上門問到你的話,你還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畢竟配合警察調查取證是每個公民的義務;退一萬步來說,保鏢大哥作為沈慕容手下的員工,說不定也已經知道自己老板打今兒起就回公司工作了;但賀涵不可能知道啊!依著賀涵的好奇心,這麽大一個人不見了,她肯定是能發現的;再依著賀涵的八卦之魂,這麽大一個人不見了,她肯定得擺一個模擬法庭然後當堂問審。

  然而她沒有對這件事表現出任何的興趣。不僅沒有,她甚至都不再拿沈慕容來調侃我,仿佛我們的生活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樣。也許瑜伽確實是一項能讓人修身養性平靜身心的好運動,但不得不說,練了三天就能有這效果的話,這世上應該也就沒有脾氣不好的人了吧?

  “你最近好像佛係了很多啊涵姐?”我打開一盒從樓下順手買來的雪糕,用小木勺挖著,一邊吃,一邊看著她。

  賀涵正在做一個引頸朝天的動作,這個動作看起來像是上方有根隱形的繩子在扯著她的腦殼——這個比喻不太好,有點引頸受戮的意思,不吉利,換一個換一個——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像是一隻缺失了白毛紅掌的大鵝正在曲項向天歌。

  “我難道不是,一直都是一個從容不迫氣定神閑的人嗎?”賀涵緩緩開口,吐氣如蘭。

  “……是的是的是的,毋庸置疑,您一直都是這種完美無瑕的仙女形象。”我點頭如搗蒜,“我隻是覺得,你最近的好奇心好像也不是那麽重了,整個人都比較……比較平和……”

  賀涵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沈慕容回去工作了吧?”

  我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她從容地把頭扭正,盤腿坐好,進行了三遍緩慢地吸氣—吐氣—吸氣,最後從瑜伽墊上爬了起來。

  “就你那點小彎彎繞,我還能不清楚?”她拿起另一盒雪糕,一起挖著吃起來,“前幾天你不就說沈慕容快回去了嗎,雖然當時說的是下個月月初,但我問你具體什麽時間,你說你也不清楚,我就想著那這日子可不好說。前天你大半夜的給我發短信,跟我說你有事不能來,我就猜著,八成昨兒就是沈慕容在家裏的最後一天了,你要跟他好好待一會,顧不上我這邊了。可以理解,沈慕容走了,你一定很不好受,所以我也沒問你那麽多,不給你徒增些傷感。今兒你一來,身邊沒跟著人,我就知道我大概是猜對了,但也沒想著主動提這茬,萬一你還傷心著呢,我再提起來,豈不是給你找罪受?”

  雖說誤打誤撞地,結局倒也確實是這麽一個結局,但過程跟賀涵猜想得依舊有些出入。我猶豫再三,還是簡短地解釋了一下。

  “我以前確實一直不知道他具體哪天走,也是前天晚上才突然知道他要回去的——不是今天回去,原本是說昨天清早就要走了。我想著,平時受了人那麽多照顧,雖然說原來想剩下的日子好好照顧照顧人家的目的實現不了了,起碼也得去送送他。但他飛機時間太早,好像是早上六點吧,我估摸了一下,還得趕去機場,還得候機,怎麽著都得提前一兩個小時出發,那不就是淩晨四點嘛?淩晨四點正是平常睡得香的時光,我一睡著又跟小臭豬一樣,常常聽不見鬧鍾響,這次也怕一睡下就錯過時間,沒能趕上最後這一程,索性就熬了個通宵,準備送走他之後再補上一覺,但估計這樣一來就沒精神來看你了,所以就跟你說了一聲。結果昨天早上因為下雨,航班取消了,他就又在家留了一天,我也算是最終又跟他多待了一天。”我如實相告。

  賀涵看了我一眼,眼神裏似乎閃過一絲疑惑,但轉瞬即逝,隨後又笑了起來。

  “難為你在這種時候還能惦記著我,不枉費我白疼你一場。”她笑道,“那怎麽,就要戒酒了呢?”

  “……你少占我便宜。”我心下一沉,但麵上還是笑著,又不動聲色地解釋道,“我昨晚跟他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結果今早醒來就特別難受,頭痛欲裂地,整個人都像是被大象踩過,實在是太難受,喝酒一時爽宿醉火葬場,著實不想再體驗一次,所以就下定決心要戒酒了……。”

  “那敢情,今早人家走的時候,你還是沒有去送人家啊?”賀涵問。

  我一時語塞。

  我確實沒有去送他。不光是因為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所以沒趕上;在昨晚喝酒的時候,我就是想著要把這一刻給逃避過去,不必再去麵對。

  我心裏也清楚,但凡讓我看一眼他離開的背影,我就能哭到難以自抑。逃避雖可恥卻有用。起碼我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