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幾點的飛機？”我皺了皺眉頭。

  沈慕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著我：“怎麽了？”

  “喝醉了趕不上怎麽辦？”我直截了當地問。

  他笑起來：“無妨。這一瓶度數很低。”

  “……你要不還是去拿瓶可樂吧。”我依舊有些擔憂，“怎麽說都是酒精。”

  “我妹妹想喝酒，做哥哥的，怎麽能不陪著呢。”他溫柔笑道，又打開了兩瓶酒，各自倒上半杯，“來，希望我的妹妹，往後萬事順遂，事業有成，早日找到合適的人！”

  我心頭一酸，但還是跟著舉了起來。

  “那……”我聽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祝你一路順風！”

  沈慕容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就這一句？”他笑問。

  “就這一句。”我反而坦然了起來，“我哥的事業已經紅火得不行，無須我再祝福，自個兒本來也是披荊斬棘走到現在的，沒什麽事能夠阻擋你……所以我也就隻能祝你一路順風，平平安安。”

  “好歹也祝我早日找到一個女朋友吧。”他笑道，“我妹妹可是個作家，卻連幾句祝福都吝嗇得很。”

  “什麽作家，撲街小作者罷了。”我壓低杯沿，輕輕碰了上去，“何況，作家也不是預言家，說不說的，終歸無傷大雅。自己的事還是要自己去努力啊，臭哥哥。”

  我仰起頭，幹了下去。

  “……慢點喝，你是生怕自個兒不醉啊。”他舉著酒杯猶豫了一下，也一口氣喝幹，隨後又各自倒上，“知道你酒量好，那也不能喝這麽急，飯還沒吃呢。”

  確實，新鮮的食材還都在放著，片得薄薄的肉片也都規整地靠在碟子裏，自帶的大理石紋理幾乎在燈下泛著光，看著就讓人大有食欲。

  “隻做個酒肉朋友似乎也不錯，高興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高興了就各忙各的，誰也不搭理誰，起碼保證在一起的時候永遠是高興的。”我夾起一片涮了涮，看著火鍋上方升起熱騰騰的霧氣，帶著辣味的肉香一溢，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而且，人類發展了這麽些年，口腹之欲的需求還是沒怎麽變，古時候高興了不過也是一起吃肉喝酒，如今高興了也是一起吃肉喝酒——這麽看來，我們似乎也沒有多少長進。”

  “長進還是有的，起碼古時候沒有這麽多香料調味，更沒有油碟蘸。”沈慕容微微一笑，也跟著夾了一片肉。

  “油碟自然是好的，可惜你不能用。”我看著他把裹著紅油的肉片放在清水中，隻一下，清水也變得紅了起來。

  “所以我喜歡吃辣鍋。”他並不怎麽在意，“辣鍋的肉，無論再怎麽過清水，滋味始終還是濃厚的；而清湯鍋，向來講究原汁原味，肉片鮮甜卻清淡，需要借助麻醬碟來增香——但我又不能蘸麻醬，所以最後入口的滋味還是隻有清清寡寡。”

  我低頭想了想，似乎確實是這麽一回事。

  “麻醬熱量確實很高。”我點點頭，“我也挺喜歡吃銅鍋涮肉配麻醬的，確實好吃，但沒有一次是缺了麻醬的，倘若真不讓我配料碟，可能我也會覺得索然無味——天底下好吃的食物熱量都很高，實在也是一件不講天理的事情。”

  沈慕容被我逗笑了：“你又不是不能吃，算什麽不講天理的事？”

  “但你卻有許多不能吃啊，自己的哥哥嚐不到許多滋味，我作為妹妹，當然也很遺憾。”我歎了口氣，不覺又涮了一片肥而不膩的肥牛片，在辣鍋裏停頓了些許時間，撈上來，在油碟裏一過，遺憾地送進嘴中。

  “我怎麽不覺得你哪裏遺憾？”沈慕容哭笑不得。

  “嗯？我表現得這麽明顯嗎？”我壓了壓自己的幸災樂禍，重新悲痛起來，“不，我還是很遺憾的，遺憾到連吃肉都覺得悶悶不樂。”

  然後我又涮了兩片，悶悶不樂地塞到嘴裏。

  “你再悶悶不樂，肉都要沒了。”沈慕容笑著瞪了我一眼。

  我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見，於是我又夾起了一片毛肚。

  “一，二，三……”我小聲地數了七上八下，立刻撈出，在料碟打了個滾，放入口中，清脆可口，“啊這個毛肚實在是……實在是讓我更加悶悶不樂了起來。”

  “我隻是不能蘸料碟，不是不能吃東西。”他又好氣又好笑，也跟著涮了一片，“嗯？這家毛肚還挺新鮮的。”

  “畢竟貴啊。”我誠懇道，“貴的東西不一定好，但好的東西一定貴。這個價錢還敢不新鮮的話，我可能會當場打車上門找老板理論一下。”

  “讓他退款？”

  “可能還要賠一筆巨款。”我歎了口氣，“開玩笑，我哥這分分鍾上下幾千萬的人，倘若吃壞了肚子，耽誤了行程，光違約金就要多少錢，能買多少新鮮毛肚啊！”

  “……倒也沒有分分鍾上下幾千萬。”沈慕容看了我一眼，忍俊不禁。

  “誒，霸道總裁的標配嘛，咱也不能懈怠了。”我大笑起來，又看了看其餘的食材，“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先給您試試毒，不然萬一哪個食材真不新鮮了，那您可實在吃虧；我聽說古代試菜的下人都得提前半小時吃，吃完半小時沒事，才敢端上去給自己的主子。這樣啊哥，我犧牲一下，我先吃一會兒，你等上半個小時，如果半個小時之後，我沒什麽異常反應，沒有口吐白沫，也沒有跑廁所，那你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開吃了……”

  “這倒不必，我現在就挺放心的。”他笑著看向我，“再說了，我要真等上半個小時，恐怕連菜葉子都吃不上。”

  “哦，這你大可放心。”我拍拍胸脯，“菜葉子我絕對會給你留下的，再不濟，這不是每盤肉下麵也墊著一片生菜嘛~”

  “趕緊吃吧你。”他舉起杯子，笑著跟我碰了一下。

  總得來說，食物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人暫時忘記煩惱，這裏麵好像還有科學解釋，似乎跟多巴胺的分泌有關係；多巴胺這種東西，是在嚐到美食，或者見到美人之後，大腦感到愉悅，從而分泌出來的產物，而這產物又讓人更加愉悅，大概是這麽一個解釋——如有疏漏，還請原諒，我不過隻是個數學係的畢業學渣。

  總之，這頓飯我吃得確實很愉快，但細節我卻隻記住了這些——倒不是因為我這麽快就喝醉了，而是因為，之後發生的事，讓我無暇再顧及這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