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再見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9:00      字數:2254
  “所以啊,你在外工作的時候,可得好好照顧著自己,該敬業確實也要敬業,但該休息也要多休息;就算保證不了規律作息,好歹也要按時吃飯。”我語重心長,順帶看了一眼時間,“是得按時吃飯……這個點兒也該點外賣了,還是吃牛油鍋?麻辣牛肉?寬粉?鴨腸?毛肚?要不要來份小酥肉?算了熱量太高,不能這麽放肆……再加點蛋白質,蛋白質還是要多來些……主食?碳水攝入不能太多……青菜還是要來一份,膳食均衡嘛……油碟帶倆,飲料就算了,咱倆泡茶喝,刮刮油……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嘛哥?”

  我悶頭在手機上劃拉了一番,又給他遞過去。

  “……”沈慕容接過去,翻了翻,又笑著把手機給我遞了回來,“沒什麽要補充的,我想吃的你都點了……是咱倆喜歡吃的都一樣麽?”

  “嗯……怎麽說呢,有一樣的,也有不一樣的。不過這次主要還是為了給你踐行,所以就按著你的口味來了。”我接回手機,笑道,“那我就下單了,估計送過來也得半個多小時,差不多正好卡上飯點……”

  “這麽了解我的口味嗎?”他笑起來,“那我應該把你帶在身邊,讓你負責照顧我按時吃飯,以免我以後老年癡呆。”

  “哈哈哈哈哈別別別,人小可照顧著你就挺好的;再說了,劇組裏吃的不都是統一的嗎?就算單點,也架不住你跑到山溝裏拍戲,連信號都沒有;何況還有一個單姐永遠虎視眈眈地管控著你,你自己也有營養師,哪輪得到我發話啊哈哈哈哈……”我擺了擺手,“咱倆就是火鍋吃的次數比較多,我就算是個小傻子,一塊吃了這麽多次,總也能記得住你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但換做旁的就不一定了,還是小可他們知道的更多……”

  “不過。”我眉毛一挑,笑嘻嘻道,“要是你真的老年癡呆了,那我倒是可以負責照顧你按時吃飯,也算是過一把媽粉的癮。”

  沈慕容噗嗤一聲笑出來:“都那麽老了,你還喜歡?”

  “你可能會老,但偶像永遠都是少年。”我振振有詞,轉念又想了想,“算了,也輪不到我,估計你那會兒也是,兒孫繞膝,妻妾成群……”

  “什麽叫妻妾成群??”沈慕容哭笑不得地打斷了我。

  “是我不嚴謹了,我們還是要堅持一夫一妻製。”我笑著認錯,“總之,到了那一天,肯定有大把的人伺候你,不必我操心,我隻要偶爾心血來潮過來逗逗你就好,就站在你麵前,問你,老哥哥,還記得我嗎?然後你茫然地搖搖頭,我就用一個下午的時間告訴你我是誰,我們都在一起做過什麽事兒,直到你信誓旦旦地保證你記住了,我再滿意地離開;等到下次,我再心血來潮地過來看你,問你,老哥哥,還記得我嗎?然後你看了我半天,恍然大悟,哦,我記得你!你是那個……是那個……誒,你是誰來著?”

  沈慕容哈哈大笑起來。

  “我就一定要老年癡呆嗎?”他笑著瞪我一眼。

  “呐,一開始就是你自己提出這個設想的,剛剛也是你引出的這個話茬,我不過就是附和著引申了一下。”我笑著回答。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沈慕容止住了笑,認真道,“剛剛跟著你的描述,想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還是挺溫馨的。”

  “老年癡呆哪裏溫馨了!”

  “老年癡呆當然不溫馨。”沈慕容搖搖頭,“我是覺得,就算我老去,我們還是時常見麵——這個點讓我覺得很溫暖。”

  看著他認真的神色,我也不由得被觸動了一下。

  雨下得又小了許多,細軟輕慢,幾乎都聽不到聲音。

  而剛剛玩笑著的,鬧哄哄的氣氛,也隨著沈慕容的話,慢慢冷卻了下來。

  “你真的不能留下來嗎?”他輕聲問。

  我在心裏輕歎了一聲。

  “有句話說,有些鳥兒天生是關不住的,它們的羽毛太鮮亮。”他又補充道,“但無論飛的多遠的鳥,也總要有個固定的,棲息的巢穴……為什麽不能是燕平呢?這裏有你最好的朋友,也有很多人喜歡你……”

  這裏不光有我最好的朋友,不光有許多人喜歡我。

  這裏也有我最喜歡的人。

  但正是因為這裏有我最喜歡的人,所以我才無法留下來。

  膽小也好,懦弱也好……我就是無法親眼麵對失去他的那一天,無法眼睜睜看著他挽著別人的手,喜結連理,言笑晏晏。

  我輕輕笑了出來。

  “賀涵大概率是不會留在燕平的,她在自家城市買好了房子,這裏不過是她奮鬥的地方,奮鬥完了還是要回家養老;至於辛悅——如果她能和傅城一直走下去的話,說不定會留下來,但結了婚的小夥伴就有自己的家庭要忙了,不能還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我搖了搖頭,“而且,你看,你最後也要結婚的吧?但你妹妹可是個堅定的不婚不育主義者,到最後,身邊的人都恩恩愛愛,就剩我一條單身狗——不行,我受不了這刺激,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躲到遠處去。”

  沈慕容沒有說話。

  “再說,就算我不在燕平,也不代表大家以後就不能再見了嘛~”我笑道,“如今交通這麽發達,飛機高鐵小綠皮,實在不行還能自駕,隻要想見麵,距離算得上什麽問題啊……雖然我離得遠,但我的心永遠和你們在一起哦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低聲說,“也有很多人,分別那一天,就是最後一麵了。”

  我心髒刺痛了一下。

  他說得並沒有錯。就像我在畢業的時候,因為訂的票最晚,所以負責送走了我所有的朋友。大家本來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畢業之後更是各奔東西,有的去讀研,有的回家工作,有的去大城市打拚……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送走同一宿舍的三個小姑娘的時候,她們目的地不同,但發車時間接近,且都是在同一個高鐵站。上車之際,有兩個忍不住哭了,另一個眼圈也紅了起來,倒顯得我格外鎮靜。當時我也是這樣安慰著她們,說沒關係啊,交通這麽發達,想要見麵的話,買個票,就能再見了……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我與她們三個,終究是沒有再見過。