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靠單姐，你自己來。”我底氣並不怎麽充足地說道。

  倒也不是不相信沈慕容自己的能力。按照他所說的，就算單揚不肯盡心去顧著他未來女朋友的輿論，但他畢竟還是公司裏名聲最響的招牌，如果他堅持要發聲，單揚也沒什麽辦法，隻能盡心幫他處理之後的殘局；但倘若他真的公開了戀情，勢必會對自己和公司都造成極大的衝擊，即使單揚是天神下凡，或者有什麽蠱惑人心的超能力，她也頂多隻能減少損失，卻阻止不了商業價值下滑的事實。而我的底氣不足也來源於此——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人，就注定要損傷好不容易拚搏至此的元氣——無論是公司還是他自己——確實也並不算是什麽太好的選擇。若是他還是以前那個單打獨鬥的自己倒也罷了，自己擔著損失就是，但如今他背後有一整個公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倘若他出了事，勢必也會影響到公司裏其他藝人的資源問題——那些孩子也都是些好孩子，這事兒對他們來說，幾乎算得上無妄之災。他尚且能夠撐得住，畢竟名聲和體量在那裏，卻不好說其他人有什麽境遇，畢竟還都是些不怎麽會水的新手，這麽一個大浪拍過來，不死也差不多要折騰掉半條命。

  沈慕容當然知道這些。連我這種半吊子的門外漢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沒什麽理由想不到。

  我突然意識到，他的喜歡不僅僅是他所喜歡的那人的枷鎖，還是他的公司，他的前途，他的夢想的枷鎖。我這也才明白過那句名言——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小說裏常有人要麵對江山和美人之間的抉擇，我也一直覺得那不過是小說，現實中怎麽會麵臨這樣難堪的抉擇呢？乃至於皇上喜歡誰，大臣一反對，皇上就隻好不喜歡了的橋段，我也看得難受，覺得你是皇上誒，九五之尊，全天下最大的一個，你想要什麽去拿就是了，用得著他們同意？但如今我可算是了然了，這世界確實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無論是誰，都要麵對顧此失彼的選擇。

  總覺得有錢人應該不會有什麽煩惱，現在看來，有錢人的煩惱也是蠻多的——起碼做一個明星的煩惱是很多的。起碼我談個戀愛，不必擔心有成千上百個人追著我和對方罵，也不必擔心因為談戀愛就減少了自己的價值，影響了自己的前途——說來真是可笑啊，談個戀愛的自由都不給，卻還覺得是愛他，這算是哪門子的愛？不過也是自私罷了。

  即使沈慕容一直都刻意避免著給粉絲製造什麽女友幻想，也努力避免著流量身份，隻想踏踏實實做個演員，卻也阻絕不了依舊有人狂熱地愛著他，把他當做自己的私有物，但凡他的行徑超出自己的幻想就要由粉轉黑——這種人實在太過可怕。他沒法阻止別人不喜歡他，也沒法阻止別人喜歡他。而“流量”這個詞，也實在像是一個打開了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就無法阻止裏麵的東西出來，無論好的壞的，他都隻能一並受著。

  我又想起賀涵對流量和黑紅的向往——倘若她知道這些，她還會那麽果決嗎？哦大概是會的，她也和單揚一樣，是個沒有感情的賺錢機器，大不了撈一筆走人就是，好壞留給人說，說就說，無非是幾句惡臭肮髒的話，她看都懶得看一眼，若是心情好了說不定還會親自對線，像艾迪那樣，問一句“是啊我就是蹭流量，也就是有錢，您現實生活挺失敗的吧到這裏來找存在感？罵這麽多人家給你多少錢啊？不給啊？那您還真是受累了啊，不瞞您說，我看了一下後台，光您給我貢獻的熱度，我就能多賺兩千呢~”若真有人想不開到她門上來罵，按賀涵的脾氣，報警算是最輕的解決方法，大概率還是先錘一頓再報警，畢竟報警有時候也並不能夠讓對方印象足夠深刻——當然按照她上次跟張連理對線的情況來看，她的戰鬥力還是有待提高，或許可以考慮多和艾迪請教一下，畢竟迪姐的身手，一打十不敢說，一個打五個還是應付得來的。

  但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和賀涵一樣，懶得聽人評說，比如沈慕容。我知道他一向都很愛惜自己的羽毛，不然也不會被黑子大規模地掘地三尺都沒找出什麽黑點。每個人的性格不同，他還是在乎這些東西的。也正因為此，他才不能對這些惡臭言論坐視不理，尤其是當這些玩意兒影響到了他的朋友，家人，乃至他喜歡的人的時候——倘若他和我一樣是一條鹹魚的話，也許也能好辦一些，大不了由著自己的性子，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麽好隱瞞，就算以後沒得錢賺，那沒有就沒有，老子賺得已經夠本了；但他不是鹹魚，我口頭上說我願意為了文學事業獻身從而不結婚，純粹是為了逃避婚姻，而他說願意為了演戲事業獻身，那他就真的是準備獻身，他絕對有這個決心——但獻身和愛人，本來就是衝突的嗎？

  真是個世間安得雙全法的問題啊……

  在我糾結到不行的時候，沈慕容卻輕輕笑了出來。

  “好了，到時候再說，不必在這會兒就這麽焦慮。”他重新舒展開眉眼，笑著看向我，“總會有辦法的。”

  我長出了一口氣。

  “是呀，總會有辦法的。”我仰臉笑起來。

  沈慕容就是有這樣的一種魔力，他總能讓你迅速安定下來，即使是在兵荒馬亂的場景裏，隻要他出現，你就會覺得安心；隻要他還是笑著的，你就覺得沒有什麽事值得憂慮，反正他在這裏，他什麽都能做到。

  遠處的燈火終於接連亮了起來。天空還是陰的，但地上卻有了星星。

  夜幕慢慢落下，沒有開燈的陽台，也跟著有些昏暗起來。

  “我去開燈。”我站起來，順帶著把盛甜點的小碟子和餐具收攏到一起。豆豆搖搖尾巴跟過來，我突然又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哥，今天是不是還沒有遛狗啊？？”

  “遛過了。你睡覺的時候，我帶他們下去了一趟。”他回道。

  所以說，你永遠都可以相信沈慕容——無論什麽事，隻要有他在，就都會處理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